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盞燈

第30章 第三十盞燈

虞谷也沒和郦安筠多說幾句, 她忙着做菜去了。

前兩天她看上去忙但慢慢悠悠,今天還在爐竈前支起了手機支架,似乎在直播。

考察回來的同事也收拾好了東西, 幾個人坐在小凳子上商量下一個考察地點。

孫盎然按照本地合作方列的內容圈地點, 揚草縣城不大,但是村子很多, 郦安筠作為本地人去過的地方都屈指可數。同事皺着眉頭, 手指在地圖上放大縮小, “要去的地方好多啊。”

這個項目沈願很重視,拉來的投資也不少, 希望能最大化公司的策展特色。孫盎然平時也沒少去博物館, 但實戰經驗還算不上特別豐富, 隔三差五求教前輩。

她問郦安筠:“郦姐, 有些資料我們不在特殊日子拍不到,現在篩選的就是……”

紙質地圖上也圈圈畫畫, 現在搞鄉村建設的很多工坊,但不是她們的目的地, 郦安筠雖然不用跟全程, 但也不能一點不關心。

她又看了眼孫盎然的計劃書,“先去有活動的吧,張老師都聯系好當地的委員會了,你們可以直接去的。”

幾個人就坐在不遠處,遠處掌勺的虞谷擡眼就能看見郦安筠。

邊億打完電話來溜達,瞥見虞谷的手機, 問:“直播呢, 小姐姐。”

後三個字極盡惡心,明顯是故意學的直播評論。

虞谷直播間的油鍋穩定發揮, 臺下給了邊億一腳。

邊億:“你要不要這麽絕情!”

虞谷直播就是做菜,一看就不是那種搭出來的棚景,不少人就愛看這種實景的油鍋炒菜。

當地的紅白喜事菜單就是多一道清水豆腐的事,頂多在菜的數量上從雙數變單數,講究一點的連螃蟹

Advertisement

、蝦、魚等等實際盤內的數量也是單數,這些明面上能數得好的虞谷都會注意,邊上的備菜阿姨也有這方面的經驗。

下午就有人陸陸續續來了,車從村口停到另一頭的稻谷場空地。

紅白喜事向來一線之隔,做廚子的控制數量,來吃席的人和主家寒暄,氣氛也沒很多人想象的白事就應該哭的印象。很多悲傷在這三天被忙碌推到腦後,要等到人走茶涼才會延遲反應。

這次的主家親緣也不算很好,早早在外打工,能辦這麽隆重純粹是賠償款比較多。

張羅喪事的大哥好面子,要大操大辦,剩下的錢一毛不給死者的妻女,到現在村長那邊還很熱鬧。

這種事虞谷也見多了,她早過了最開始接活的誠惶誠恐,這些宴席背後的悲喜也與她無關,她就像游戲的npc,只負責幾頓飯而已。

如果什麽事都要以他人悲歡為悲歡,她恐怕也幹不下去了。

邊上還有人用夾着鄉音的普通話聊天,虞谷看着油鍋裏炸得金黃的魚,一邊問邊億,“你今天就送個貨?”

邊億點頭,“這不是順便吃頓飯嗎?”

她挺怕這樣的場合,難免喜歡往虞谷身邊貼,“要不是你在這裏我早走了。”

虞谷:“你現在也可以走。”

她看上去很放松,視頻裏的女人動作也賞心悅目,關注虞谷很久粉絲就愛看她忙活廚房的事。

邊億:“那我不走,我要看看熱鬧。”

她擡眼看了看遠處的郦安筠,波浪卷發的女人正在和人說話,已經下午了,太陽已經進入掉下去的軌道,山村聚了一堆閑聊。

生死只對親近的人重大無比,對其他人說更像是一本書的一句話。

誰活下去了,誰死去了。

和郦安筠一起的幾個人都不是村子的,明顯是以郦安筠為主,邊億好奇地問:“她現在混得很好啊?那怎麽辭職了。”

“你等會再聊行嗎,別打擾我幹活。”

虞谷又踹了邊億一腳,“閑得沒事幹幫我把鍋換了。”

邊億二大爺的喪事就是虞谷辦的,她當時就這麽溜達,這次長記性了,“我才不換,你那鍋也太重了。”

虞谷看了她一眼,“你都能背着冰箱,差我這口鍋啊?”

鍋裏的油還在滾,桌上的魚炸得金黃,估計等會還要再回鍋一次,這會已經聚集了不少貓貓狗狗,給邊億一種食堂馬上放飯的感覺。“你這鍋又不是空的!滾油的好嗎!你忘了上次我給你颠鍋出什麽事了?”

虞谷也清楚始末:“是你想試試,我不是讓你別動嗎?半只雞直接飛到你小嬸面前,我招牌都要被你砸壞了。”

那事實在太尴尬了,到現在過年邊億還會被數落這個歲數了還毛手毛腳。

家裏和二大爺都是遠親,不熟的人去世除了對生命離去的感慨,剩下的都是禮數,邊億媽媽就很喜歡虞谷,覺得虞谷更像個完美女兒。

“得了吧,你的招牌太紅火,馬上就是揚草第一流水席大廚了。”

邊億嚷嚷得很大聲,郦安筠都聽到了,孫盎然聽了郦安筠的安排坐在一邊整理備忘錄。

隔壁坐着的同事在看手機,她們的時間很充裕,郦安筠這個編外人員可以選擇跟不跟隊伍。

沈願盛情相邀,但也算全了郦安筠這顆蠢蠢欲動的心,讓她過了瘾還是要注意休息。

郦安筠點開和虞谷的微信聊天記錄,停在虞谷問她喜歡住什麽樣的酒店。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想的仍然是邊億的那幾句話。

遠處的虞谷開着直播,流水席做飯陣仗很大,基本好幾個爐一起開,鍋鏟攪動大鍋菜都需要很強的臂力。

即便現在天冷,虞谷也脫了外套,似乎還很熱。

這怎麽不算一種體力活呢。

甚至桌子板凳都要自帶,小卡車收納到極致,虞谷這樣過了好多年。

那以後呢。

她要做到幾歲,她打算和她爸爸一樣,一輩子做這個嗎?

有些問題十六歲的郦安筠比二十八歲的郦安筠更敏銳。

她當年的拒絕更像是本能反應,仿佛提前預知了她和虞谷注定分道揚镳的未來。

現在二十八歲的郦安筠卻猶豫不決,人不是非黑即白的,感情也不是愛和不愛就可以精準概括的。

她不覺得自己現在愛着虞谷,但她敢肯定自己喜歡虞谷。

十多年發酵,這份喜歡幾乎讓她有一瞬間思考:要是我回來,能做什麽。

只是她很快就否定了,我不能。

虞谷趕走了邊億,她迅速投入到接下來的工作,手上的動作熟練萬分。

如果換成一個四五十歲的大爺在做,估計看的人還沒這麽多,人到底是視覺動物,虞谷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裏。

她還不忘記讓人看看她的櫥窗商品。

虞谷沒注意到郦安筠的眼神,邊億注意到了,但她和郦安筠實在很難心平氣和說話,幹脆去村子裏溜達。

晚上的席也擺在鴨鳴村的禮堂,孫盎然和她一起聽當地合作方的科普。桌上的涼菜就很豐盛,同事裏還有人刷到了虞谷的直播,幾個人湊在一起看。

郦安筠坐在距離門口最近的一桌,天色漸晚,太陽燒出了一片黃昏,禮堂外是落幕的萬重青山,虞谷就在外面。

棚子擋住料峭的風,郦安筠看兩眼又收回,孫盎然吃了好幾個雞爪,想起郦安筠問自己的問題,忍不住小聲問:“郦姐,你和虞老板還沒談啊?”

郦安筠嗯了一聲。

禮堂燈光都是暖黃,即便外表有不低的評級,但村子不大,十幾桌擠在一起,喪事也成了另一種聚在一起的熱鬧。

儀葬隊的人坐在隔壁,作為最高贊助商的歌手崔蔓不知所蹤,唱戲的邱艾終于可以休息,正在聽同事調試背景音。

室內人聲的背景音樂是過分凄婉的曲調,但成了熱鬧閑談的一部分。

死去的人不是主角,大家聊天的內容仍然是生活的瑣事,郦安筠甚至聽到隔壁桌的小孩被詢問升學考成績。

她小時候就很少參加這種宴席,周絹花也覺得帶小孩麻煩,類似的人情世故她一個人過去,讓郦安筠自己出去吃一點。

虞谷家裏也沒人,兩個人要麽出去吃點小吃,要麽虞谷給郦安筠做一頓。

爸爸是大廚的虞谷小時候做飯也不好吃,郦安筠期待太高,最後就看着虞谷不說話。

虞谷自己嘗了嘗,哦了一聲,“下次努力。”

她就是這樣,好像沒什麽着急的時候,周絹花也說過好幾次郦安筠急性子,虞谷就是明天世界末日今天還能睡一天的個性。

某種程度也能解掉郦安筠火燒眉毛的、對未來的焦慮。

沒想到現在虞谷也成了她焦慮的一部分。

虞谷是什麽時候說想做廚師的?

郦安筠在熱鬧的開席裏發呆,坐在她身邊的孫盎然也識趣地沒問。

桌上的菜轉啊轉,虞谷的飯好吃是這幾天考察隊的共識,幾個人邊聊邊拍照。

還有外地的同事發朋友圈感慨當地的席怎麽如此奢侈。

如果有人路過禮堂,估計也看不出這到底是喜宴還是喪宴,只知道這是一件需要開席的大事。

周圍的人還在聊天,孫盎然大聲控訴團建沒吃飽回家點外賣啃豬蹄的經歷,郦安筠猛地回神,想到自己小時候随口的願望。

“我想和會做這個的人結婚。”

小時候兩個人都沒手機,虞夏留下的很多雜志都被郦安筠拿去看了。¤

虞夏很愛買雜志,甚至看完一遍連包裝都要還原,虞谷借給郦安筠的時候郦安筠還以為她買了新的。

田蘭月給郦安筠的零花錢也不少,還是虞谷的好幾倍,但郦安筠實在太愛去格子鋪了,小學六年級就已經成了辦卡大戶,隔三差五消費。

虞谷為了省事剪的短發都被郦安筠抱怨太短,讓她別剪了,好讓她練練綁頭發技術。

虞谷懶得理她的無聊建議,暑假兩個人窩在一起吹電風扇看雜志。

外面的世界很大,雜志上的美食都是特地摳圖加了邊緣的,更像是貼紙的效果。

小學生郦安筠沒吃過日料,也沒吃過韓料,她貼了貼紙的指甲是個表情,大拇指到小拇指表情不一,從哭到笑,很容易讓虞谷眼花缭亂。

虞谷:“你沒吃過啊?”

她就是随口一問,郦安筠炸了,“幹嗎,瞧不起我!?”

坐在一邊的人非常無辜,大概覺得郦安筠鼓起的臉實在太像包子,忍不住戳了戳,“我也沒吃過。”

郦安筠:“這裏能有什麽!連這個都沒有!”

正好另一本雜志翻頁是某動漫的插畫,主角正在吃超大的培根卷雞腿,看上去色彩鮮豔,好吃得很。

虞谷知道培根是什麽,但他爸做菜也用不到這個,還是虞夏帶她去燒烤攤嘗過。

她說:“這個不難。”

郦安筠:“我更想吃這個。”

她食指一點,指甲上的表情貼紙正好是張笑臉,指的是某東南亞菜。

虞谷沉默了,“這真的好吃嗎?”

郦安筠:“你管我,這些我都想吃。”

小學生的幻想實在太不切實際,郦安筠又蹦出來一句:“我要和會做這些的人結婚。”

虞谷覺得她不可理喻,難得罵了一句:“你有病吧。”

從來都只有郦安筠罵虞谷的時候,被罵的人漲紅了臉,幾秒後一個暴起,直接把虞谷按在了地板上。

周絹花老房子的地板上真木頭地板,夏天會在上面墊幾片藤席,小學生郦安筠還有點胖,虞谷砸在地上聲音巨大,她嘶了半天,郦安筠還沒來得及掐她,就發現虞谷眉頭緊皺,像是疼死了。

郦安筠怕她真的被自己害死,急忙去抱她,“你腦子沒壞吧?”

這話實在不像安慰,更像是罵人,虞谷捂住臉,又覺得好笑。

她的顫唞更像是哭了,郦安筠嘴巴打結地道歉,作為小學轉校生,自認為來自大都市的郦安筠心高氣傲,沒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說句謝謝都要擡着下巴,對不起三個字多半是家長要求,更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虞谷聽着郦安筠的對不起笑出了聲。

郦安筠終于感覺不對,松開手推開想要罵人,虞谷卻抱住她說,“不可以這麽說。”

郦安筠以為她說的是自己的道歉,哼哼唧唧:“你玩弄我啊?”

她每次都要扯出點大嗓門裝腔作勢,實際上一只飛蛾繞着燈盤旋都能把她吓到,強調好幾次說是掉下來的粉太惡心。

虞谷搖頭

,“我說的是你想和會做那幾道菜的人結婚的話。”

郦安筠卻覺得她煩,“你管我好多。”

虞谷:“那我要是會呢?”

當時沒人考慮男女,都是女孩子這種話本身就帶着玩笑。

郦安筠回憶起這段久遠的從前,像是電視劇新一集的前情提要,她在另一個視角看承諾發芽,始作俑者,也是自己。

小學生郦安筠:“你會關我屁事!”

她推開虞谷肉麻的擁抱,又去翻雜志的穿搭頁面,癡迷地看上面漂亮的模特,幻想自己的長大,還要怼虞谷幾句:“你爸爸是廚師,你也不會做這些,你明明說不會做這行的。”

做飯像是誰都會,郦安筠嘴上說要和會做外國菜的人結婚,實際上并不覺得這個職業吸引她。

那個時候看什麽都很膚淺,幻想高高在上的未來,長大後發現體面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表面的完美才是缺陷的最大化。

虞谷當時沒說話,室內只剩下翻書的聲音,郦安筠不記得後來虞谷說了什麽。

多年後的禮堂人聲鼎沸,這已經郦安筠第二次坐在禮堂。

上次是中午,一場壽宴。

這次是晚上,一場喪宴。

同樣的熱鬧,熱鬧之外的人盡職盡責,在鍋氣背後一次次出餐。

當年說不做這行的虞谷,為什麽會做這行呢?

孫盎然她們自己單開一桌吃得像是聚餐,郦安筠在想事情表面還是正常,其他幾個人和她搭話也能得到回應。

郦安筠不在的時候合作方還問過是那個郦安筠嗎?

孫盎然點頭。

對方又提了幾個業內很有名的展,孫盎然嗯了好幾聲。

“郦小姐好嚴肅啊,”同行的人說,孫盎然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能說:“她工作是這樣,況且這本來算她的假期。”

這也證明沈願對這個項目的重視。

郦安筠一直很控制自己的飲食,她很少有放縱的時候,很多時候沈願都說你的性格和你的行為不太匹配。

按理說應該是冷冰冰的。

郦安筠像一團火,風風火火的火,對自己嚴格要求,仿佛什麽都要經過幾次核驗。

人有時候就是這麽惡劣,沈願惡劣得很坦誠,她和郦安筠說過:“你遲早會翻車一次。”

當時郦安筠還沒離職,她的事業全面開花,春風得意到可以去蒼城最昂貴的餐廳,請這位富二代同學一次高消費。

酒杯碰撞,郦安筠抿了抿唇,不以為意:“工作我會注意的,難道是房子爆雷?”

沈願頭發又黑又長,她更像黑夜裏路燈的影子,卻不會讓人忽略,她搖頭說:“當然是感情。”

“我這種愛看熱鬧的人最愛看你這樣篤定的人奮不顧身了。”

郦安筠嗤了一聲,“我只會為工作奮不顧身,為我的老板赴湯蹈火。”

沈願:“是為了老板我嗎?”

郦安筠:“價高者得。”

她眼神寫滿高傲,沈願卻看透了她一次次拒絕後執拗的影子。

心裏有人的人并且被珍愛過的人永遠有恃無恐。

但人不會一直等待,命運恒常,也叫做風水輪流轉。

郦安筠工作得意,也終于嘗到了什麽叫遲到的報應,還沒開始,就已經患得患失。

邊億沒進來蹭飯,她就一直跟在虞谷身邊轉悠,蹭幾口都飽了,更何況現包的餃子還挺好吃,她幹脆招呼結束的虞谷一起坐下。

等會要開車兩個人都沒喝酒,折疊的桌子桌面都有好幾處焦黑,估計是被熱鍋底燙的,邊億問:“把郦安筠叫過來?”

虞谷擦了擦額頭的汗,發帶把她的碎發都往後捋,露出的額頭飽滿無比。她也不客氣,“你少開幾句玩笑會死嗎?”

邊億現在的狀态很像扭動的蟲子,虞谷都能感覺到她的興奮,又忍不住問,“你不會是喜歡郦安筠吧?”

邊億差點被雪碧嗆死,她擰着自己脖子瞪虞谷,氣喘回來才說:“我瞎了啊。”

虞谷:“你才瞎了。”

邊億:“就是你瞎了,看上誰不好看上一個……”

她想了想,“蜘蛛精。”

虞谷覺得郦安筠在可能會當場掐死邊億,這倆人從前就不對付,沒想到這個歲數了還是一樣。

她忙了一天,現在天徹底黑了,月亮和星星挂在頂上,雞毛趴在一邊吃羊骨,心無旁骛,有小貓路過它都顧不上看。

邊億覺得虞谷笑得太肉麻了,“你正常點。”

虞谷:“我哪裏不正常了。”

這些年她們都沒怎麽出過揚草,偶爾結伴去外面開車兜風,邊億就沒看上眼的,虞谷心裏有人,湊在一起卻沒讓人懷疑。

邊億想:“我說呢,怎麽你媽媽突然發微信旁敲側擊問我。”

虞谷不知道這事,“什麽時候,問你什麽了?”

邊億繼續倒雪碧,一邊給虞谷滿上,“前幾天啊,問我你和郦安筠什麽關系,我當時還在扛水泥,晚上才回的。”

虞谷都不知道自己親媽如此敏銳,她想了想說:“是我遇見郦安筠那天。”

“你媽知道你喜歡郦安筠啊?”

邊億嘶了一聲,“這麽想得開,希望我老娘和你取取經。”

一邊的蒸籠的餃子拿出來堆得比小山還高,對面禮堂熱鬧不歇,她倆倒是在月下冷風中喝雪碧,虞谷說:“你也喜歡女的?”

邊億也不知道,“反正也不喜歡男,我要是喜歡女的吧,反正也不要是郦安筠那樣的。”

虞谷這個時候才算放松,但等會還要結賬,這事還沒這麽快了,她在休息的間隙八卦幾句,“那要什麽樣的?”

邊億:“頭發要又長又直,到屁股那種。”

她說話直白,虞谷笑了一聲,“你缺什麽就想要什麽樣的啊?沒意思。”

邊億也不羞恥,她自己頭發亂糟糟,手也粗糙,實際上兩個人都是靠勞動賺錢的人,本來和光鮮無關,難得臭美也要挑個休息的日子,也不自在了。

“你不是也缺什麽要什麽。”

邊億嘀咕一句,筷子指了指虞谷的胸,眉毛揚起,意思明顯。

虞谷:“滾蛋。”

邊億又往嘴裏塞了一個餃子,“我實話實說。”

“對了,你知道我們高中要開同學會嗎?煩死了,還要拉群。”

她倆高中同班,邊億倒是沒虞谷以做生意為主,她很多時候意氣用事,讨厭就是讨厭,比如同學會的場合。

“這有什麽好見的,我和你熟我天天見都行。”

虞谷點頭,“知道,郦安筠的同班同學說過,好幾個班一起組織的,那天白天我還有一個生日宴。”

邊億哦了一聲,“那你可以不去了。”

虞谷搖頭,“就是郦安筠朋友,柯渺你應該認識的,她親戚的壽宴。”

邊億打了個哈欠,“反正是半個月後,再說吧,你去玩也去。”

“不要我時隔多年還要交班費就好了。”

虞谷想到中午郦安筠提到邊億的臉色,好奇地問:“你早上和她說什麽了?”

邊億:“我和郦安筠?”

短發的女人撐着臉看了看對面的虞谷,她們和以前比要說變化很大也沒有。

郦安筠現在看上去太精致,但她那愛精致的樣子也十年沒變,可見骨子裏的東西很難改掉。

“我問她和你到什麽程度了,”邊億頓了頓,想到郦安筠得意的神色,故作認真地問,“你讓她得手了?”

這話問得像是虞谷在釣人,虞谷笑了一聲,“什麽得手,誰得誰?”▓

“你也別耽誤了,又不是天底下只有郦安筠一個女的,”邊億這些年搞裝修也認識不少人,“你要是喜歡她這種類型的我也可以給你介紹。”

郦安筠沒什麽胃口吃飯,在席還沒散的時候出來了。

虞谷在哪裏很好找,一群阿姨在雨棚下聊天,虞谷和邊億在一群廚具的後面說話。

邊億嗓門很大,郦安筠還沒走近就聽到了,幾個小時前這人還在诋毀自己,聽到這句話的郦安筠忍無可忍直接走過去,“介紹什麽,有你什麽事嗎?!你要是想我也可以給你介紹一個!”

她在同事面前的态度和在熟人面前完全不一樣,虞谷都被吓了一跳,邊億兇巴巴地回瞪,“我給虞谷介紹關你什麽事,你倆有什麽實質性的關系嗎?”

郦安筠剛張嘴,還沒發出聲音,邊億又說:“朋友?發小?那不是應該為她好給她介紹嗎?”

她給郦安筠的印象就是語文每次考不及格被老師帶走教育,隔壁班的郦安筠給老師改考卷看見好幾次,這個時候邊億還妙語連珠,“你不要監守自盜!”

郦安筠的卷發都要着火了,邊億還在大聲說:“我會給虞谷介紹一個有錢的只愛她很漂亮的富婆!”

虞谷想:幾歲啊,幼稚死了。

熟女臉的郦安筠也很幼稚,“你有個屁的富婆人脈!你自己想要富婆我給你介紹!”

邊億:“好啊。”

郦安筠:“啊?”

虞谷笑出了聲,拉了拉郦安筠的袖子,“你吃完了?”

郦安筠指着搖頭晃腦的邊億:“我被她氣死了!”

短發女人表情欠扁,“說不過就開始告狀,每次都這樣,幼稚!”

到底誰幼稚啊!

虞谷:“她一直……”

郦安筠打斷她:“你每次都幫她說話!”

虞谷都來不及說完,郦安筠眼眶都紅了,“每次和邊億一起你就不理我了!”

這句話分量很重,邊億喂了一聲,“每次?”

“不是嗎!你倆還一起去吃棒冰,周末還要約着去打氣排球,連聖誕節都一起去滑冰!”

說得像是這倆人談過一樣,虞谷很無辜,邊億腦子轉得很快,“你說什麽瞎話!吃棒冰是初中的事,那打氣排球和聖誕節滑冰都是高中啊,你早就和虞谷掰了你管那麽多!”

她又哦了一聲,“你真惡劣,一邊拒絕虞谷,一邊又要控制虞谷,郦安筠,不愧是你。”

郦安筠本來就很容易急眼,一着急落了下風眼眶會紅,如果實在委屈就要忍不住哭了。

她好面子得很,虞谷沖邊億啧了一聲,邊億哼哼兩聲,端着餃子去阿姨那吃別的去了。

郦安筠坐在虞谷身邊,虞谷給她擦眼淚,也覺得好笑,“郦安筠,你二十八歲也愛哭啊?”

身邊的人抓住她的手,在繁星和月光下撞進虞谷無奈又含笑的眼眸,認真地問——

“我很壞嗎?”

虞谷不假思索,點頭說:“很壞很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