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九盞燈

第59章 第五十九盞燈

郦安筠帶虞谷回了家, 剛打開門就看到一只螃蟹橫着走。田蘭月愛吃螃蟹但不代表喜歡活的,站在沙發上指揮貓抓螃蟹。

這個場面很難評價,郦安筠頭一次覺得那麽丢人。

虞谷倒是沒說什麽, 脫了外套撸起袖子就去抓螃蟹了。

郦安筠問田蘭月:“爸呢?”

田蘭月說:“去市裏看他大哥了, 我本來要去的,這不居委會要開會麽。”

郦安筠直接揭穿她:“你就是不想面對爸爸的親戚吧。”

親媽嗯了一聲, 虞谷問:“不應該放在箱子裏的嗎, 怎麽爬出來了?”

客廳的電視還在放田蘭月看的家庭劇, 媽媽說:“我看紅紅的小貓很喜歡,就拆出來了, 沒想到網破了, 全跑了。”

郦安筠嚴重懷疑親媽沒說完事實, 虞谷倒是順着接話:“是有可能, 我之前買螃蟹也這樣過,回去發現掉了幾只。”

她冬天外套裏偶爾是毛衣偶爾是加絨衛衣, 袖子撸上去線條也很好看。女人迅速抓完到處亂爬的螃蟹,拿廚房的盆蓋好, 又問田蘭月有沒有繩子, 她捆一捆。

田蘭月有好幾桶毛線球,大概也覺得找人家來收拾螃蟹不好意思,說:“我給你織條圍巾吧。”

郦安筠順勢說:“她家的雞毛也要。”

田蘭月:“什麽?雞毛?虞谷家養雞?”

虞谷嗯了一聲,“是有幾只烏骨雞,只是狗叫雞毛。”

郦安筠笑出了聲,虞谷接過毛線球去捆螃蟹了, 她幹這些很自在, 還點評了螃蟹幾句:“品質很好,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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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蘭月說:“這麽多也吃不完, 虞谷你帶點回去吧。”

虞谷倒是記得周絹花喜歡,說:“給外婆帶吧,她愛吃。”

她看了眼坐到自己身邊的郦安筠:“紅紅感冒沒好,不能吃。”

晚上吃飯她倆坐在一起,虞谷的周到同學都看在眼裏,柯渺就提了好幾次。郦安筠自己感覺是一回事,別人說又是另一種效果,她沒虞谷預想的生氣,哦了一聲。

她這樣虞谷又心軟了:“我做別的給你吃。”

田蘭月抱着貓看着兩人相處,笑着問:“你們又好了?”

郦安筠轉頭:“一直很好。”

親媽笑而不語,虞谷也沒吭聲,她低頭纏螃蟹,看上去很有殺傷力的蟹鉗也被她摁了回去,螃蟹捆得動彈不得,田蘭月問:“小谷,你這周還有其他活嗎?”

郦安筠周日生日,虞谷打算給她辦個生日宴,才剛起頭,郦安筠就說:“你一年到頭都做飯,能不能別給我做了。”

虞谷擡眼,她的手指還能繼續處理,下一秒撲哧笑出聲:“心疼我。”

田蘭月也笑。

郦安筠臉都紅了,沒地方發作只能捏自己養的小貓的胖臉。她養自己都糊弄,養寵物只是讓家裏有個呼吸的活物,條件不虧待,愛意就沒那麽足了,還好貓不黏人,但明顯更喜歡和田蘭月待着。

田蘭月說:“我也覺得,小谷你休息兩天吧,生日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吃頓飯也可以。”

郦安筠不讓虞谷做飯不代表不折騰朋友:“讓柯渺做個大大大蛋糕。”

虞谷笑了一聲:“你真不客氣。”

郦安筠看了眼盆裏老老實實的螃蟹,發現自己在虞谷面前也這樣,她嘆了口氣,語帶歉意:“你真的需要休息了。”

虞谷想了想自己的行程,說:“我周日白天要去市裏拉點東西。”

也不用郦安筠問,她就詳細報備了:“揚草的水産質量好的很難挑,這是要送給客戶的。”

她還挺喜歡手裏新鮮的螃蟹:“這樣的就不錯。”

郦安筠說:“那我讓沈願再訂一份。”

虞谷搖頭:“這是我的事。”

田蘭月很愛看這兩個人相處,她繼續看電視,郦安筠還是沒忍住和虞谷吵架:“你的事怎麽了,我們不是一起的嗎,也算我的事。”

虞谷平時看着和和氣氣,吵架也挺尖酸:“你會炒菜嗎就你的事,不知道誰煎雞蛋都能爆炸。”

郦安筠更生氣了:“不知道誰一看英文就睡成死豬。”

虞谷冷笑一聲,學得和郦安筠很像:“你還不是喜歡死豬。”

這一句絕殺,差點把觀戰的田蘭月笑死,媽媽說:“別吵了,你們精力那麽好的嗎?”

“紅紅你感冒都沒好早點睡覺了,小谷你走的時候帶幾只螃蟹走吧,周日生日訂餐讓郦安筠解決就好了,你只要準備禮物就好了。”

家長沒什麽催禮物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麽剛才吵架的人都紅了臉。

外面下起雨,似乎蒼城的水汽移到了這邊,電視劇中場休息,田蘭月點開了天氣頻道,“接下來幾天都下雨,你老爸最好別在市裏陪床這麽久。”

田蘭月和丈夫親戚的關系并不好,也有郦爸爸性格敦厚到過分好欺負的原因,妯娌也合不來。

郦安筠親媽媽,也更喜歡媽媽這邊親戚的氛圍,和父親那邊的親戚只是見過,更沒什麽來往,她說:“那肯定要好幾天,今天去的?”

田蘭月點頭,郦安筠太有數了,“他最好在我生日前就趕回來。”

虞谷問:“叔叔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田蘭月唉了一聲:“再說吧,如果他真的周日才回來那和你一起從市裏來就好了。”

郦安筠問:“爸爸沒開車去?”

田蘭月點頭:“車被我開走了,他自己坐車走的。”

虞谷坐在一邊默默地綁好螃蟹,田蘭月和丈夫打電話去了,虞谷去洗手,郦安筠跟了過去。

“我等會給你外婆送螃蟹去,”虞谷說,郦安筠站在邊上看洗手,略微失望:“明天送也可以,這個不是可以活幾天的嗎?”

虞谷低聲問:“你希望我留下來啊?”

郦安筠欲蓋彌彰:“沒有啊。”

虞谷:“那好吧,我現在走。”

郦安筠拉住她的衣服下擺,虞谷直接圈住了郦安筠:“還能等會吧。”

她們很容易在一起就接吻,前兩天忍了又忍,現在郦安筠又問:“你說會不會把你傳染了?”

虞谷這很少感冒,自認身體不錯,“目前還沒有感覺。”

郦安筠覺得還是要預防一下:“你回去喝點什麽……”

虞谷親了她一口。

郦安筠顧不上了,和虞谷在廚房的死角接吻,田蘭月還在陽臺和丈夫吵架,聲音還挺響的。

虞谷走的時候田蘭月喊住她:“小谷,讓郦安筠把她爸爸的微信推給你,這人真的要周日才回來,你當天把他捎上來吧。”

郦安筠都無語了:“要去這麽多天,明後天不上班了?”

親媽冷笑一聲:“明後天他都請假了。”

虞谷不插嘴只是悶笑,心說這種笑都如出一轍果然是親生的。

告別後她拎着一筐螃蟹離開了郦安筠家又去了周絹花那裏。

虞谷到的時候老太太還沒睡,保姆給虞谷泡了茶,把虞谷帶來的螃蟹放到廚房。

外面風有點大,周絹花看了眼虞谷燈下捧着茶的臉說:“怎麽突然來送螃蟹?”

虞谷說:“剛從紅紅家過來,這是她朋友送給阿姨的,我借花獻佛。”

如果郦安筠在肯定又要嘲笑虞谷難得說的成語,周絹花點頭,“那我明天吃。”

虞谷又說了幾種更适合老年人的做法,她也不知道該和周絹花聊什麽,很快周圍就安靜下來。

住家保姆不打擾主人家和客人的聊天,又給虞谷送了一碗滾燙的花生湯,虞谷說:“晚上和紅紅參加同學聚會了,再喝這碗湯又要睡不着了。”

周絹花也是看着她長大的,哪能不知道虞谷的睡眠水平:“你還有睡不着的時候的?”

虞谷笑了笑,她還是嘗了兩口,郦安筠比較喜歡喝這種,

後來某天喝到某花生飲料又說是一個味道。

可惜好吃好喝的東西熱量都很高,她從小就愛俏麗,每次聲勢浩大減肥,最後坐在宵夜店裏把肥肉夾到虞谷碗裏不懷好意地讓對方補補。

虞谷笑了:“那還是有的。”

周絹花知道她也挺愛操心,“家裏爸爸還好吧?你媽媽腳好點了嗎?”

虞谷點頭:“我媽好得差不多了,我爸……走一步看一步吧,當年出事故後也沒調理好。”

這條街住的老年人比較多,九點以後也可以算夜深人靜。

冬天的蟲鳴都消失了,偶爾能聽到好水缸的小魚浮出來的聲音,周絹花拍了拍她的肩:“壓力別太大。”

虞谷倒是覺得還好,她現在的迷茫可能也是虞夏當年的迷茫。

如果虞夏在還能彼此分擔,但沒人規定姐姐就一定要攬下所有責任,現在虞谷的心疼也是遲到的。

“外婆,我能問個問題嗎?”

虞谷抓着青瓷勺子,沒看周絹花,聲音有些猶豫,“您是怎麽看我和紅紅的?”

這個問題虞谷沒問過家長,反而是虞磊和她談過,趙金鳳的态度也說明了一切,他們都同意。

這樣的同意或許家庭原因占比很大,虞谷不知道如果父親沒出事,她沒有繼承這些,她去了蒼城,是不是也能和郦安筠在一起。

“你和紅紅啊……”

外婆想了想,“很合适,但這是我從紅紅的角度看的。”

老太太是過來人,但虞谷聽郦安筠說過,外婆和逝去的外公是父母介紹結婚的。父母覺得合适,男的有手藝,結婚不會沒有飯吃。到田蘭月這裏她就是自己選的,父母關系也很融洽。

和虞谷一起長大的郦安筠明顯是對愛情沒什麽期待的類型,她有更想要的東西,什麽都要往後排。

虞谷沉默地聽,周絹花說:“我這個外孫女脾氣說不好,也沒那麽糟糕。”

“她就是喜歡對親近的人發火,在外面裝得還可以,頂多叫心高氣傲,如果不是真的讓她特別不舒服,她不會不給人面子的。”

虞谷想到當年和郦安筠表白的男同學,郦安筠拒絕的話也沒錯,只是難聽了點。

她仍然認為自己适合最好的。

虞谷笑了笑,周絹花也喝了糖水:“如果不和你一起長大,她可能得到高中才有好朋友。”

“那個時候稍微懂點事,知道要收斂一些啦。”

虞谷嗯了一聲:“但朋友大部分也是階段性的。”

如果邊億不在揚草做生意,和虞谷的關系也只是難得聊幾句吃頓飯的關系,會變成蒲希玉那樣,到對方的城市喝一杯,有時候好久都見不上面。

老太太笑着說:“那結婚對象也是啊,現在小年輕離婚的可多了。”

這話虞谷不敢接,周絹花說:“我也不管什麽同性戀不同性戀的,在一起開心就好了,少管別人,也別太在意不熟的人想法。”

“等你們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是什麽感覺了。”

人的一生長的很長,短的很短,周絹花看了眼窗外的月光:“就你們之前很流行的那句話……浮雲……哎呀我忘了。”

那是郦安筠這個利欲熏心的野心家最不正常的一句筆記本扉頁句子,寫着:什麽都是浮雲。

她讨厭諧音,也不喜歡羊駝,還覺得虞谷像這種長脖子的蠢貨,虞谷表面不和她計較,實際上氣個半死。

周絹花又說:“你呢,表面看沒什麽隔夜心事,實際上想得也不少。”

這句話也不是數落,周絹花笑眯眯的,“但睡得着總比睡不着好呀,沒什麽睡一覺解決不了的。”

花生湯甜度剛好,之前虞小杞在周絹花這裏喝過,虞谷也給她做過,小侄女還說差了點意思,現在喝确實口感不一樣,可能是花生的問題。

現在虞谷眼下還有黑眼圈,她的睡眠颠三倒四,身體損耗也很大,睡覺的确是她什麽都不用想最幸福的時光了。

“周外婆,我這樣的,和現在的郦安筠在一起……”

她還沒說完,坐在一邊的老太太卻明白了她想說什麽,拍了拍虞谷的手:“這些交給時間。”

“門當戶對的确是理想的方式,但不是所有門當戶對都能幸福的。”

老太太沒有戀愛只有婚姻,她也不知道電視劇演的愛到底是什麽樣的。

人天生渴望愛,但沒有愛也能活下去,有些東西寧缺毋濫,得到就是無價珍寶。

周絹花說:“沒有比你們更合适的人了。”

“磨合了這麽多年,還是互相喜歡,這不是很好嗎?”

這話很容易讓人開心,虞谷笑了笑,像小孩子一樣下意識地問:“真的嗎?”

周絹花唉了一聲:“那不然呢,就紅紅那個倔驢個性,算啦。”

“你也別覺得自己配……”

虞谷搖頭:“那倒是沒有,只是……”

她頓了頓,“怕拖累她的節奏,您也知道的,她不适合在這裏。”

揚草不是肥沃的土壤,出去的人很少回來,“我家裏還有很多事,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她的。”

她的煩惱在長輩眼裏都不是什麽事,周絹花說:“那還要天天膩在一起啊,那多煩人。”

虞谷:……

周絹花說:“你要是和紅紅天天一起,她也會煩死的。”

虞谷默默地說:“上學的時候我們天天一起。”

周絹花想起這倆小孩上下學,問:“那上廁所總不一起吧?”

其他女同學都結伴上廁所,郦安筠從不會和虞谷這樣,就算同班也泾渭分明,課間也不會特地說話。

周絹花笑了兩聲:“別把一件事想得太悲觀,那做什麽都沒精神氣啦。”

她又想到死去的虞夏:“要是你姐姐在,估計還不支持呢。”

“我是紅紅的外婆,你是她的寶貝妹妹,還覺得和紅紅一起你更辛苦。”

虞夏死得太突然了。

她的葬禮開席虞谷掌勺,周絹花在人群中見過悶頭的虞谷。這樣的葬禮還有前夫鬧事,實在讓人無心吃飯。遺像上的女人笑得溫柔,虞谷和姐姐有幾分像,只是虞夏看上去就更善解人意,也更包容。

周絹花嘆了口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你想的都是不好的結果,萬一會更好呢?”

虞谷還沒悲觀到那個地步:“家裏現在比以前好多了。”

周絹花點頭:“所以和紅紅談戀愛也會更好的。”

周日郦安筠生日,虞谷說了剛才在郦安筠家提起的安排,外婆點頭:“在外面吃好,你一年到頭都給別人做飯,紅紅心疼你呢,真是的,別在我這裏坐着了,早點回家。”

虞谷笑了:“我家沒有郦安筠。”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那可以煲電話粥啊,現在都不用話費了,可真好。”

郦安筠給虞谷發了好多條短信,一個多小時後虞谷才回:準備回家。

她直接給虞谷打了個電話:“你在我外婆家待了這麽久?”

虞谷嗯了一聲:“喝了花生湯。”

郦安筠不太高興,要上價值沒人比她更厲害:“叫你帶上我還拒絕,虞谷,你可真狠心。”

現在都快十點了,虞谷說:“再送你回家我再回家,太麻煩了。”

郦安筠哼哼道:“你就是不想和我多待一會。”

她之前才不會這樣說話,也不知道打通了什麽,搞得虞谷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虞谷:“我們待在一起就都不能回家了。”

揚草也不是沒有高級酒店,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倆都覺得在屬地開房很怪,明明都是成年人,卻有種未成年早戀的怪異感。

郦安筠知道虞谷還有期房沒交,問:“要不我也買個房子?”※

虞谷罵了她一句有病,郦安筠很愛這麽罵虞谷,被反罵很是委屈:“你以為我手上有閑錢?”

“你自己那邊都一大堆要花錢的,”虞谷也服了她了,“你戀愛腦啊,想一出是一出的。”

郦安筠居然無法反駁,她以前強烈鄙視公司因為談戀愛工作不上進的同事,現在自己談戀愛也很容易被牽着鼻子走,即便對象是虞谷,她仍然很驚訝。

大概是她半天沒說話,虞谷又說:“好吧,我也是。”

郦安筠冷笑,虞谷開車走人,她明天沒安排,問郦安筠:“明天你有事嗎?”

對面的人聲音依然氣哄哄地:“有事!”

虞谷哦了一聲:“那算了。”

郦安筠又問:“你想幹什麽?”

虞谷平淡地說:“就約會,到底誰不放在心上啊?”

郦安筠挺想去的,但沈願都來了,還要去場館看進度,她也要去,糾結了半天問虞谷:“你和我一起去怎麽樣?”

虞谷拒絕了:“那我補覺一天,我們周日再見。”

郦安筠更不高興了:“你是豬嗎睡這麽久?”

虞谷嗯了一聲:“愛豬人士不是你嗎?”

郦安筠想隔着電話撕爛她的嘴,又抵不過虞谷聲音裏的笑意,她心裏酥酥|麻麻,“行吧,你愛說什麽說什麽。”

虞谷:“除了愛郦安筠我還能說什麽。”

她不等郦安筠反應,把電話挂了。

車開在夜晚的國道,兩邊是農田,偶爾有車超車,非機動車道也有摩托車飛馳。

十二月的揚草風聲呼呼,虞谷看着山頭挂着圓月,星星灑在池塘的水面,她想:如果可以,真想把這一切都送給郦安筠。

郦安筠什麽都不缺,虞谷想帶她去追月。

那是蒼城沒有的風光,慶祝她們步入新一歲的瞬間。

我可以擁有這麽理想化的未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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