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盞燈
第20章 第二十盞燈
坐上虞谷車後郦安筠仍然懊惱, 她不說話,虞谷也沒說話,她的破卡車沒任何藍牙連接音箱的功能, 還是插u盤的最老式的款, 大概是深夜放音響也不太好,她沒打開。
雞毛被留下看房間, 郦安筠總覺得虞谷的副駕駛座也一股狗味, 夜晚的山風微涼, 車窗半開,吹着郦安筠的卷發。
這種車防震功能一般般, 虞谷開車都算穩了, 仍然讓郦安筠煩躁。
她在一次次慣性搖晃後終于忍不住看了一眼開車的人, 虞谷目視前方,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笑着說:“我開玩笑的。”
郦安筠口氣很差:“什麽玩笑?”
虞谷:“不是你說的肉償, 我順着你的話說而已,怎麽你還生氣了?”
她說話帶着笑音, 郦安筠臉頰發燙, “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麽就亂接嘴。”
虞谷點頭:“我知道啊。”
夜晚山路也很空,基本沒什麽車開過,她的手機放在一邊,導航提示前方測速,再次播報距離目的地還有多久。
郦安筠是揚草戶籍的人,但對縣城下面的鄉鎮都不熟悉, 虞谷常年在外面跑, 什麽村都去過,去的地方也是她去年開席住的旅館。
不過那是一場鄉村婚宴, 新郎新娘都是做生意的,線上帶貨在網上還有小名氣,婚禮特地要做成九十年代的風格,作為廚子的虞谷也有幸受邀,得到了一間布置過的酒店房間。
郦安筠:“知道你還……”
虞谷打斷她的話,“就是你我才這麽接的。”
她
說話很少和咄咄逼人沾邊,此刻兩個人的話都裹着車外的風聲,仿佛這輛車要開往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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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谷反問:“難道你對很多人說過?”
郦安筠:“才沒有!”
開車的女人笑了,風吹亂了她胡亂紮的頭發。
沈願在微信裏對虞谷贊不絕口,認為郦安筠開出的條件還是太草率了,說你這位身形氣質都秒了她姐公司新招的模特,如果郦安筠願意的話,她還想把虞谷介紹給她堂姐。
沈願沒事就愛開玩笑,郦安筠才不相信她通過視頻就能看出虞谷有什麽資質。
另一方面她也下意識反對,沈願的堂姐換女朋友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完全!完全是糟蹋虞谷啊。
虞谷:“所以我是第一個?”
她心情好得肉眼可見,郦安筠更不高興了,她臉上和心上都燒得慌,不敢看虞谷,只能看向窗外。
郦安筠不回答虞谷也無所謂,車很快開到了鎮上。
揚草本來就是一個不算熱鬧的縣城,九點以後就沒什麽娛樂活動了,深夜在外的要麽是一些開摩托車的要麽是一些娛樂行業的。縣城都這樣鎮上那就更冷清了,車開過石橋,街上的店鋪基本關了,這個點開着的多半是吃的店。虞谷關了導航,輕車熟路地開車到路盡頭,最後停在一家叫「好運」的旅館的門前。
虞谷:“帶着你的東西下車吧。”
她跳下車,手機還在上面,郦安筠喂了一聲,“手機!”
虞谷:“你幫我拿一下吧。”
郦安筠拎着她的洗漱包,又問虞谷:“那你的衣服呢?”
虞谷:“後座你幫我拿一下,我問問老板娘在不在。”
這個鎮已經很遠了,郦安筠父母回揚草後找了個班上,也不用再像小時候那樣跑生意,郦安筠的生活基本圍繞縣城,下鄉頂多是因為父母的一些人際關系。
周圍給郦安筠的感覺很陌生,她的年紀半大不小,也有過獨自飛往國外出差的經歷,異國他鄉她也不膽怯,不知道為什麽在虞谷身邊,她好像顯得格外不能生活自理。
虞谷推開玻璃門進去,郦安筠拿走她的手機,又去後座拿虞谷的包。對方從小到大執着耐髒的黑白灰,和郦安筠喜歡豔麗完全相反,但她也不是紅花邊上的綠葉,更像是一塊土壤。
郦安筠拎着虞谷的包下來,罵了一句裝了什麽那麽重。
她雙手都拿着東西,出來的時候又很匆忙,看上去沒了初次重逢的豔光四射,外套領子都沒發翻好,一秒從都市麗人掉到了縣城小妹。和虞谷聊天的老板娘欸了一聲,問:“這好像和你上次帶來的不一樣啊?”
郦安筠拎着的包都掉了,她直接把虞谷的手機扔給她。
虞谷接得很快,撿起地上自己的包,無奈地說:“你拿我的鍋具包幹什麽?”
郦安筠沒反應過來,虞谷又轉頭對老板娘說,“上次不是主家包你們店麽,什麽我帶來的,是人家帶我好不好?”
前年老板娘父親去世也是虞谷開的席,幹這行很吃人脈,郦安筠站在一邊聽以前不怎麽愛說話的虞谷和人寒暄,心裏的酸澀都快溢出來了,
老板娘的手機還在放着電視劇,她在配樂聲裏哦了一聲,“差點忘了,那是伴娘對吧?”
虞谷點頭,“房卡呢。”
老板娘:“還是鐘點房?”
虞谷:“兩天。”
老板娘欸了一聲,問:“你這兩天在哪裏做?”
虞谷:“鴨鳴山。”
幹這行的老板娘消息還挺靈通,“我隔壁的道士是和你去的一個地方嗎?”
虞谷點頭,老板娘壓低了聲音,“我聽說死的那個男的得了好幾百萬賠償,真的假的。”
這種話題唠起來沒完沒了了,虞谷随口辟謠,拿了房卡帶郦安筠上去了。
沿街鋪面的旅館年代久遠,也沒電梯,虞谷先把郦安筠送了上去,又檢查了淋浴間的設備,“你先洗吧,我去下面拿點東西順便鎖個車。”
郦安筠嗯了一聲。
虞谷都拉開門了又忍不住轉頭,“沒問題吧?”
郦安筠歪頭,“能有什麽問題,我之前一個人也過得很好啊,你把我當成小杞了啊?”
女人也歪頭笑,“那就好。”
這種旅館設施不好,郦安筠洗完頭才想起來沒問這裏有沒有吹風機。
很快她聽到了門開的聲音,虞谷拿了東西回來,說:“是我,我再拿了一張房卡。”
浴室熱氣氤氲,隔壁似乎在看電視,聲音很大,牆上的瓷磚和周絹花家裏的浴室很像,一瞬間郦安筠有種自己回到小時候的感覺。
她包着頭發出來,虞谷發現她裝備齊全,浴巾毛巾全都自帶。
虞谷坐在靠門邊的一張床上,她微微後仰,手撐在後面,郦安筠被她看得很不自在,“看什麽。”
虞谷指了指一邊的桌子,“吹風機在那裏。”
郦安筠:“你不去洗澡嗎?”
虞谷:“去的。”
沒人說話氣氛就很怪異,只能聽到陽臺外偶爾開過的車聲,還有隔壁房間打牌還開着電視的聲音。
小旅館就是店鋪房改的,一般兩張床中間都有個床頭櫃,這裏卻很敷衍。床頭櫃都靠門的一邊,床墊也很好移動,郦安筠才剛走過去坐下,床墊就往虞谷那邊靠了。
郦安筠擦着頭發抱怨,“什麽破房間。”
虞谷:“這已經是鎮上最好的了。”
郦安筠也不是嫌棄她吝啬,只是慣性找茬,“這叫做最好的?”
她擡頭的時候濕發的水都差點甩到虞谷臉上,虞谷一邊脫衣服一邊說,“最貴的是大床房,我們兩個睡在一起不好吧。”
郦安筠想到中午兩個人躺在一起,哼了一聲,“你裝什麽,又不是沒睡過。”
虞谷:“很擠啊,差點被你擠下去。”
她脫得只剩下一件內衣,郦安筠移開眼,虞谷脫褲子也很快,直接去洗澡了。
都是女的郦安筠也沒什麽好尖叫的,但她們的關系如此暧昧,反而顯得此刻的沉默欲蓋彌彰。
浴室傳來水聲,郦安筠心裏煩得要死,她披了件外套開門去陽臺吹風了。
她上大學認識沈願後開始抽煙,但也沒有很頻繁,連父母都不知道她會,回家之後更是一根不沾,她看虞谷包裏一盒拆過的中華,抽了一根點了。
柯渺給她發消息讓她幫忙點贊,郦安筠發現是某家新店大酬賓,集贊滿一百能獲得一張五元券。
郦安筠點了贊後柯渺迅速發了個謝謝,又發:我下午碰見你媽媽了,她說你去考察了?不是休養嗎?怎麽又上班啊?
郦安筠想到對方猜得精準的關系,也沒提和虞谷,聊了點別的。
柯渺話很多,又說她媽怎麽怎麽,這個年紀什麽都煩,沒錢更麻煩。郦安筠倒是不缺錢,她和柯渺聊完把手機放進兜裏,在秋風中抽煙,腦子裏都是虞谷靠近的溫度和對方的親吻。
那根本不算親吻,只能算蹭了一下,永遠是唇角的輕擦,卻讓郦安筠輾轉反側煩不勝煩。
她和虞谷當年就這麽不約而同地避開。
實際上郦安筠經常能夢見虞谷,青春期的女同學在暗戀某個男生,也會因為某些類似小說的橋段心動不已,隐晦地提到一些隐藏內容,郦安筠表面合群,內心全是悲哀。
她夢到過自己和虞谷睡。
第一次是十五歲。
第二次是十九歲。
後來工作很忙,成年的欲望早就被她的野心磋磨,輾轉出差的間隙她沒不會想到虞谷,只是在有人問起戀情的時候蹦出一個瘦高的影子。
沈願和她是同學,長得還挺清純,作風卻很狂野,不像郦安筠一張臉接近美豔,卻沒任何戀愛精力,也不贊同沒愛也能做的理論。
沈願說都這麽大了試試無妨,郦安筠拒絕她給自己介紹的朋友,工作狂的标簽更難撕下了。
現在明明是秋天,風還那麽冷,郦安筠吹頭發吹了半幹,卷發像是她此刻瘋狂滋生的欲望,全是虞谷積攢的撩撥孽果。
她想:是虞谷的話做一次也沒問題。
她又想:但做了不談戀愛我們也不是朋友了。
我們本來就不是朋友,哪有朋友斷聯那麽多年的。
可是我們的父母都認識,這樣不好吧。
萬一合不來呢。
萬一我和虞谷根本不适合談戀愛呢?
萬一……
她腦內思緒萬千,裏面的人洗完澡出來沒看見床上的人,發現郦安筠披着外套站在陽臺。
空氣中還有些微煙味,虞谷訝異地看過去,卷發的女人在夜風中慢吞吞地抽煙。
不知道郦安筠在想什麽,神情苦惱,但又過分專注,完全沒注意到浴室的水聲停了。隔壁的電視倒是還在播着陳年的電視劇,她靠在欄杆,吐出一個寂寞的煙圈,陽臺燈微弱,月光柔和了她天生具有侵略感的五官,此刻的她氣質過分純真。
郦安筠腦內想法左右互搏,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拿走了她的煙,郦安筠吓了一跳。
虞谷沒用郦安筠放在臺上的洗漱用品,身上散發着劣質又廉價的沐浴露味,她捏起這根燃了一半的煙,咦了一聲:“這不是我的嗎?”
虞谷微微轉頭,垂眼看向郦安筠:“你偷翻我包。”
小偷完全不帶怕的,擡眼和她對視,“那你要打我嗎?”
郦安筠白天妝容精致,現在素着一張臉,沒半點威懾力。
虞谷搖頭:“我打不過你。”
郦安筠才不信,“你都能扛起一桶煤氣罐。”
虞谷:“那是職業素養。”
這話實在好笑,郦安筠眉眼彎起,虞谷卻在抽她抽了一半的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講冷笑話。
每次幹活都有煙拿的流水席老板不太抽煙,幾口而已就嗆到了,郦安筠笑得直不起腰,虞谷問:“你很能抽嗎?”
“什麽時候學的?”
她們彼此心照不宣錯過的時間全是空白,高飛的是郦安筠,在陸地不緊不慢的是虞谷。
郦安筠:“大學的時候,太忙了,煩。”
虞谷笑了:“你怎麽讀書都讀出了打仗的感覺,工作也是,一定要這樣嗎?”
她還試圖抽一口,煙嘴都被她含濕了,仿佛兩個人已經隐秘地接過好幾次吻。
虞谷穿着寬大T恤,褲子也是黑色的,不像郦安筠的睡裙講究。可就是這樣的人曾經入郦安筠的夢,讓她驚恐又回味,第二天羞恥萬分,不懂都是女
的怎麽也能做到潮水拍岸。
郦安筠:“我就是這樣的人。”
虞谷點頭,她叼着煙不會抽煙,煙都熄了,咦了一聲,“不是這麽抽的嗎?”
好笨啊。
郦安筠心裏燒得慌,想要,想得到,想要觸摸。
她壓抑多年的欲望奔騰不息,頭頂的圓月像是少女時期看的內容封印,徹底把她隐秘的另一面揭露。
虞谷還想迂回說點情話,沒想到郦安筠伸手抽走了她嘴裏的煙, “我還……唔。”
身邊的人摟住她的脖子墊腳咬住了她的嘴唇。
剛洗過澡的軀體隔着布料緊貼,到底是誰的心動過速,渲染出了不該有的神速進展。
虞谷很難忍住抱緊郦安筠的欲望,特別是對方沒穿內衣的胸口貼在自己身上,十幾歲的時候郦安筠在家就不愛穿,寫題目的時候還要抱怨。
多年過去,她早就長成自己剪貼雜志裏的都市美女,虞谷很難不往那裏看,卻被氣喘籲籲的人摸了個遍。
虞谷抓住她的手啞聲問:“你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