第11章 傷愈【1】

“哎!”

習慣性嘆了口氣,趙桑榆拿起毛筆開始練字。

邀夏過後,章荀之當真讓她日日學習、練字,且每日早中晚各檢查一次。

讀書可以靜心,章荀之歷任三朝,教過兩個皇帝,教她自然也不在話下。

每日聽章荀之講課,趙桑榆也逐漸沉澱,以前日日壓抑着的煩躁也慢慢消失不見。

唯有練字,是她現在最頭疼的事情。

她提起筆,抽出剛寫完的一張交給一旁伺候的翠羽,又擡手提腕,邊寫邊道:“翠羽,我這幾日的字,可有長進。”

翠羽點頭,“小姐現在寫的好多了,晌午大人來檢查,奴婢還瞅見他偷偷笑了呢。”

“真的啊?”

翠羽猛點頭,“是啊,是啊,小姐剛開始寫字的時候,都長不到一塊兒去,現在越來越好看了。”

“而且……”翠羽嬉笑着看着趙桑榆,“小姐寫的這些字,奴婢都幫小姐收着呢,等到小姐眼睛好了,可以自去看看,前後差別可大着呢。”

“能不大嗎,”趙桑榆苦笑,“翠羽你這個‘長’字用的真好,太翁日日檢查功課,我都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戒尺了,如果這字再長不到一起,我這些戒尺不是白挨了。”

翠羽吐吐舌頭,“誰讓小姐你故意和大人生氣的。”

“翠羽。”紅袖自門外進來,放下手中的碗,瞪了翠羽一眼,“又和小姐沒大沒小。”

翠羽笑着縮了縮脖子,“紅袖姐姐又兇我,人家只是在和小姐說話。是吧,小姐?”她看着趙桑榆問。

趙桑榆笑着點頭,“翠羽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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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瞪了翠羽一眼,見趙桑榆寫完,她上前扶着趙桑榆坐下,端着碗喂她,“小姐,這是秦老新換的方子,您嘗嘗。”

趙桑榆習慣性皺眉,哀嚎了一聲,“我這都喝了好幾個月的藥了,怎麽還要喝啊,好紅袖,今天我就不喝藥了吧?”

紅袖失笑,勺子貼着趙桑榆的嘴唇邊,“小姐嘗嘗,這次的藥不苦了。”

“騙人,你半個月前也和我這樣說過。”

“真的,秦老今兒不是說了,小姐喝完這一療程的藥就不用再喝了,到時候,小姐的眼睛也痊愈了,就不用日日這樣了不是。”

“當真?”

“當然是真的。”

雖不願意喝藥,但是眼睛失明的痛苦,趙桑榆真的不想再繼續了,她接過紅袖手中的碗,一飲而盡。

咂咂嘴,“好像還真的不苦哎。”

紅袖輕笑,“奴婢都說了不會騙您的,您啊,近日就安心養着,很快就能複原了。”

“這話我相信。”趙桑榆放下碗,“我這日子過的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了,要不是有你們日日陪着我,我恐怕早就瘋了。”

“小姐說的什麽話,”紅袖拿着絹帕輕拭趙桑榆的嘴角,“能照顧小姐,才是奴婢們的福氣。”

“是啊,”翠羽也停下手,回身看着趙桑榆,“小姐,府裏不知道有多少姐妹羨慕奴婢能照顧您呢。”

趙桑榆搖頭,并不相信。

她執起筆,繼續練字。晚間的功課剛剛完成了一半,要是到了時間交不上去,少不得又是一頓戒尺伺候。

紅袖翠羽對視一眼,雙雙退了出來。

“瑾葉,你進去伺候小姐,不要打擾小姐。”翠羽看着瑾葉,第一次肅着臉說話。

“怎麽了?”她看着眉眼焦急的紅袖問:“從你一進門,我就發現你不對勁,你不是一向最穩重的嗎,究竟出什麽事了?”

紅袖苦笑,徑直坐在一旁的假山上,“今日秦老替小姐診治後,消息就傳到了府裏,剛剛府裏來人了,說侯爺想要接小姐回去呢。”

“這麽快?”翠羽驚呼,“小姐都還沒完全好呢,而且有太傅大人在,應該沒事的吧。”

“這一次是被大人擋了回去,要是小姐眼睛好了呢,大人還能攔着不讓小姐回家。”

“那咱們這些小丫鬟也沒辦法啊,畢竟這兒也不是小姐的家,她本就該回去的。”

“哎……你……”

紅袖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自然知道小姐要回家的,但是你看看現在的小姐,再想想之前的,要是她知道了以前的事,又鬧起來,那怎麽辦?”

“到那時,萬一侯爺他又……”

“這……”翠羽也為難起來,“那我們也不能不讓小姐回家吧,況且夫人還在府裏呢。”

“我知道,所以我才愁呢。”

翠羽也跟着嘆氣,“那怎麽辦,小姐以前……”

“那小姐以前的事,也不能一直瞞着她啊,萬一她知道了呢?”

紅袖搖頭,“我不知道,侯爺和夫人都下了禁口令,小姐以前的丫鬟也被打殺了,現在知道的就我們這些人,而且真正的前因後果,誰都不清楚,我只是擔心小姐要是從別的地方知道了,怕她一下子受不了。”

“而且,”紅袖頓了一下, “而且雲嬷嬷最近幾個月一直在幫小姐趕着做嫁衣,我昨兒聽瑾葉說已經做好小一半了。”

“那……”翠羽遲疑了一下,“要不我們和小姐說說?”

“怎麽說?”紅袖皺眉看她,“你去說還是我去說,不要命了?”

翠羽縮縮脖子,“我不敢。”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只希望有大人在,小姐會好一點。”紅袖站起身,“我去廚房看看,你進去照顧小姐,注意些,最近不要多嘴說錯話了。”

“好。”翠羽點頭,“那你再順便打聽一下侯府的事情,尤其是林夫人的情況。”

回了屋,趙桑榆正托着腮聽瑾葉講話。

翠羽走進了聽,瑾葉正在講雲嬷嬷給趙桑榆做嫁衣的事情,從用的絲線到裁剪款式,每一樣都說的很細致。

翠羽皺着眉看着瑾葉,她這才發現剛進侯府時畏畏縮縮的小丫頭不知不覺竟長大了。

眉眼細致白淨,隐隐有了少女的風采。

“……雲嬷嬷可厲害了,那麽薄的亵衣,雲嬷嬷都繡上了暗紋,若隐若現的,漂亮極了。”

翠羽咳嗽一聲,倒了杯茶放在趙桑榆的手中,“小姐喝點茶歇歇。”

“瑾葉,”她又倒了一杯,“你也喝點水,最近你一只跟着雲嬷嬷,小姐的嫁衣做的怎麽樣了?”

瑾葉咽了一口水,“雲嬷嬷說最難的已經差不多了,年前肯定能做好的。”

“這麽久啊,這都好幾個月了吧?”趙桑榆問。

“那是自然,”翠羽接話,“女兒家的婚事自古都是最重要的,這嫁衣就是其中重中之重,花上一年半載來準備,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嗯嗯。”瑾葉跟着點頭,“雲嬷嬷也是這樣說的,還說小姐的嫁衣準備的晚了些呢。”

“是呢。“翠羽很認同,催促着瑾葉,“那你趕緊回去幫雲嬷嬷準備吧。”

“是。”槿葉見翠羽臉色嚴肅,行了一禮,悄聲退了出去。

“晚了?”

趙桑榆有些奇怪,她知道古代的女子嫁人早,但是具體的歲數,她是不清楚的。

皺眉想了想,忽地發現她好似不知道前身趙桑榆幾歲。

前世的時候,她才20,還沒有大學畢業,這具身體,應該不會比她前世年紀還大吧。

“翠羽,我今年多大?”她開口問。

“16啊,小姐是冬月出生的,去年剛剛及笄。”

趙桑榆松了一口氣,想了想,“16歲,剛剛及笄的話,那也不算晚吧。”

翠羽搖頭,“其實是有些晚了的,夫人原本早就為小姐準備好了嫁妝,只是沒想到皇上突然間賜婚,夫人以前準備的很多東西都不能用了,就連嫁衣也是。夫人這才拜托雲嬷嬷的,只是沒想到雲嬷嬷竟然親自動手為小姐準備,小姐真有福氣。”

趙桑榆笑了笑,有沒有福氣,要看她有沒有機會穿上那身嫁衣了。

她伸出手,“扶我到院子裏走走吧,在房間裏悶了一天了。”

從春到夏,從夏到秋。

趙桑榆看不見四季的變化,唯一能感受的就是衣衫的逐漸減少和增加。

還有這滿院的果香。

趙桑榆和前身不一樣,她喜歡桃花,自然也喜歡吃桃子。

她記得桃子一般的果期是農歷6月到9月,現在這時節,應該正是吃桃子的好時候。

“翠羽。”趙桑榆扶着桌子起身,摸索着走過去,“太翁這裏的桃子這麽多,每年都是怎麽處理的?”

翠羽吓了一跳,匆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扶着趙桑榆,“小姐怎麽不叫奴婢,這些子個奴才,一點眼力見兒也沒有,笨手笨腳的,真該好好教教規矩了。”

“沒事。”趙桑榆試探着伸出手,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桃子,“這個是熟的嗎?”

“是呢。”翠羽替趙桑榆摘下,吩咐其他人打些水過來,細細地替她洗了手,“小姐莫要自己動手,仔細傷了手。奴婢聽說大人以前都是把桃子分給給城外的百姓了,估計今年也是一樣,待奴婢摘了些洗淨,給小姐做腌桃子吃。”

“那……”趙桑榆想了一下,“你多摘些桃子,洗淨,我們順便做些桃子酒。”

“桃子酒?”翠羽訝異,“桃子也可以做酒嗎?”

“可以,把桃子洗幹淨,切開,用白酒泡上不就行了。”

“啊?”翠羽皺眉,“可是這樣行嗎……”

“可是什麽可是。”紅袖自身後敲了她一下,扶着趙桑榆道:“小姐難得對一件事情有興趣,還不快點去準備。”

翠羽還是有些擔心,“那萬一做不成怎麽辦,大人那裏……”

“不用擔心,太翁那裏有我呢。”

“那好吧,”翠羽泱泱開口,“奴婢這就去準備。”

紅袖失笑,等到翠羽走遠,她扶着趙桑榆道:“小姐有事直接吩咐就行了,不用和我們這些奴婢商量。”

不等趙桑榆開口,她又說:“小姐要不要走走,最近這些日子,小姐忙着功課,很少出來走動了,前兒剛入了秋,天也涼快了,小姐要是想出來,盡管吩咐就是了。”

趙桑榆應了,她知道紅袖的脾氣有些軸,也不多說,只問道:“已經入秋了嗎?”

“是啊,最近還是有些熱,再過段時間,天就徹底涼快了。”

“這麽快啊。”趙桑榆忽地想起還是邀夏那日見過韓奕的事,也不知道他後來查沒查天香居的事。

“每日這樣過着,我都忘了日子了,最近幾個月,有什麽大事發生嗎?”趙桑榆又問道。

“大事?”紅袖沉吟了片刻,“沒有聽說有什麽大事發生,倒是前段時間,聽說芙蓉樓和天香居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鬧了起來,芙蓉樓的老板說天香居的飯食不幹淨,最後官府查出天香居在飯食裏放了米囊花,現在天香居的掌櫃被抓了起來,就等着秋後問斬呢。”

“米囊花?”趙桑榆想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是罂粟的另一種叫法。她握着紅袖的手,故作驚訝道:“這米囊花竟這般駭人。”

紅袖扶着趙桑榆往林子外面慢慢走着,“是啊,原本奴婢還奇怪來着,後來聽秦老說這米囊花多食會讓人上瘾,最後身體虧空而死,這才明白過來。要不是小姐今天問起,奴婢都不敢和您說,幸虧小姐之前沒有多吃。”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趙桑榆追問。

“好久的事情了,秦老那日來為您診脈,夫人還特意過來了。”

“哦。”趙桑榆想起來前段時間章啓悅特意來這裏看她的事,她原本以為恰好趕上了,沒想到事約好的。

“後來呢?”她又問。

“後來……”紅袖想了想,“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聽說天香居關門了,被芙蓉樓的老板買了下來。”

“這樣啊。”趙桑榆想了一會兒,“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事情發什麽?”

“沒有了,奴婢沒聽說過了。”

“那天香居的事,除了芙蓉樓,你有聽說其他人嗎?”

“奴婢不知道。”

“芙蓉樓的老板呢,天香居出了這麽大的事,他竟然還敢買,不怕招人忌諱嗎?”

紅袖搖頭,“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不過芙蓉樓在京都開了幾十年,又有先皇的題字,應該也不會害怕這些吧。”

“你說的對。”趙桑榆搖頭失笑,那個男人,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 韓奕很生氣,但是爸爸媽媽把他交給小矮子的媽媽,所以他只能忍着。

他慢慢掀開眼睛瞅了小桑榆一眼,“我媽媽說好男不和女鬥,所以我不和你争辯,也拒絕和你說話。”

“你敢!”小桑榆叉着腰,“你知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現在就必須向我低頭。”

“哦。”

韓奕走到小桑榆面前,低下頭看着她,“我現在向你低頭了,不得不說你真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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