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一盞燈

第61章 第六十一盞燈

日虞谷早上開車去市裏, 辦完事後開車到郦安筠父親發的地址去接她。

市醫院門口不好停車,郦爸爸走到路口上的車,虞谷讓他把東西放在後面。

“我還以為這天不會下雨呢, 結果下得這麽大。”

郦安筠父親和虞谷沒怎麽說過話, 對彼此的印象都很陌生。虞谷嗯了一聲,開了最大檔的雨刮器頻頻刮水也擋不住宛如潑盆雨勢, 才下午一點多天就陰沉沉的, 加上又是周末和醫院門口, 路上還堵車。

路上基本是郦安筠父親在說,虞谷回答兩句。

大概是天氣實在不好, 中途郦安筠還打電話過來, 打給她爸問到哪裏了。

虞谷回揚草走的都是國道, 這會車都沒開到城外, 男人看了眼外面的路況說:“還沒出城呢,肯定趕得上的。”

郦安筠早就到了酒店, 生日更像是一場聚會,剛才邊億順路把她外婆帶過來了。老太太很久沒搓麻将, 和一群小年輕在包房裏玩。田蘭月和沈願聊得挺來, 之前就在線上k過歌,虞小杞坐在一邊玩游戲,虞磊和趙金鳳都腿腳不方便,家裏也有保姆照顧,就沒過來。

郦安筠站在窗邊看着外面的大雨,小縣城最高級的酒店也不算差, 她訂的桌又是最好的, 目前就柯渺和虞谷還有她爸沒來。

柯渺今天忙單子,說最快也要四點鐘, 郦安筠也不催她。

她對爸爸本來就有氣,認為這兩天田蘭月的不高興也都是父親惹出來的,難免口氣很沖:“爸你就不能早點嗎?還讓虞谷等你這麽久。”

虞谷很早就出發了,她去拿貨就算再挑挑揀揀也挑不到中午飯點後,純粹是郦安筠的父親和親戚那邊有事耽擱,讓虞谷再等等,虞谷還在路邊買了個煎餅吃。

郦安筠的埋怨毫不遮掩,在旁人眼裏簡直像噴火。邊億經過,啧了一聲,問剛唱完歌沈願:“你和郦安筠是大學同學,她這麽兇真的有朋友嗎?”

沈願點頭:“她長得好看,追她的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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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億嘁了一聲,沈願問:“那你呢?不會從沒談過吧?”

這年頭母胎單身也沒什麽好羞恥的,奈何這麽問總有些尴尬,邊億原本就覺得沈願不懷好意,不理她了。

隔壁的孫盎然在和周絹花打牌,自動麻将機的洗牌聲很大,田蘭月又點了新歌,唱得忘我。

郦安筠這邊的聲音喧嘩,她爸道了聲歉,看了眼開車的女人,虞谷也不算繃着臉,開車的時候面無表情,還挺唬人的,察覺長輩的眼神,問了句:“是紅紅嗎?”

郦爸爸嗯了一聲,開了免提,虞谷說:“肯定能趕到的,你別着急。”

“今天雨下得很大,我開慢一點。”

她車齡很久,也是常年開到不好開路段的老司機,去市區的國道開得比高速多得多,選擇這條路也純粹是習慣性省五十塊高速費,也不用下高速再繞很久的路。

揚草的人去市區都這樣,郦安筠爸爸也是這麽開的,他附和說:“是啊紅紅,爸爸和小谷會趕回來給你過生日的。”

說得像郦安筠八歲要過生日一樣,她冷笑一聲:“我不過生日你還要在那邊待多久?”

家長裏短多半也就是付出和得到的問題,加上親疏遠近和血濃于水的倫理衡量,虞谷見多了這方面的吵架,她也不希望郦安筠今天心情更差,說:“你再等等我吧,不是說訂了酒店套房,我聽說娛樂設施挺多的,你也玩玩。”

郦安筠哪有心情玩,她揉了揉眉心:“別和我說話了,你開你的車。”

她爸問:“那要和我說嗎?”

郦安筠直接把電話挂了,男人讪笑兩聲,最後嘆了口氣。

路上虞谷聽了郦安筠父親的牢騷,和她想的也沒什麽區別,就是郦安筠的大伯生病誰照顧的人。

郦安筠剛從蒼城轉學回來的時候,虞谷就從周絹花那聽過郦安筠爺爺奶奶早就去世了的事。後來又聽郦安筠提父親是被大很多歲的大伯帶着長大的,關系更好,因為歲數差太多,那邊的輩分就很尴尬。

大伯的兒子比郦安筠的爸爸還要大兩歲,郦安筠人小輩分也高,從小去父親那邊就是被打趣的。

更多時候她抱怨新年,厭煩的就是這種不熟悉還要湊在一起吃飯的狀态。

還要附贈一句真讨厭。

虞谷完全沒有說話的餘地,她家也實在沒什麽其他親戚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在了,母親的姐妹都嫁在外地,父親的兄弟也不在揚草,也就是一家人相依為命。

這些事也不用虞谷點評,她只要開車就好了。

車開在過道,側邊是山,另一側山谷的溪水,蒼城開到揚草要好幾個小時,結果只有一段路暢通無阻,虞谷開車越開越覺得不對勁,怎麽前面堵成這樣。

天蒙蒙的加上雨勢,遠處山道拐角也都是雨幕裏的車燈,虞谷隐隐聽到了鳴笛聲,郦安筠的爸爸也說:“怎麽這裏堵了,前面出什麽事了?”

這條路還有一側車道,調頭都需要開到哪個村口,加上彎道很多,路牌也會寫上事故高發路段。

很多年前還發生過一起事故,據說是山體滑坡,死了不少人。

車都沒辦法繼續開了,只能停在前面一輛車後面。

雨還在下,另一邊的溪水也霧蒙蒙的,對面的村莊這個點也亮起了燈。虞谷剛想給郦安筠打個電話,發現手機都信號微弱,半格都夠嗆,車上的廣播收聽也斷斷續續的。

郦安筠看着亮燈的縣城,心想都五點多了虞谷怎麽還沒回來,四個小時還不夠開回來的嗎?

她走來走去,突然聽到邊億大叫了一聲,柯渺這個時候過來了,還拎着蛋糕,一邊拍了拍自己皮衣上的雨水。

虞小杞看了眼蛋糕,沒想到居然是收音機模樣的,好奇地走了過去。

郦安筠剛想問這不是自己定的,邊億大喊自己的名字,她不耐煩地問:“幹什麽?”

邊億手機有本地推送,揚草境內的某路段發生山體滑坡,目前事故……

沈願和邊億站在一起,還不明白:“怎麽了?”

邊億問郦安筠:“你知道虞谷到哪裏了嗎?”

郦安筠更不耐煩了:“我哪知道?”

邊億把手機遞給她,郦安筠掃了一眼:“什……”

她話都說不出來了,立馬給虞谷打電話,柯渺放下蛋糕過來,不懂她們這裏的氣氛怎麽這麽緊張。

郦安筠先給虞谷打的電話,沒人接聽,又打給自己父親,也沒人接。

最先發現的是邊億,安慰郦安筠的也是她,她說:“別想太多,我看上面說信號不好,指不定是這樣。”

她難得說句人話,柯渺站在一邊也在搜新聞,附和道:“是啊,指不定虞谷試圖給你打電話。”

田蘭月還在打麻将,看了眼站在一起的幾個人,問:“紅紅啊,小谷還沒到嗎?你和她說的幾點?”

郦安筠眼眶都紅了,邊億回:“再等等呗,阿姨我們在玩游戲呢。”

田蘭月也沒多想,繼續打麻将去了。

沈願勾住郦安筠的肩:“別想太多。”

上次和虞谷分開的幾天,是郦安筠感冒加失戀的雙重體驗,她以為這會是人生最漫長的等待,卻沒想到這次的半個小時才是。郦安筠還去外面打了個好幾個電話,得到的是現場事故人員還沒出名單的消息。

她甚至想走,被邊億攔住了,邊億做裝修也經常往蒼城建材市場跑,知道那邊的路況,“你現在過去也沒用,那邊肯定全堵死了,疏通也要時間。”

之前那條路發生過一樣的事,只是那時候是五月份,同樣是暴雨。

郦安筠還記得那年夜晚的新聞,晚上她去樓下文具店買本子還聽到老板談論。

那時候聽是別人的事,這個時候身臨其境,她只有害怕。

柯渺微信不少群,翻了翻對郦安筠說:“我有客戶也堵在路上呢,你看視頻。”

她靜音不妨礙視頻拍的現場雨幕警告燈,周圍看上去就很嘈雜,也有人撐傘在路邊。

柯渺說:“不過他也信號不好,發出來我問他就沒回。”

“再等等吧。”@

誰也不想往最壞的結果想,今天還是郦安筠的生日,車上有虞谷和她的爸爸,現場的人也在等那兩個人過來開席。

郦安筠嗯了一聲,虞小杞還在看那個收音機形狀的蛋糕,問郦安筠:“為什麽是收音機啊?”

“你問她,”郦安筠迅速換了一副面孔,除了微紅的眼眶沒任何異狀,又對柯渺說:“我給你的圖分明不是這個。”

柯渺攤手:“你女朋友要我換的啊,還多給了我一個紅包。”

她還有聊天記錄,截圖發給郦安筠:“別說是我說的啊。”

聊天記錄裏虞谷還提到了隐藏款,她問柯渺:“什麽意思?”

柯渺不肯說:“等虞谷親自告訴你吧。”

郦安筠眼神一黯,還沒說話,手機響了,來電提醒:死魚骨頭。

那邊打麻将的田蘭月也收到了丈夫的電話。

郦安筠接起電話,她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結果開口就掉眼淚,一句話沒說,反而是虞小杞看呆了,小聲對邊億說:“這就是網上說的話從眼睛裏說出來嗎?”

邊億不是很懂,柯渺糾正:“那是眼淚從嘴巴出來,你說反了。”

邊億沉默兩秒,“好惡心。”

她的心也輕快了許多,至少虞谷還能打電話過來。

郦安筠什麽都沒說,那邊的虞谷撐着傘站在雨幕裏,不少人都在這邊打電話給家人報平安,她問:“你知道了?”

郦安筠點頭,跟啞巴了一樣。

虞谷聽到了她吸氣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外面的雨還在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通路,這樣的氣氛格外低迷,虞谷知道自己肯定不能按時到場了,她頓了頓說:“郦安筠,生日快樂。”

郦安筠問:“要多久?”

虞谷也不知道:“我人沒事,只是堵在路上了。”

她問郦安筠:“柯渺到了嗎?”

實際上她那邊的聲音仍然斷斷續續,信號極差,就算是同一時間也像是有了時差。

郦安筠嗯了一聲:“為什麽要改我的蛋糕?”

虞谷沒回答,只是說:“你切開就可以看到了。”

郦安筠卻說:“我要你親自給我切。”

“虞谷,我在等你回來。”

說完這句話電話就斷了,郦安筠盯着手機看了好久,驚覺這句話虞谷說過。

冬天的雨夜太冷太冷

,她從來沒這麽失控過,擔心這個那個,什麽未來,她好像連明天都掌握不了。

既然婚禮上的宣誓都是:除了死亡把我們分開。

那活着的時候,我和她要有個證明吧。

登記也好,婚禮也罷,生活是生活,紀念是紀念。

我和虞谷都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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