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盞燈

第19章 第十九盞燈

邱艾搖頭:“我才剛見到你哪裏能看得出讨厭。”

郦安筠的确沒什麽旺盛的食欲, 但虞谷給她單獨準備的飯又挺好吃,如果田蘭月在,肯定看得出郦安筠比家裏吃得多了。

“那你剛才還說我喜歡她。”

郦安筠把垂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後, 邱艾看她, “你們看上去很熟,就很不一樣。”

和虞谷說話的時候郦安筠總像個定時炸.彈, 有些東西總是難以開口。她在家陪田蘭月看熱播劇還能對角色恨鐵不成鋼, 說這有什麽好扭捏的, 落到自己身上也沒什麽區別,話到嘴邊, 又咽下去了。

郦安筠嘆了口氣:“其實我和虞谷很多年沒聯系了。”

邱艾看郦安筠不吃餐盤裏的水果杯, 問:“這個可以給我嗎?”

郦安筠把水果杯遞給她, 邱艾還要眨眨眼, “沒關系嗎,是虞老板給你的愛心水果。”

“這有什麽的, ”郦安筠理所當然地說:“她肯定不止做了一杯。”

中午吃飯的時候桌上就有果盤,郦安筠聽其他人說這次的排場算大的, 估計也給了虞谷不少錢, 不然不到開席日哪有這麽好的待遇。

邱艾搖頭晃腦,“果然被偏愛的就有恃無恐啊,歌詞寫的居然是真的。”

“肯定是單獨給你做的,不然哪有這麽可愛的杯子,”塑料杯還長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虞谷把虞小杞的杯子拿來了。鮮果切好, 一次性的叉子尾部都是彩色珍珠。邱艾嘆了口氣, “我什麽時候能找到這麽體貼的對象呢。”

在邱艾眼裏她就是純粹的口是心非,雖然不熟, 也才知道這兩個人很多年沒見,她似乎篤定自己看到的那張照片是虞谷滾燙的愛意,“你真的沒有一點喜歡虞老板嗎?”

她不是很理解,又壓低了聲音問:“你是直女啊?”

這個問題之前沈願就問過郦安筠,她半天沒回答,邱艾哦了一聲,“那你恐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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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安筠:……

輪班的戲曲小老師很活潑,又拿筷子戳了戳斜對角那邊桌上的女人,“你和崔蔓一個德性啊。”

郦安筠不太明白:“崔蔓?”

剛才開會的時候孫盎然還在和朋友發消息,據說她朋友是崔蔓的粉絲。在現場的幾個人都不追星,也不太懂這些,很難理解這年頭還有賺那麽多錢的人願意來奏哀樂的。

邱艾嘟嘟囔囔地:“崔蔓還成天說她不是呢,我一開始還被她騙過去了。”

那邊和一群大爺大娘喝酒的年輕女人似乎注意到這邊的目光,沖郦安筠笑了笑。邱艾啧了一聲:“真輕浮。”

郦安筠皺了皺眉:“很輕浮?”

邱艾捧着臉點頭:“她又是搞音樂的,可多女孩喜歡她了,不是你看她像是對男人有興趣的嗎?”

郦安筠總覺得邱艾和崔蔓好像也有點私人恩怨,不然為什麽聽起來這麽咬牙切齒,她問:“那你喜歡她啊?”

邱艾搖頭:“當然不是,美女我都喜歡。”

郦安筠抽了抽嘴角,對面的女生湊過來了一些,“郦姐這樣我也很喜歡啊。”

郦安筠覺得就她這個路數,不恐同的也怕是要淺恐一下,她轉移話題

,“那虞谷和崔蔓關系好嗎?”

“她倆一看就撞號了。”邱艾吃水果杯吃得眼睛眯起,“虞老板不是1天理難容。”

郦安筠覺得她的眼神很有問題,剛要問點別的,沒想到一只手伸過來,拿走了邱艾手上的水果杯,虞谷聲音淡淡:“怎麽給她吃了?”

邱艾沖虞谷笑:“郦姐姐疼我。”

郦安筠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虞谷把水果杯塞到了邱艾手上,“洗了還給我。”

她目光落到郦安筠的餐盤:“怎麽吃這麽點,我已經做得很少了。”

一邊的邱艾還想看熱鬧,也不知道這句話戳中她哪裏的笑點,笑起來甚至有一點點猥瑣,郦安筠很難想象她正兒八經在劇團的日常了。

虞谷對邱艾說:“你吃完了就走吧。”

邱艾:“趕我走啊?”

她尾音拖出了唱腔,虞谷點頭:“別耽誤我時間。”

邱艾的笑有幾分促狹,又說:“你着急什麽,不是和郦姐姐住一屋的嗎?”

虞谷:“和你沒關系吧?”

她就算說這種話聽着也沒什麽威脅,這個時候郦安筠才看到虞谷不知道從哪裏拿了核桃,掌心攤開,她捏核桃的聲音清脆,配合燈下的笑顏,就差寫着快滾了。

邱艾有恃無恐:“好兇的~郎君~呀~”

她拎着塑料水果杯去找崔蔓玩了,虞谷低頭,把剝好的核桃給郦安筠,“不合胃口?”

郦安筠:“沒有,我……”

虞谷又開口:“阿姨把你之前做的手術告訴我了,又說你工作經常不吃飯。”

她的口氣和重不沾邊,和邱艾說話還有明顯的區別,郦安筠就是不滿意,“你管我?”

虞谷嗯了一聲,“我是想管你,目前也在管你。”

郦安筠:……

虞谷給她送了一顆核桃仁,“阿姨還說你原本計劃下個月回蒼城重新找工作上班的,如果不是你朋友有工作拜托……”

郦安筠拍了拍桌子,很不高興:“她怎麽什麽都和你說啊!”

周圍的喧嘩短暫安靜了一會,幾乎所有人都看向他們這桌,但又很快繼續聊天了。

有些人見怪不怪,多的是這種場合喝多了的醉鬼。

坐到崔蔓那一桌的邱艾靠近崔蔓,“我覺得虞老板表面看着好說話,搞不好很……”

紮着道士頭的儀葬隊女老板微微歪頭,目光掃過燈下虞谷的背影笑着問:“很什麽?”

邱艾壓低了聲音:“很色。”

崔蔓挑了挑眉,不知道平時愛看什麽的戲曲老師小邱已經在給自己倒蜂蜜茶水了,“你別裝不懂啊,自己搞藝術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麽嗎?最近我看網上有人發你和一個賽車手的照片,那位靓女更色啊,那膚色,那肌肉線條,那金屬……”

崔蔓受不了這種風格的辣妹,打斷她的浮想聯翩:“姐,喝你的吧,等會又要開嗓了。”

郦安筠拍桌拍得手疼,虞谷笑了一聲,“大概是希望我管你吧。”

她微微歪頭:“看來阿姨同意了。”

郦安筠當然知道田蘭月同意了,但虞谷此刻的得意又讓她不太高興,哼了一聲,“不要過多腦補。”

虞谷點頭:“那就字面上的管管你,負責郦小姐的一日三餐。”

郦安筠別過臉,語氣悶悶:“這麽熟練,誰知道你對幾個人這麽說過。”

坐在邊上的人扣了扣桌子,示意郦安筠繼續吃,“只對你說過。”

“小杞都不用我負責一日三餐。”

郦安筠問:“剛才小杞給你打電話有事嗎?”

虞谷點頭,“說想我了。”

郦安筠無言以對,虞谷笑了一聲,“是我媽不會輔導她的作業,現在小孩上學也很多要打開還要群接龍的。”

她沒有帶着懊惱,“是挺煩的。”

郦安筠挺好奇的,問:“之前是你輔導的?”

她看了虞谷一眼,身邊的人嗯了一聲,“知道你成績好,但我也不至于小學題都做不出來吧?”

郦安筠笑了:“難說,現在小學奧數都很難的。”

虞谷輕飄飄地回:“那不是有你嗎?”

郦安筠:“什麽?”

虞谷:“吃你的吧,我去後面看看。”

郦安筠給田蘭月發了好幾條微信,親媽回得不急不慢——

[是我拜托虞谷的啊,有問題嗎?]

[我是管不住你了,只能拜托別人管你咯。]

[反正你媽媽我做飯也不好吃,虞谷還挺會照顧人的,你幹脆也別回家了,反正最近要忙工作。]

……

郦安筠頭都大了,她發現除了她所有人都仿佛和開了快進一樣,完全沒有她和虞谷多年沒見完全不熟的意思。

那虞谷呢?

她總能感覺到的吧?

她給田蘭月發:什麽叫我別回家了?我只是這幾天不回家而已!

[我後天就回來了。]

[我又沒嫌棄你做飯不好吃。]

[再說了家裏也有爸爸做飯啊,當初是你讓我回來的,現在又讓我走?]

她倆完全沒一般母女的溫馨氛圍,聊天記錄往上翻也很有火藥味。

要麽是郦安筠杠,要麽是田蘭月杠,當初郦安筠在蒼城醫院養病,沈願來探望她就目睹過這種現狀。

田蘭月明顯更操心女兒的終身大事,居然如此輕飄飄地放過了出櫃問題。

[我打聽過了,虞谷又不是沒錢,她在嘉湖天苑那邊還有房子呢,只是還沒交房而已。]

[你從小到大什麽都要最好的,我……]

郦安筠完全不懷疑田蘭月的動機,她的行動力強就來自田蘭月。

親媽在這方面也要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不知道她到底和誰打聽的?不會是虞谷的媽媽吧?

等一下!虞谷的媽媽難道知道她?

郦安筠吃飯都沒心情,煩躁的時候沈願又給她發消息。

她似乎還在回味剛才開會從後面冒出來的人,發的表情包都很揶揄,又問:那就是你的理想型?比我想得好多了呀。

[聽說是廚師?]

[可以啊你,果然具體的理想型都有參考坐标,我都截圖了你看看啊。]

沈願發過來一張視頻截圖,雖然有點糊,但明顯裁掉了郦安筠,留下背後的虞谷。

虞谷站在窗外看自己。

[小孫說這人是流水席的廚子,這麽厲害,看着很瘦啊,有力氣嗎?]

她還附帶自己和孫盎然的聊天記錄,孫盎然還轉述了和虞谷的聊天內容,也是她的題外話,認為虞谷太瘦了。

流水席廚子說:我扛你也沒問題。

孫盎然和沈願的聊天記錄還發了好幾個系統自帶的驚恐小黃豆表情。

驚恐後還有幾個色的表情。

郦安筠忍不住圈出來問:為什麽要發這個表情?

沈願秒回:你長得那麽豔,還挺清心寡欲的哈。

郦安筠眉毛蹙起,吃完飯後還在思考這句話。

其他人都吃完了,幫工阿姨在陸續收東西倒剩菜剩飯,虞谷正在換煤氣竈的零件,深秋的夜晚山頭氣溫很低,虞谷為了方便幹活把外套脫了。

她看着瘦,但附着的肌肉卻很結實,看得出是常年幹活的人。

堂屋院子很寬敞,頭頂是一輪圓月,虞谷頭發松散,沒注意到她站在邊上。﹌

她修煤氣竈都很專注,很容易讓郦安筠想到以前她給自己修鬧鐘的時候。

虞谷會的很多,就是成績永遠沖不到前面,郦安筠也從來沒覺得她笨。

為什麽呢?

郦安筠還頭痛過,反而是虞谷安慰她,“總要有人第一的,我每次認真考試不就好了。”

她沒什麽強烈的目的,做什麽都似乎差不多就行了,郦安筠當時問:“那你做什麽會全力以赴?”

那天周末,虞谷坐在周絹花家裏的客廳看雜志,她翻頁溫吞,聲音和窗外的鳥鳴混在一起:“談戀愛吧。”

郦安筠吓了一跳:“你喜歡誰啊?”

虞谷:“我随便說的。”

郦安筠不依不饒:“你這麽說肯定有。”

兩個人還差點吵架,最後是外婆讓她倆一個買菜去一個去搬東西才消停。

多年後的今天,郦安筠站在頭頂熄滅的燈下,看着月光照耀下的虞谷,心想她也沒全力以赴啊。

孫盎然從邊上過來,她順着郦安筠的目光看,提醒她:“郦姐,等會兒繼續開會啊。”

郦安筠點頭,忍不住問:“你為什麽發那個表情?”

孫盎然:“什麽?”

郦安筠拿出手機,孫盎然都結巴了,呃了好半天,看向拎起實木砧板宛如拎塑料袋的虞谷,唔了一聲,“就很……很有力啊,很……”

她難以啓齒,幹脆給郦安筠發了一張圖片,丢下一句是邱老師發我的就跑了。

郦安筠點開後迅速鎖屏,但那張圖燒到了她的腦門,她心跳都加快了。

邱艾是沒說謊,虞谷很像她喜歡的游戲角色,但哪個游戲會有這……這種造型的啊!!

太……太那什麽了吧!

明顯是成人向的啊!

*

晚上虞谷收完廚房又清點了菜,她和主家核對了明天的菜,必要的寒暄之後也就閑下來了。

吃飯的堂屋空無一人,幫工阿姨們也都走了。

現在不到晚上八點,換做以前虞谷也可以回家睡覺等着第二天早上再來。但車程太遠,算上油費和開車的精力性價比不高,她也只能留下來。

鴨鳴村不大,從村頭走到村尾也不需要多長時間,虞谷打算九點多去睡,帶着狗出去逛了逛。

虞小杞完成了作業打卡,給虞谷發了好幾句語音,小孩人精得很,多少知道和虞谷一起的郦安筠不同尋常。

睡覺前她和虞谷打電話,“小姨,我剛才去你房間拿訂書機,看到你放在抽屜裏的照片了。”

虞谷:“怎麽還偷看我的私人物品?”

她的口氣也聽不出生氣,這個點的鄉村已經很安靜了,喪事的鑼鼓是寂靜裏唯一的熱鬧。

現在的喜事大多放在酒店,沒人願意在老村老禮堂完婚,老人家幾乎只在過年和村裏其他人死的幾天白事上稍微熱鬧一下。

雞毛在前面走,虞谷剛才打開了它頸環的探照燈,地上是虞小杞寫的滾動雞毛記錄。

虞小杞:“我這不是偷看,是剛好看到了。”

她還要強調一遍,“我的動機是很純潔的。”

兒童手表也有撥號功能,虞小杞和雞毛公用同

款手表,只是型號不一樣。

雞毛項圈裏挂着的那個三秒呼叫自動接聽,通常用于它在鄉野亂竄,虞谷喊它回家的時候。

虞小杞的兒童手表功能更多,還能發微信,她一邊打電話一邊給虞谷發照片,“小姨,這是什麽時候拍的照片啊?”

虞谷點開看了看,“我上初三的時候。”

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虞小杞哦了一聲,“那我還沒有出生。”

虞谷笑了一聲,似乎想到虞夏當時的樣子:“那時候你媽媽大學還沒畢業。”

虞小杞問:“那是我媽媽拍的嗎?”

虞谷嗯了一聲,“只有她有手機,毛衣也是她在夜市買的。”

照片裏的兩個人明顯衣服不符合穿衣人的氣質。

郦安筠那件藍色燈泡毛衣太大,肩線都不知道掉到那裏去了,衣服都快到膝蓋那麽長。虞谷的那件又太短,而且她是在不太适合穿紅色,虞小杞忍不住說:“小姨,你穿紅色好好笑啊。”

這句話郦安筠也說過,她笑了一聲,“郦安筠适合。”

虞小杞問:“郦阿姨呢,你們不是在一個地方嗎?”

虞谷:“她工作去了。”

這個點虞小杞都寫完作業了,她問:“郦阿姨這麽忙的嗎?可我聽外婆說她好像在休假。”

趙金鳳知道的都是吃席的時候田蘭月和她說的,虞谷也不意外,“她人就這樣,沒事都要找點事。”

虞小杞又問:“那你沒事不陪她嗎?”

虞谷笑了:“都說了她在工作。”

小侄女很關心這方面的問題,語氣認真:“可是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郦阿姨說她的工作也不正式啊,只是幫幫忙而已,這有什麽關系的。”

小孩子說話也不嗲,還要硬裝大人教訓虞谷,實際上只會讓人覺得她更可愛了。

虞谷笑着說:“真的要這樣嗎?會打擾她的。”

“小姨就是人太好說話了,”虞小杞已經洗漱完躺上了床,虞夏去世後剛開始一段時間是虞谷和趙金鳳輪流陪着她睡覺的,現在小朋友自認獨立,仿佛這個時候終于找到了可以疏導的對象,“絹花外婆都說了,和郦阿姨相處就是要态度強硬一點。”

這句話虞谷沒聽見過,問:“什麽時候說的?”

虞小杞老底全掀:“我去郦阿姨房間拿文具盒的時候。”

小孩能聽到小姨電話那邊的蟲鳴聲,這會雞毛站在前面等停下來打電話的主人。村子裏還有幾乎人家門開着,能聽到裏面電視傳出來的聲音,也有人互相拜訪做客聊天。

“小姨很久以前就喜歡郦阿姨了嗎?”虞小杞問,虞谷和虞小杞相處的方式更像朋友,她嗯了一聲,“所以小杞老師有什麽點評嗎?”

虞小杞裝腔作勢,還要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那你現在告訴她了你還喜歡她了嗎?”

虞谷:“還沒有。”

虞小杞:“為什麽不說呢?”

“因為我想聽她說,”虞谷笑了笑,跟着雞毛轉彎,才發現自己繞到了這郦安筠開會的房子後面,“就算我說喜歡,她也……”

虞谷嘆了口氣,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你說的對,果然還是要強硬一點是吧?”

兩個人又聊了聊今天學校食堂的菜,虞小杞挂之前又說:“周五到周末學校有三天一夜的研學,我周末也不用去上課啦。”

虞谷:“知道了,我給你請假。”

虞小杞:“你也可以約會。”

“知道了。”虞谷說:“你快睡覺吧。”

走過之前走過的窗戶,郦安筠似乎開完會了,窗戶也關上,虞谷經過大門的時候遇見了拎着洗漱包回來的孫盎然。

“虞老板,你下班啦?”

虞谷問:“郦安筠呢?”

孫盎然:“剛才和我們一起洗臉去了,現在應該回房間了。”

她又苦着一張臉說,“我們借了阿婆的廁所,但洗澡沒熱水了,她讓我們用熱水瓶。”

現在的村子條件有好有差,鴨鳴村算不好的那一類,虞谷點頭,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門反鎖着,她敲了敲:“郦安筠,你在裏面嗎?”

裏面透着光,很快有人開了門,郦安筠換了一件衣服,她仍然試圖支起帳篷。孫盎然那個房間起碼還有床,這一間的床都是虞谷自帶的充氣款,郦安筠就算之前經常出差也沒過過這樣的生活。

如果是她一個人,她也不會抱怨就這麽湊合,但虞谷一進來,她的煩悶無處發揮,開始發牢騷:“這裏怎麽什麽都沒有。”

虞谷剛才收拾院子廚具的時候就想到了郦安筠拿來的帳篷,她蹲下說:“我把它修好。”

這間房确實不如孫盎然他們的房間,郦安筠是花錢考察的,這也算是預支出的一項,主家特地騰了兩間房。虞谷只是廚師,就算是對方請來的,也沒有這種規格的待遇。

儀藏隊的幾個大叔都擠在一間房,唱戲的兩個女孩和崔蔓湊合,住在村裏另一戶人家家裏。

郦安筠卻從中得出了虞谷被撇下的待遇,哪怕對方力氣很大,是個能扛事的人。

為什麽給她提供的就是頭頂懸梁還放着棺材,偶爾有老鼠跑過的雜物間呢?

虞谷身上還帶着外面晃悠的冷氣,雞毛跟着它進屋自己找了個地方趴下了,虞谷拿起手機藍牙關了狗身上的燈,又從兜裏拿工具,“帳篷只要拿東西捆一下就好了,我箱子裏還有鐵……”

她的手被郦安筠抓住了,虞谷轉頭,不解地看向剛洗漱完留海掀上去的郦安筠,“怎麽了?我不出去,箱子就在……”

“虞谷。”

郦安筠喊她。

“到。”

虞谷拉起郦安筠,讓她坐在一邊的充氣床上,“你洗過臉了?”

郦安筠嗯了一聲,虞谷問:“我聽小孫說你剛才想去洗澡,沒熱水了?熱水瓶呢?”

郦安筠沒拿開虞谷的手,她低着頭說:“還沒灌滿,阿婆讓我們去中堂拿。”

孫盎然是來考察的,仍然不敢靠近主靈堂,得知死者年紀輕輕還是個二婚,小孩的後媽是頭婚的姐姐更是一言難盡,晚上開會光顧着讨論這事了。

郦安筠只在工作方面插話,八卦不怎麽搭腔,她總是走神想虞谷。

虞谷知道是哪個阿婆,說:“那修完帳篷去拿。”

郦安筠問:“以前也是這樣嗎?”

虞谷開了充氣床下面随身帶的一些工具,和剛才她修煤氣竈一樣,估計習慣了随時檢修。

但虞谷也有很可愛的時候。

比如她會花錢集飲料瓶蓋,為的就是兌換一張卡通貼紙,雖然最後都貼到了郦安筠的文具盒上。

虞谷沒擡頭,“什麽以前?”

郦安筠頓了頓,說:“就……你到這種村裏開席,住一晚的時候。”

虞谷:“你指什麽?我很少住下的,如果不是你們這次來,可能我就睡車上了。”

她的車後面也能睡人,狗可以睡在駕駛座或者副駕駛座,郦安筠想了想那個畫面,“你流浪人啊?”

虞谷笑了:“這就叫流浪了?住別人家也不好啊,多不方便。”

雖然這邊民風淳樸,虞谷也很有警惕性,這次郦安筠過來她也不放心,還讓崔蔓和她們隊裏的人看着點。

虞谷去一邊固定帳篷,看了一眼洗完臉卡着劉海,嘀嘀咕咕嫌棄這個哪個的郦安筠:“你以為我是你嗎,要求那麽高。”

“湊合就可以了,這種天氣你不能忍忍少一個晚上洗澡嗎?”

郦安筠也承認自己的嬌氣,聳着肩說:“我忍不了。”⊙

虞谷也清楚她的個性,想了想村裏的設施,又看了眼手機地圖,說:“那等會我帶你去隔壁洗個澡吧。”

郦安筠:“隔壁?隔壁不是民居?”

虞谷放下工具說:“隔壁鎮上,有旅館,開車二十多分鐘。”

如果是晚上的路況還要更久,郦安筠問:“不會很麻煩嗎?”

虞谷:“是啊,麻煩死了。”

郦安筠就是這樣,哪裏都很麻煩,虞谷第一次見到她吃飯挑三揀四就知道自己要是和這個人做朋友,恐怕會負債累累。

當時只是預感而已,哪能想到後面衍生成了情債。

很麻煩的人讓她甘之如饴解決麻煩,就像這樣的夜晚,鑼鼓聲驟停的時刻,郦安筠問:“那你還要帶我。”

虞谷背對着她捆帳篷,她沖鋒衣的袖子都撸到了手臂,露出好看的線條,笑着說:“那你要怎麽報答我?”

郦安筠滿腦子都是孫盎然分享的那張圖,“肉.償。”

虞谷沒聽懂,問:“什麽意思,你想吃肉啊,給你的晚飯不是……”

郦安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急忙打斷虞谷的絮叨:“不是,你聽錯了。”

虞谷想了想,似乎明白了:“這可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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