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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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她看錯,當她挂斷電話,下意識看過去,覃辛分明沒有看她,而是目視前方,睫毛很自然地眨了眨,十分不經意似的。
覃辛應該沒那麽八卦,她大松口氣,背脊微微彎曲,貼着冰涼的皮質座椅,整個人放松下來。
車子平穩地往前行駛,小鎮道路狹窄,車輛兩旁都塞滿了行色匆匆的人,路人在看到這麽一輛高級的保姆車時,都會轉過頭來議論紛紛。
夏梨正放空,旁側忽然傳來了聲音:“你剛剛提到退婚,你訂過婚?”
男人緩緩撥弄手裏的一百零八顆沉水沉香珠,說話間仿若傳來一股長白山人參的味道,提神醒腦。
夏梨精神一振,手指輕輕抓着小牛皮座椅,發出摩挲的聲響。
原來老板也八卦,所以說剛剛他的确在看她。
她尴尬地翹起唇角,擡手攏了一下耳發,眼眸低垂着,一時間竟想找個地縫把自己塞進去。覃辛見她那烏雲蓋雪一般的眼眸,心裏微微怵了怵,是不是說到她傷心處了?
他撚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頓,一時間雞皮疙瘩冒了起來,他不安地調整了一下坐姿,眉頭輕跳了一下,看向別處。
他不該這麽問她。
“是,我爺爺自小給我訂的娃娃親,前幾天退了。”
她笑着,眼睛裏閃爍着某種遺憾似的。
覃辛呼吸屏住:“你們是青梅竹馬?”
她點點頭:“算是吧,小的時候感情好,不知道為什麽,人一出了社會,就好像都變了。”
說這句話她很自然,并沒有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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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因為如此,覃辛聽得心髒顫抖了一下,他吸一口氣看向窗外,打算把腦海裏那刀人的一句話删除掉。
感情好,他們兩個也曾感情好過。
夏梨今年二十二歲,整個青春期少女的懵懂情感都給了那個人。
有那麽一瞬間,夏梨似乎感覺到了身邊的人愣了幾秒,空氣中充斥着一股低沉的氣壓。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和導師談論私人感情的事情,這相當于越界了。
她主動打破寧靜:“其實分了才好,我現在正好忙着工作,也無暇顧及那麽多感情問題。”
覃辛擡眸看了她一眼,眼裏充斥着莫名的憐意,看着她就像是看見了一只被遺棄在路邊的小貓,他從旁側路過,小貓咪揣着手手蹲在一旁盯着他,一動也不動,也不主動喊疼。
這樣的人往往更加令人心疼,他吸一口氣,若有所思地點頭:“你一定會找到個,比他還要強百倍千倍的男人。”
覃辛的眼神十分柔和,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很自然揚起來,像是在安慰她。
近距離看,面前這個男人俊朗清俊的五官顯得沒有攻擊性,皮膚細膩到沒有一絲毛孔,臉上還浮着一層皙白的絨毛,他沒有上妝,皮膚幹淨通透,透露出一股山參的氣味。
夏梨屏了一會兒呼吸,錯開眼眸,不忍拽緊了裙子,笑着說到:“剛剛是安慰我媽的話,其實我現在并不想談戀愛,只想工作,賺錢。”
她背脊貼在椅背上,知道自己和覃辛兩個人的距離過于接近了,身體都在緊張發熱,只能通過座椅的微涼讓自己冷靜下來,真是尴尬。
覃辛見她有意避開,也往外面的位置靠了一些,和她拉開二十公分的安全距離,他不再看着她,只是看着前方:“嗯,也好。”
她應該還沒有走出失戀的痛苦,得讓她慢慢喘一口氣,不能着急。
車子又開了一段距離,夏梨朝外面看了一圈,不由地疑問,她們這是去哪兒啊?
只是她人微言輕,不敢發問,只見車子停在一處古街停車場,覃辛忽然說道:“餓了吧?”
她被含蓄地點點頭:“有點兒。”
“你剛剛比賽結束,為慶祝你比賽成功,我請你吃飯。”
他一邊說,一邊拉開車門,先下了車,手微微扶着車門的頂:“下來吧。”
這樣的細致末節夏梨看在眼裏,她雖受寵若驚,但依舊秉持着很自然的狀态下車。
她自然沒有多想,因為覃辛本就是一個紳士而又得體的男人,懂得照顧她的情緒,更何況,他還曾經說過,很看好她的潛力。
下了車後,覃辛很自然把手搭下來,站在她的左後側,保持着安全距離。
他擡手指了一下:“去古茂飯店。”
對街是一條古鎮街道,古街位于水上,青磚黑瓦,飛檐翹角,一排排的燈籠沿着牆垂下來,遠看着像一顆顆成熟的紅石榴。
夏梨點點頭,很自然往前走。
覃辛跟在她側後方,時不時看着她。
小鎮的紅綠燈壞了,車流和人群都走得很随意。
夏梨站在十字路口,轉身看了一眼,只見覃辛在身後,他剛好擡起眼,和她對視上似的:“怎麽?”
“方一姐她們呢?”怎麽沒跟上。
覃辛很自然回答:“他們挪車去了,一會兒就過來。”
“哦。”
夏梨松口氣,有他們在,她也不會太過尴尬。
她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覃辛停下來,拿起手機給謝方一發消息:“計劃有變,你們還是過來吃飯吧。”
謝方一:“老板?”
覃辛:“她有點膽小。”
謝方一:“明白。”
後面加了一個笑臉。
覃辛笑了一下,他擡起頭,見夏梨已經走出了三五米遠,穿着高跟鞋的她走路有些磕絆,下一秒就要摔倒似的。
忽然之間,右前方迅速開來一輛紅色三輪車,直直朝着夏梨身側過去。
因為是拐彎,三輪車司機的視線不好,在看見面前的人時,已經來不及剎車了。
三輪車迅速鳴笛,夏梨轉頭看車的一瞬間,只覺得忽然身後吹過來一陣疾風,有溫熱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和肩膀,将她往路邊一帶。
夏梨只覺得天旋地轉,聽見耳邊有一陣疾馳的車輪聲滾過,還有一聲鳴笛聲遠去。
後怕的她心髒跳得飛快,僅有鼻尖嗅到的沉水沉香令人心緩和下來,夏梨重重喘了口氣,擡頭看向那人,只見覃辛目光落在她身上 ,帶着擔憂的神色。
“沒事吧。”
夏梨搖搖頭,才看見自己被他半摟在懷中。
他一只手抓着她的腕,一手扶着她的背,因為情況緊急,兩人的身體輕輕貼了一會兒,夏梨倨傲的身材微微一顫,從他高級的西裝面料下撕下來,帶起一陣陣靜電:“沒事。”
覃辛沒有多做停留,忙将手從她身上抽開。
過了一會兒,夏梨才反應過來,剛剛要不是覃辛,她恐怕已經被三輪車撞到在地,她朝覃辛又道了一聲謝謝。
謝謝一詞,覃辛聽得多了,覺得客套而又生疏,他明白,這就是他在夏梨心中的位置,還是一個比較見外的位置。
他沒着急着糾正她,只點點頭:“先上去吧。”
這裏是一座臨江的古鎮,小鎮雖然不比上海,但也賦有魚米之鄉的盛名。
兩人落座後,覃辛讓她先點了愛吃的菜,随後她把菜單遞過去,讓他點,他雖然在點菜,卻一直問她有沒有什麽忌口。
夏梨端着白開水小口小口喝着,一面搖頭:“我葷素不忌。”
包間裏彌漫着淡淡的茶香,她沒有說話,只斜暼着覃辛,心裏想着。
覃老板之前說看中她的能力,不僅在訓練時關照她,就連她淘汰了,都讓他給複活了。
現在還拉着她單獨給她開小竈......,她不敢細想,任憑是誰,都知道這是擺在臺面上的東西,覃辛想做什麽,都是昭然若揭的事。
覃辛一定是想簽她!
但是覃辛沒有開口,她斷然要裝作不知道。
咳咳。
她小口喝着茶,沒一會兒,方一姐和李哥也進來了。
兩人一進門,就打破了兩個人有些尴尬的氛圍。
她頓時也覺得輕松多了。
只是一進來,謝方一看見覃辛和夏梨坐的老遠,只默默地靠在夏梨身旁,朝她指了指覃總旁邊那個位置:“梨子,你可以坐裏面一點嗎?外面留着服務員上菜。”
“哦,好。”
夏梨站起來,高跟鞋往旁邊去了一點,她掌心順了順腰後的錦緞旗袍,并腿坐下,背脊打得筆直,這個位置剛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山參氣息。
不知道是這個氣息,還是謝方一她們加入的原因,她竟覺得舒心多了。
飯菜很快上齊,四人一邊吃,一邊有一句沒一句聊着。
覃辛偶爾瞟她一眼,眼神落在她臉上:“你還記得我們學校附近的那家椰子雞嗎?”
她此刻嘴裏正含着一口菜,聽他這麽一說,忙快速咀嚼了兩口吞下,點點頭:“我經常去吃,辛哥你也去過。”
“去過,我很喜歡喝裏面的湯。”
說到這裏,夏梨也點點頭,像是找到了共同盟友:“我也是,我還喜歡文昌雞......”
她驚喜竟然和覃辛有着一樣的愛好,兩人熟絡了起來,又說到學校的自習室,刁蠻的老師,還有學校早上六點鐘上自習的魔鬼訓練。
看着兩人說的如此投緣,謝方一輕描了句:“覃總和夏學員竟有這樣的淵源,兩個人又有那麽多共同愛好,看來緣分不淺。”
這話一出,夏梨不忍咳了咳,險些沒順過來氣。
覃辛見狀,默默地将白開水遞到她面前,俯身說:“順順。”
她連忙端起來,努力保持着優雅的姿勢喝了一口。
只覺得後背有溫熱的手掌在輕輕拍着。
覃辛看着她漲紅的臉慢慢褪去顏色,呼吸也漸漸平穩,目光追随着她的手落在她腰間處,粉白宛若茭白的手一路從胸口順到小腹,小腹前紅色的織錦綢緞堆積起褶皺,層層疊疊,仿若他堆積的心情。
好像怎麽看都看不夠。
這次他知道目光過于□□,因為一次簡短的談話讓他覺得他們關系又近了一點。
他看得久了些。
夏梨正好看了過來,她呼吸剛剛理順,一雙眉眼泛着桃花粉紅:“辛哥,我沒事了,謝謝。”
覃辛很自然把手從她背上抽開,他的手落在朱紅色木桌上,宛若白玉檀輕輕敲了敲,示意謝方一:“合同。”
謝方一應聲,側身在公文包裏取出一份透明文件袋,她将文件袋輕輕遞交到夏梨跟前:“夏學員,有興趣加入我們公司嗎?”
夏梨用力掐了掐掌心,手掌幾乎被掐出一方痕跡來,看吧,她就知道,覃總就是想要簽她。
她雙手接過,欣喜地看着面前的合同。
覃辛手肘撐在桌上,側身看着她:“你先看看裏邊的條款條約,等看完了再簽。”
夏梨深吸一口氣,她将合同輕輕往心口按了按,心裏覺得踏實一些:“嗯嗯,我今天就看完。”
覃辛笑了笑:“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