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六十盞燈
第60章 第六十盞燈
第二天郦安筠和沈願去了展館現場, 邊億正在指揮工人搭頂元素,邊上的孫盎然也是早晨剛到的,正盯着導語的效果看。
看見郦安筠, 邊億問:“虞谷呢?”
大老板今天視察, 其他員工都在自己該在的位置上,邊億作為本地外包的裝修團隊, 帶來的工人也都是第一次幹這行, 速度就沒那麽快。邊億天沒亮就過來了, 目前全靠純茶撐着,眼底的黑眼圈也很醒目。
郦安筠:“不知道, 估計在家睡覺。”
邊億哦了一聲:“柯渺和我說你周日生日, 那我提前說了啊, 生日快樂。”
沈願正好和孫盎然說完話過來, 問郦安筠
:“我能參加嗎?”
她都來揚草了郦安筠當然會給她留一個位置,嗯了一聲, 沈願咦了一聲:“是你女朋友做飯嗎?”
郦安筠搖頭:“別惦記了。”
邊億還在看手機,一邊說:“人家一年到頭都是幹這個的, 女朋友生日休息休息怎麽了。”
她說話向來算同性裏的渾厚, 不注意點就很陰陽怪氣,特別是這個時候。
郦安筠踩了她一腳,邊億看了眼自己鞋上的髒痕:“我還以為你鞋底都很幹淨呢,不就是普通女人。”
沈願盯着她看,邊億假裝去談工作走了,郦安筠循着沈願的目光看去, 問:“你為什麽老看她。”
朋友笑得微妙:“挺有意思的。”
郦安筠不太想摻和, 興致缺缺地哦了一聲,沈願問:“那你周末在哪裏吃?我還要準備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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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大壽, 吃個飯就好了,”郦安筠不太想過得很形式,熱熱鬧鬧的普通生日對她來說都很難得,這一年她事業上升新高度,又因為急病離職,斷掉的感情重新接上,她笑着說:“我們就不用喝酒了。”
沈願倒是不介意:“你不能喝,我不喝也沒關系,那你會邀請邊老板嗎?”
郦安筠和邊億不是很熟,但對方是虞谷的朋友,加上柯渺也會來,她定了揚草最好的酒店,“我會問她的。”
沈願點頭,又說:“你可以走了。”
郦安筠看了眼展板,一些裝備陸陸續續進場,燈光都需要專業人士調整,還有得忙,她問:“我真的可以走?”
沈願嗯了一聲:“你好不容易談場戀愛,我總不能這麽拽着你吧?”
她的良心來得太遲,郦安筠搖頭:“虞谷在家睡覺呢,沒空理我。”
昨天一天的事就耗費了虞谷全部的精力,郦安筠也不忍心去鬧她,殊不知此刻她眉眼堆滿少見的寵溺,看得沈願嘆了口氣:“嘴上說沒空理我,實際上都在心疼老婆。”
郦安筠也不反駁,聊了幾句後兩個人就在場館分開工作了。
孫盎然也辦過好幾個展了,揚草這種鄉鎮的場館是連內容一塊全包的,當地資料館的不少人自己都沒吃透。如果只是記載的原文還不用這麽勞心費力,幾個文案組的光整理引言就花了很久。
郦安筠的加入提高了她們整組的效率,就是前輩要求太高,一些視聽方案很容易超過預算。
加上這次做館內裝修的是她朋友,孫盎然就算不在一側,也能聽到兩個人飙嗓門吵架。
虞谷下午過來的,還找了半天。
揚草這幾年發展總算擺脫了貧困縣,只是修路仍然迫在眉睫,縣城不少主幹道仍然塵土飛揚,社交網絡上老有旅游的人寫記錄的時候提到這一點。
郦安筠出門都要繞過修路路段,認為塵土會揚到她的臉上,十幾歲的時候恨不得戴頭紗,現在出門仍然讓虞谷繞過這些路段。
“我不想和你吵,這個管道是按照圖紙做的。”
“沒和你吵,你把圖紙給我看看。”
“你不就是……”
虞谷從側門來的,她不像郦安筠愛逛博物館,上大學的時候也沒這方面的愛好,頂多是虞夏還在的時候跟着虞夏遛娃去過幾次市區的科技館。
這個還沒竣工的場館一股裝修的味道,方案給的是木結構,目前還亂七八糟。
場館是當地的百年建築,特地批的長期項目。郦安筠工作比感情還執拗,但起碼知道變通,邊億也是有話要說,吵完都想着解決,等虞谷走到,兩個人正好分開。
邊億先看見虞谷,問:“你怎麽來了?”
下一秒哦了一聲:“找郦安筠的。”
都傍晚了,沒有正常上下班的外派加班是常态。
邊億就更不用說了,裝修工期都是一陣陣的,她的生意做大做強,還搞分隊業務。她在場館,二老板去另一戶裝修。
虞谷熬了梨湯,一個大壺,給邊億倒了一杯:“順便看看你。”
梨湯滾燙,喝得人很舒服,邊億沒計較這句順便,擡了擡下巴,“謝謝,你女朋友在那邊。”
郦安筠看上去沒有前幾天感冒的病弱,實際上她就算重感冒也能該幹嘛幹嘛,如果不是虞谷拖着她去醫院,估計還能熬幾天。
虞谷走過去,郦安筠正好轉身,一個保溫瓶塞到了她的懷裏,郦安筠吓了一跳,偏頭看邊億端着一次性紙杯路過,不知道炫耀什麽。
郦安筠問虞谷:“為什麽不倒給我喝?”
虞老板平時的穿衣風格都很難看出是個廚子,揚草冬天也不算特別冷,她從小到大都不穿絨褲,就算十二月中也只穿一條牛仔褲,正笑着看着郦安筠。
女人眉眼細長,單眼皮也不是沒神的類型,這樣看人很容易讓郦安筠不敢對視,她低頭,哼了一聲:“不是說要睡一天嗎?”
虞谷現在精神很好,估計是洗完澡出來的,頭發還有郦安筠聞過的沐浴露的味道,“已經一天了,你不吃飯嗎?”
人的一天無非是一日三餐,虞谷工作彈性,這周最大的任務就是給郦安筠過生日,還偷偷和柯渺聯系改了蛋糕款式。
郦安筠搖頭,她感冒還沒全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虞谷問:“還是沒胃口?”
邊億扛着軟管經過,明明邊上空得很還要說:“談戀愛的滾邊上去。”
郦安筠罵了一句神經病,邊億聳肩。
也差不多到飯點了,沈願說:“那你倆去吃飯吧,我帶她們去吃一點。”
工人都是包餐的,做老板的邊億當然和做老板的沈願一起吃飯,同行的還有之前工作小組的人。
沈願是外地人,也不知道揚草當地什麽館子好吃。郦安筠只能算半個本地人,邊億不是很想和沈願吃飯,礙于給得太多了的面子,指了指虞谷:“讓她說吧。”
虞谷問了幾個問題,現場的幾個人有些她在鴨鳴村見過,也記得大致的口味,最後帶着人去了不遠處的餐廳。
揚草縣內好幾條河道,一條流過外婆家,另外幾條穿行在城區之間,不拆遷的房子改成了餐館,車停在外面的停車場,郦安筠和虞谷站在一起,問昨天虞谷帶回去的螃蟹。
虞谷:“小杞吃了,你呢。”
郦安筠家裏只有她和田蘭月,螃蟹也沒過多的烹饪方式,清蒸就是了。中午親媽小酌一杯還喝醉了,郦安筠小聲抱怨:“估計和我爸吵架了。”
虞谷加上了郦安筠父親的微信,對方明确表示會參加女兒的生日,也會和虞谷一起回來,她說:“我周日和你爸一起回來。”
郦安筠也對父母沒辦法,“随他吧,我摻和不了。”
虞谷問:“那以後呢,我因為家裏有事缺席你的生日怎麽辦?”
這種預設對郦安筠來說毫無意義,她也不是什麽很在意紀念日的人,“生日很重要嗎?那我還缺席了你之前的生日。”
她想起蒼城開日料店的那位蒲小姐,好奇地問:“你之前生日都和誰過的?”
郦安筠加了蒲希玉的微信,對方的朋友圈比社交軟件動态更豐富,朋友聚會也很頻繁,不難看出學生時代也有這樣的習慣。
虞谷搖頭:“我生日是暑假,就姐姐給我過。”
家長生活忙碌,四處奔波,也不關心這些,虞夏記得,會給虞谷買個蛋糕,帶着小孩和虞谷吃頓飯。
如果父母沒出去幹活,就家裏人吃頓飯。
郦安筠哦了一聲,她有點後悔這麽問了,虞谷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麽,笑着說:“有什麽好尴尬的,以前也不是只有你給我過。”
“買的蛋糕你自己吃了一半,”虞谷想了想,“你就是找個理由吃蛋糕吧,還要我請客。”
郦安筠喂了一聲:“你這是污蔑,我哪裏有!明明是我請客比較多吧。”│
周圍都是老房子,改成民宿和餐廳的很多,也有原住民從深巷裏走出,偶爾有自行車車輪滾過石板路,麻将聲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的。
沈願走在前面都上樓了,看了眼樓下互相踩影子的兩位成年人,問點菜的邊億:“她們以前就這樣嗎?”
邊億掃了一眼:“初中這樣,高中不是掰了麽。”
沈願笑了一聲,問:“那你是什麽時候掰的?”
邊億沒懂,正好這個時候孫盎然她們也進來了,門吱呀一聲,幾個年輕人還在讨論樓下的吉祥物小貓,沈願知道她們不喜歡和老板吃飯,讓她們去套房的隔壁桌吃去了。
郦安筠慢吞吞上來,看邊億不看手機菜單反而看着紙質菜單,又看了眼慢條斯理喝茶的沈願,問:“你們不點菜嗎?”
面容清麗的大老板搖頭:“我是外地人,等你們介紹特色菜。”
郦安筠在這方面沒什麽要求,邊億問:“虞谷呢?”
“和老板聊天去了,好像是她熟人。”
邊億待不下去了,“那我也下去了。”
她落荒而逃得太過明顯,郦安筠拿走沈願的茶杯給她添茶:“你別招蜂引蝶,這是我女朋友的好朋友也是我同學,不然很尴尬的。”
沈願撐着臉,她不怎麽做頭發,長發像完美的黑色綢緞,“看來你是認定了。”
郦安筠嗯了一聲,今晚月亮被雲層遮蔽,外面也很冷,此刻下起了小雨,她聲音混着雨聲:“之前的生活也太一成不變了,我想試試不一樣的生活方式。”
她說的是異地,也是戀愛。
沈願問:“最後還是一成不變怎麽辦?”
她能安慰郦安筠也能點出尖銳的問題,郦安筠卻很平靜。她在外一向妝容明豔,眼神格外精神,此刻也有對另一個人的勢在必得和對未來生活的掌控欲。
“恒定的人不同的方式,這可以自己選。”
她看向沈願:“我不像你,那麽容易膩。”
沈願嘆了口氣:“在一棵樹上吊死這麽幸福的嗎?”
郦安筠人生也就這麽一棵樹,她澆過水也撿過樹葉,也見證過這棵樹的春夏秋冬,也曾經不管不顧。
但樹就是能自由生長,哪怕無人照料。哪怕周圍瞬息萬變,也永遠在原地。
虞谷早成了郦安筠的鄉愁。
她想到後天自己的計劃,笑出了幾分得意:“你當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