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趙子期接到領兵前去鎮壓的旨意，獨自一人跪在地上筆直的背影透露出早就看透一切的凄涼，至于旨意中刻意模糊領兵數量也在他和田無擇的意料之中。

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怎麽可能得到皇帝的疼惜和愛護，刀劍無眼，前方百姓暴亂情況未明，大晉上下又只有被忌憚的封家軍有打仗能力，如今派趙子期這個皇子前去，既可以彰顯出皇家對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又可以體現出天家威嚴，何況這個不受寵的皇子就算是受了傷出了事也不會有人疼惜，萬一命隕，更是遂了趙子伯和盧元夫的意，一箭三雕的計劃，早就注定了看似未知的結局。

在趙子期領兵離開的那日，韓冰已經從吳管家口中得到消息，雖然只有寥寥數語，可從吳管家口中仍然可以聽出擔憂，就算是百姓暴亂是在田無擇的策劃當中，可是煽動情緒靠的卻是朝廷黑暗和重臣勾結的事實，确切中參雜了太多不可控因素，其中兇險程度不言而鳴。

韓冰在趙子期領兵出城後也沒有安心在頤林別院靜養，叫林海前去韓母和孫管家處報了平安，又叫林達去畿縣暗中看環采閣近況并找尋丹卿夫人生前遺物，這兩件事情安排完後，自己除了按時吃老大夫開的方子外，更是給老掌櫃傳信，把龍骨全部磨成粉除留幾瓶以防萬一外，其餘全部派人暗中送到封家軍營封氏父子手中。

晉帝暴虐、生性多疑，在得到前方百姓暴亂的消息不但沒有派官員多加疏導，處理魚肉百姓的官員，反而派兵鎮壓，明知如今之所以能夠穩坐皇位是因為封家軍駐守有功，卻還是第一時間以此為由削減封家軍開銷，萬一遇到鏖戰，封家軍定是損失慘重，補給不足。

林達按照韓冰的指示，前去畿縣探查丹卿夫人和環采閣的近況，發現環采閣如今已經易主，現任老板是曾經閣內的花魁，而采買尋歡作樂的藥丸也是一如往常從老掌櫃處購得，除了老板換了外一切如舊。

丹卿夫人的房間林達倒是暗中潛入查看，理所應當已經成了現任老板的房間，一些貴重首飾、珍貴擺設等自然已經易主，只是角落裏一個被遺棄的包裹引起了林達的注意，打開看後發現都是些不值錢或者舊物，想來也是準備丢掉的物件兒，林達認出其中有一件是丹卿夫人曾經穿過的舊衣，料想包裹內應該都是打算被需要的丹卿夫人舊物，就從中翻找查看有無線索，一通下來并無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最後也只是被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小黑鑰匙吸引，放入懷中回到頤林別院向韓冰複命。

韓冰拿着林達從畿縣帶回來的鑰匙，心中微動，想起初見丹卿夫人時的樣子，那時候雖然穿着簡樸，可還保持着一絲純真，後來她變樣，也是被人所負，說到底是一個可憐人，最後也許是念在當初自己曾經給她的一點溫情，在最後時刻選擇扛下所有保住韓冰的性命。

韓冰将自己曾經給丹卿夫人在畿縣買的小院地址告訴林達，手中這把鑰匙大概率是丹卿後來又偷偷把那個院子買了下來，也許在丹卿的心中，還是向往夫妻和睦、父母康健、兄弟幫襯的日子，可惜上蒼到底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林達找到韓冰口中所說的地址，果然用找到的鑰匙一打就開，看着屋裏簡樸的裝扮和厚厚一疊沒有寄出去給父母兄弟的信件，按照韓冰的吩咐連通細軟全部打包着人送到了丹卿夫人兄弟的手中。

轉眼過了三個多月，韓冰的身體已經大好，雖然不能和以往一樣肆意騎馬，但是日常行動不成問題，身上因為鞭刑留下的傷疤，在韓氏藥秘藥的治療下，終于只剩下淡淡的疤痕，雖然不能恢複如初，可能有如今的效果已然算是很好。

晉帝果然如韓冰所料在朝廷正是用人用兵之際居然還對封家軍多加防範，找各種理由削減費用和補給，好在當初韓冰給封氏父子送過去的金條和各類藥材發揮了作用，這才讓封家軍保持實力，牢牢固守邊境，讓百姓免受蠻夷之苦。

宰相盧元夫在晉帝的授意下接連幾個增加稅賦的政策直接給現在的局勢火上澆油，趙子伯更是對外宣稱現在是固守邊疆的關鍵時刻，上到滿朝文武，下到黎民百姓都需要明白如今正是同仇敵忾一致對外的時刻，這些看似義正嚴辭的告示，其實是在暗示稅賦之所以繁重，完全都是為了供養封家軍。

官逼民反，這招移花接木直接将百姓對朝廷的仇恨轉移到了封家軍身上，可憐封家軍不但要對外保家衛國，對內還要面對自己效忠主子的背刺。

趙子期自從領旨前去鎮壓暴亂，在江南一帶趁機整頓各路鹽商，将原本控制在趙子伯手中的鹽引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的這番作為自然傳到了趙子伯手中，但是因為四處暴亂，再加上商人本就是重利之人，面對無法給自己保護和特權的趙子伯，自然人心渙散，早早看清形式，紛紛四散，便宜了趙子期。

趙子伯盧元夫一黨對趙子期恨的牙癢癢，想法設法給制造各種困難，讓趙子期在外過的也很是險阻。

韓冰在頤林別院被保護的很好，京城各大商號在老掌櫃的帶領下更是風生水起，但從老掌櫃往來的信件中可以看出現在時局的動蕩，尤其權貴只知享樂，個別把持朝廷的重臣熱衷于權鬥，京城的繁華似錦和周邊百姓的民不聊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十幾日前叫林達前去封家軍送信，順便探望封氏父子，韓冰掐算着日子應該這兩日就能回來，每日在林海的陪同下都要邊在花園裏鍛煉邊等消息，可是又五日過去還是沒有消息，韓冰心中不安越發擴大，終于在半夜等到了敲完門暈倒的林達。

老大夫診治後說林達并無大礙，身上也沒有重傷的痕跡，只是連日來的奔波讓林達太過勞累，這才昏睡過去。

林海從林達身上找到封氏族牌和封思遠給韓冰的信件，韓冰拿着被蹂躏不成樣子的紙張，這才明白封家軍已經被朝廷迫害至此。

封思遠說封家軍現在腹背受敵，對外要抵擋日漸強大的蠻夷，對內要應付百姓的誤解和辱罵，朝廷的軍需補給已經好久沒有送到，現在封家軍的處境，恰恰是朝廷想要看到的。

林達終于清醒，告訴韓冰他到達封家軍營第二天，封家軍就被蠻夷偷襲，将軍士兵同仇敵忾擊退敵人，誰知蠻夷聲東擊西，搶掠了距離不遠的一個村落，封家軍收到線報後封小将軍帶人趕去禦敵，不曾想陷入埋伏，封老将軍匆匆趕去救援才找到已經奄奄一息的封小将軍，好在韓冰之前着人送過去了很多救命的藥，保住了一幹人等的性命。

對于封家軍的情況韓冰早有猜測，但是一個區區埋伏不可能會有這般危害，何況根據林達的描述，蠻夷對封家軍營的了解可以用了如指掌來形容，這點不能不讓人生疑。

“可是軍營內出現細作？”

“封老将軍也是懷疑，特意命了親信暗中排查，但是封家軍各個铮铮鐵漢，軍中并無細作。”

封氏父子治兵嚴謹，他們說沒有細作就定沒有細作，如此看來，就只能是朝廷兵部的手筆。

兵部如今歸誰管理，又是誰的授意，韓冰心裏都有定數，那封老将軍怎能不清楚。封家軍營的排兵布陣通通都要上報，就算有将在外軍命有所不受的說法，可假若封家軍真的這般作為，就更給了朝廷整治的借口。

“封家軍營現在如何？補給可好跟得上？”

“封家軍營一如往常，補給也都跟得上，但這些都是在封氏父子的運作之下，朝廷早就許久未送東西到邊境，我回來之時更是遇到流寇，好在我快馬甩離，這才回來見小姐你。”

韓冰聽完林達的話靠在座椅上長久的沉默，如今的局勢非常清晰，什麽人在做什麽事在打什麽算盤都心知肚明，這樣一支一心為百姓一心為大晉的軍隊受到這樣的待遇和暗害，那些安穩在城牆內享受的人卻冷眼旁觀沒有任何作為，不但無作為，其中一部分還借此大肆斂財。

韓冰囑咐林達好好休息，自己回到寝室拿起筆給老掌櫃交代一些事情，另外還寫了一封密函遞給吳管家讓其轉交趙子期。

當晚韓希墨安頓傷殘将士的村落出現到了韓冰的夢中，封家軍抛卻性命守護的國家和百姓不能任人如此踐踏，那些逝去的忠魂不能被逼打上謀逆的烙印。

韓希墨當年未完的事情應當由他的獨女來繼續，富可敵國的江南首富未盡之事也絕不會因為他的暴斃而終止，韓冰曾經告訴自己的手下朝堂之事不可沾染半分，在經歷了這麽後，諸多事情已經身不由己，也許上蒼早在冥冥之中已經有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