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化形

化形

多年以前,蓮間域的海邊,尾巴殘缺的鲛人被漁網網住拖上了岸。

鲛人一族的尾巴極為修長漂亮,然而他們這次費大力氣捕捉到手的鲛人卻是只半殘。

幽藍的鱗片殘缺畸形,尾巴更是缺了半邊,缺口參差不齊,像是被堅硬的石塊人為砸出來的殘缺。

對于漁民們來說,這樣的殘缺鲛人撈上來根本賣不出去。

鲛人一動不動地被任由自己被漁網勒入血肉,鮮血混合砂礫陷在傷口,刺痛難忍。鲛人陰郁的眸光藏在黯淡蒼白的長發下,沒人看得清。

然而世事無常,有人救了他。

有人救了……他們。

從那以後,鲛人就被那個忽然冒出來的少年纏上了。

少年的目光太過清澈幹淨,沒有污濁的算計和欲/望,和鲛人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太一樣。

他好像什麽對見過的每一個人每一件物都感到十分好奇,對旁人擁有十分充足的分享欲和善意,喜歡赤腳踩在沙灘上,看冰涼的海水湧上來又退卻,喜歡把完整又漂亮的貝殼撿起來洗淨收好送給鲛人,喜歡纏着鲛人要他帶自己去海底看一看玩一玩,哪怕那些冰冷無生命的東西對鲛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每日每夜游過都視而不見的東西罷了。

少年黏着他走哪到哪,問他家住何方,可否請自己去坐坐,問他有沒有什麽辦法入海能不濕皮毛,問他平日喜歡什麽吃食什麽美景什麽花什麽草,問他許多許多,問了什麽那人就自己也答一份,因而見面不過一兩日的光景,鲛人就已經知曉他最愛人間各種口味的酥炸魚幹,喜歡蘭花的味道,最不喜歡沾水,但很期待海底光景,最近的新寵是在海邊撿到的各式貝殼。

鲛人從小孤僻陰鸷,常年生活在海邊礁石處,能聽得懂人族語言,但也僅限于此了。好在少年并不介意自己一個人自說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他自己在說,鲛人雖然經常垂着眼眸不說話,但少年知道他在聽。

某日,少年又跑去人間買了他自己最愛的魚幹,興沖沖地跑來海邊的礁石旁找鲛人,并将自己的最愛分享給了對方。

然而等鲛人打開油紙袋,低眸有些疑惑地看着其中的魚幹半晌未動時,少年才驚覺不對,慌慌張張地将油紙袋裝着的魚幹搶了回來,歉然又心虛地結結巴巴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我現在拿回來。”

鲛人倒是沒什麽所謂,只是少年看起來很慌張愧疚,一直在他耳邊不停地小聲道歉解釋,鲛人張口想回他,然而聲帶生澀,他說出的都是怪異而毫無意義的單音節,聽起來根本不像人類的語言,反倒讓少年以為鲛人被他氣得想張口罵人了。

鲛人:“……”

鲛人放棄了說話,只是沉默地伸手把魚幹搶了回來,自己摸了一條出來,模仿着少年的動作把魚幹送進嘴裏吃掉。

“……”

少年呆在原地。

鲛人對陸地生活沒有什麽概念,少年帶來的東西他沒有見過,但隐約能夠分辨得出是些體型小的魚類,聞着有些奇怪和陌生。

既然無法用語言表達,鲛人幹脆直接照着少年的動作做了。

少年反應過來後,終于不再那麽小心翼翼了,反而有些意外和驚喜,試探着說道:“你、你不介意啊?那我下次來找你的時候……還給你帶?”

鲛人無所謂地攤攤手,示意都行。

少年這才終于眉頭舒展。

他實在是太過喜形于色了,所有開心的不開心的全部都寫在臉上,一眼便能望盡,什麽話都憋不住,心思極其好猜。

以至于相允凝想了許多年,回味了許多年,都難以相信當初那個毫無城府和心眼,陽光無比的少年,居然會在離開之前,一聲不吭地在他殘缺的魚尾上滴了一滴血。

那時的相允凝尚還不知道……那是一滴神血。他也同樣不知道……原來神仙,是不能随意動用神力幹擾人間世的。

直到他默然翻遍所有與少年的回憶,才發現其實一切也并非毫無端倪。

少年對人間一切都抱有極其濃郁的好奇心,什麽都想看看、什麽都想嘗嘗,一次不小心偷喝了村民贈他的桃花釀,醉了之後非要攬着他的脖頸,像只貓兒似的在鲛人懷裏蹭來蹭去,閉着眼睛賴他懷裏不走,非要他聽一個秘密。

少年湊到鲛人微張的耳鳍旁,小聲說道:“你信不信,我可是天上的神仙。”

這種話,鲛人不知聽那些醉酒之人說了多少遍,遍遍不重樣,從未放在心上。

鲛人點了幾下頭,被少年超級委屈地控訴他敷衍,于是鲛人十分認真地點了幾個頭,然後就把滿意地昏過去,一頭栽進他懷裏不省人事的神仙帶走了。

聽栖又被傳送回去之後,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落在了火烈鳥的身上。

淩霄宗的一行人自從聽栖消失不見之後,便一直停滞在原地,沒有離開,等着小貓被送回來。

他們雖然不知道那道白光究竟是什麽,但也能夠從中分辨出相允凝的氣息。

既然是域主出手,那他們懸着的心便稍稍放下了一點。

域主只手通天,隔空拎走他們一只貓,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就是在場的人有些驚詫,小栖居然如此受域主關注。

要知道,雖然禁屠未成年貓族的禁令是域主推行的,但是他本人從來未曾讓別的妖族近過身,更遑論其他。

為了避免小栖被送回來找不到人,所以淩霄宗的師兄師姐們在發現小貓不見後第一時間停了下來,在原地等着。

小貓吧唧一聲落到火烈鳥厚厚的羽絨身上,爬起神來,發現師兄師姐們居然還在原地等他的時候,頓覺十分感動。

只有師兄看起來有些出神,他愣神地盯着自己微微發紅的指尖,不知在想什麽。

只是當聽栖問他怎麽了的時候,顧息才搖搖頭,笑着說沒事。

路途上,小橘貓趴在火烈鳥的背上,伸爪夠了夠自己頸間的貝殼,小聲說道:“怎麽總是不聽別人說話。我想找你的話,是不是可以直接通過這個找你?”

貝殼微微亮了一下。

聽栖噢了一聲,安心了。

這麽說的話,自己其實不怕路途遙遠,他來不及了!

這豈不是想去找相允凝就能去找相允凝?

小橘貓的尾巴微微掃了掃。

他還是挺想現在就研究一下怎麽去找相允凝的,只是現在他還在師兄師姐們的視線內,聽栖要是又忽然消失,他們便又得在原地等上一段時間。

還是不要麻煩他們了。

距離下一次“戚風草”的“采摘”還有将近一日的時間,小橘貓一邊窩在淩霄宗裏的草坪上曬太陽,一邊鼓搗着相允凝不知何時給他戴上的貝殼項鏈。

只是小橘貓研究了半天,那塊拇指大小的白色貝殼愣是什麽反應都沒有。

聽栖不免有些郁悶,無意識地拿爪子勾着貝殼玩。

這條貝殼項鏈應該是相允凝在他進碧落殿的時候悄悄挂他頸間的,當時傳送機制觸發的時候,顧息正好在他身邊,伸手就要過來碰貝殼。

小橘貓翻身而起,随便抓住身邊路過的一只玳瑁小貓,十分霸王地咪嗚道:“過來幫我個忙,碰一下這個貝殼。”

這只玳瑁性子比較膽小,平常只愛躲在草叢裏,由于搶飯搶不過別的貓被聽栖語重心長地教訓了一頓,從搶飯搶不過別的貓變成搶飯只搶得過把飯讓給他的聽栖,進步空間依舊巨大。

小玳瑁平常只和聽栖關系不錯,聞言十分聽話地朝着聽栖頸間靜靜墜着的貝殼伸爪。

然後下一刻,白光便再次爆開。

不過這次不同的是,那白光只是微微閃了一下,便再次收回,并未像上次那樣灼傷旁人,小玳瑁伸出去的爪爪還沒來得及收回,就看見眼前的小橘貓倏地消失不見了。

空中只留一句未散的話音:“我先走啦,不用找我!”

小玳瑁:“……”

*

吧唧一聲,聽栖又落到了一個熟悉的帶有蘭花香的懷抱裏。

“……不用看了……嗯?”

小橘貓被人擡手接住,相允凝停下話音,低下眼眸,修長手指攏住小貓的脊背。

毛茸茸的觸感帶着溫暖的體溫透過指腹,那是一種很奇妙的觸感,讓人幾乎不想放手。

相允凝的眉眼不易察覺地緩和下來。

……他的原型,居然是這般模樣。

小小只的,雪白的前爪收着指甲踩着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輕微起伏,支着尾巴四處張望的模樣,當真讓人看起來便心軟。

聽栖整只貓體型其實不大,一只手就能抱得過來,服帖的長毛蓬松幹淨,柔軟不已,手感極佳。

小橘貓渾身的毛發橘白相間,特別是頸間爆開了一圈白色的軟毛,腹部的毛發也同樣是雪白的,那裏是什麽手感……相允凝暫時還沒有摸過。

有點想,但是據說貓族一般不輕易讓旁人觸碰腹部尾巴等要害之處,相允凝低眸看了小貓半晌,最終還是沒上手。

小橘貓毛茸茸的耳朵活潑過頭,總是動來動去,相允凝擡手輕輕觸碰的時候,小貓會下意識擡起頭來,看看摸他耳朵的人是誰,發現是相允凝的時候,便又放松地低下頭去,任由相允凝随意撫摸尖尖貓耳。

聽栖對此渾然不知,他被傳送過來的時候隐約聽見了相允凝說了一句什麽不用看了,他還以為是對自己說的,于是揚着貓耳好奇咪道:“什麽不用看了?”

說完聽栖一轉頭,看見殿中央還有兩位一邊埋頭翻留影石的人一邊呵呵說都已經翻完了你怎麽才說的女修,這才意識到相允凝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

這樣随口問出的一句帶有探究欲的話,對于剛認識不久關系還不錯但也沒那麽不錯的相允凝來說還是太過冒犯了,于是又連忙懊惱地找補了一句:“我又說話不帶腦子了……對不起,你就當我沒說過那句話!你們聊你們聊,你們接着聊,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我先走了。”

相允凝面無表情一擡手,将迅速想往下跳的小貓攬了回來,緩聲說道:“你與本座有這麽不熟麽?”

座下兩位女修聞言瞬間擡起了頭。

诶?

小橘貓眨了眨眼,感覺自己隐隐約約摸到了一點相允凝的意思,雖然不是很确定,但是尾巴尖還是悄然勾了起來。

相允凝餘光瞥見了,下意識擡了指尖,卻在放上那條毛茸茸的橘紋尾巴之前停了一下,随後又轉而碰上了小貓的耳朵。

他悄無聲息擡手碰撫了撫橘色貓咪折來折去的耳朵,簡短道:“以後你便知道了。”

小橘貓見相允凝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玄色單衣,領口在胸前交疊,小橘貓被他圈在懷裏,仰起頭能看見形狀優美突起的鎖骨。

他撐着手坐在王座上,本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底下的人說話,然而天降小貓之後,殿內便頓時徹底安靜了下來。

小橘貓見他不說話,便也不問了,他從相允凝的懷裏支棱起來,前爪搭在男人虛虛攬住他的手臂上,探頭探腦往下看,恰好和王座下面的兩人對上了目光。

那兩位女修身材高挑,一人渾身裹在黑色長袍之中,束着護腕的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長發束在腦後,利落飒然。

另一位容貌明豔妖冶,鬓發上簪了綴着流蘇金鏈的珠玉簪子,一身紅衣飄然搖曳,素白的腳踝上還着幾道叮當作響的鈴铛镯子。

“……”

底下兩人的眼神一動,互相對視一眼,沒有貿然開口。

反倒是搭着相允凝手臂支起來的橘色小貓眼睛一亮,湊過來小聲對相允凝咪嗚道:“好漂亮的兩位姐姐,冰……域主大人,這是你的朋友嗎?”

相允凝:“……”

什麽顏控小貓啊?

相允凝不答反問道:“你從未如此誇過本座。本座的樣貌生得如此醜陋不堪麽?”

聽栖:“??!”

聽栖一下就被問懵了,他本就沒有此意,也從未想過冰冷魚居然會這麽回答,震驚得一時之間有點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不是……什麽啊,才沒有的事!你是我見過最英俊潇灑、風度翩翩、俊美無雙的人!!”

這總誇得夠了吧,再不夠聽栖就詞窮了。

相允凝笑了。

要不怎麽說這小貓有點笨呢,這也太好哄騙了。

相允凝慢條斯理地順着小橘貓脊背上柔軟蓬松的毛,道:“是麽。”

小橘貓被他順毛順得有點忍不住呼嚕起來,小聲咪了一下。

壞魚。

專門欺負貓。

漂亮的紅衣姐姐眼波流轉,霎時便福至心靈,拉着旁邊不動聲色打量尊上懷中小貓的黑衣女子幹脆利落地告退。

黑衣女子抱着劍,似乎永遠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冰冷模樣,她皺着眉,退出宮殿後便不理解地低聲問道:“拽我作甚?好不容易見到有貓妖可以掉在尊上懷裏的。”

姬無笙:“……”

姬無笙氣笑了,白皙的手指略帶惱意地推了一把黑衣女子的太陽穴:“榆木腦袋,尊上都說讓我們不用找了,你到底懂不懂啊。”

林楓擡手抓下她的手,不為所動:“尊上什麽脾性你不知道麽,十次有八次都這麽說。每次都說找完這次不找了,每次都還是繼續找。找了這麽多年都沒找到,那人怕是連孟婆湯都喝了不下十幾遍了。”

姬無笙本來渾身沒骨頭似地倚在人家的肩上玩自己的頭發,玩着玩着開始玩起了林楓鬓邊的頭發,還湊到她耳邊若有似無地吹氣道:“小錦鯉,賭不賭?我賭尊上當真不找了。我要是贏了……你就到我的宮殿裏住一晚。”

姬無笙都這麽說了,林楓再遲鈍也猜到幾分了,她一點也不上當:“不賭。”

姬無笙便略過了這個話題,勾着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的腰,纏着她嗔道:“那陪我去給尊上找了這麽多年的心上人買點見面禮。”

這個林楓倒是肯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姬無笙和林楓的見面禮沒能送出去。

那忽然空降尊上懷中的小貓……出事了。

小橘貓在相允凝的懷裏縮成一團,本來打算開開心心地扒着相允凝的衣袖爬上他的肩膀,然後小橘貓的身形莫名僵硬了一下,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随後不顧相允凝的阻攔,慌忙地跳了下去。

相允凝神色驟然一凜。

還不等他開口詢問,就見小橘貓慌慌忙忙地竄了出去,慌不擇路地找了間房間鑽進去,悶聲對外面的相允凝說道:“等一下……等一下!”

小橘貓渾身開始滾燙起來,他有些茫然地縮在房間裏,不知所措地張口咬了咬前爪,身上的妖氣抑制不住地溢散開來:“我好像……要化形了。”

相允凝瞳孔劇縮。

饒是已經看多了別的妖化形的過程是什麽樣的,但這件事一落到聽栖自己身上,他就是止不住地緊張。

外面可還有個剛結交的好魚等着呢,他化形後會是什麽模樣?冰冷魚看過之後會是什麽反應?他會喜歡麽?

小橘貓一緊張就想逮着自己的前爪咬,反正也不下死口,他焦慮地咬了好幾下,随後又如臨大敵般站起身來,偷偷給他在的這個房間加了好幾個封閉的禁制,随後底氣不足地對着外面說道:“那個……我化形好了再出來,你可千萬不要自己闖進來啊……可以嗎你聽見了嗎?”

外面傳來了一道勉強壓抑着情緒的嗓音:“嗯。你想出來再出來。本座……不會進去。”

小橘貓終于松了一口氣。

聽栖想的是,反正自己如今一個人,可以等化形了自己再看一看自己的人形,若是當真好看,他就拿出去和冰冷魚狠狠炫耀一番,要是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好看,那就可以收拾收拾變回原型,再也不讓任何人看見他的人形了。

極其注重外表的貓大王小橘,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的外貌有不好看的可能性。

小橘貓一邊感受着體內急劇攀升紊亂的妖力,一邊在空曠的房間裏面焦慮地走來走去,餘光無意間瞥見角落悄無聲息升起了一面如水般的鏡子,第一反應是吓了一跳,下意識躲開。

躲開之後,小橘貓又猶豫了一會,随後偷偷摸摸地往房間裏多扔了好幾個禁制空間,确保有人闖入的時候他能夠第一時間發現并将其攔住,這才蹑手蹑腳地往房間裏的水鏡走去,盯着其中緊張得走來走去的自己心中默念祈福。

相允凝在房外久久站立不動,下颌線緊繃無比。

他甚至有一瞬間想要關掉那道房間內的水鏡,将所有的一切交給上天去決斷,而他便可以不再冒着小橘貓不是的風險,永遠沉溺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虛幻夢境之中。

相允凝不需要親自進入房間。

聽栖慌亂鑽入的房間,恰好就是相允凝的寝殿。而相允凝對自己的寝殿,有着絕對的掌控。他完全不用親自闖入小橘貓設下的禁制,便可以通過寝殿中的任何一個器物、任何一個角落窺得其中焦躁得走來走去的小橘貓……也自然能夠在他化形的那一剎那徹底看清他的臉。

相允凝從來不覺得等待是一個漫長的事情。因為他為了等一個承諾兌現,已經等了無數個四季輪回,不知疲倦,不覺漫長。

而今就在這人将将回來完成諾言的關頭,相允凝卻第一次嘗得幾乎灼心般的感受。

空前濃郁的妖氣在殿內憑空爆開,相允凝感受得到每一絲彌漫開來的妖氣中攜帶的勃勃生機。

水鏡前白光一閃,在相允凝的眼底像是拉長成了無數個空等至天明的深夜與晨曦,從深黑的夜交替到朦胧的日,由沉寂冰冷的昏暗到觸手可及的微光,他在漫漫長夜之中看見有人推開門扉攜光踏入,那是他至死也不會忘卻的熟悉眉眼。

靈動漂亮,完美無比,像是唯有神之一詞才能夠形容表達出萬分之一。

那個記憶之中活蹦亂跳的少年如今像是拔節般寸寸往上,身量都高了不少,橘白相間的順滑衣裳服帖地披在身上,就連長發也是橘色的,發間還藏着收不回去的尖尖貓耳。

他努力了半晌都沒把毛茸茸的耳朵憋回去,只好放棄地站在水鏡面前,仔細端詳着自己的面容。

這張臉似乎讓剛化形的貓挺滿意的,青年赤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冷白的皮膚在橘白衣裳下顯得格外招人眼球,素白的腳踝像是盈盈一握便可完全收入掌中。

咔啦一聲——

裏面的青年被吓了一大跳,而一門之隔的外面,殿門前青銅制成的把手被相允凝無知無覺地生生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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