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真是一片狼藉啊。
幾萬名師生就這麽倒在地上,這要怎麽收場啊。
白客舟捏着銀杏樹葉子,看着聚集而來的紙鶴,不由想到:怪不得電視劇裏都是在偵探找到真兇以後警察才來,原來這都是定番。
他和江流解決了重要事件,捉妖盟的人才趕來,要是打算等捉妖盟來處理,黃花菜都涼了。
突然,一道劇烈的光照在白客舟的臉上,差點閃瞎他的眼睛。
甚至不用回頭就知道白光是誰!
只聽聞一聲尖利的鳥啼,巨大的翅膀狠狠掠過他的頭頂,然後則是大雨傾盆而下,伴随着電閃雷鳴。
這浮誇的陣仗,一聽就知道……
“白!客!舟!”
再熟悉不過的怒喝聲。
白客舟擡頭而去,一只巨大的大鵬鳥上站立着一個身穿白長袍、黑羽披風的男人,他目光如鷹,斜眉飛鬓。
拿白客舟無聊時看的那些言情小說的說法,這人就整一個霸道總裁風味。
來人正是當世長平白家家主,捉妖盟現任盟主,白客舟大哥——白風行。
盟主出行,小弟們跟随,白客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同事沖了進來,有條不紊地開始收拾殘局。
有施行催眠術讓在場所有師生失憶的,有用治療術進行治療的,有用回魂術探測術法痕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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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瞳直接沖過來,氣急敗壞大吼:“怎麽又是你在現場!不是讓你調查個做夢嗎?怎麽就弄出這麽大的事?”
白客舟冤枉至極,簡直比窦娥還冤。
這是他能決定的嗎?
他只是在百年校慶上準備唱個歌,誰知道會這樣啊?
白客舟還覺得很委屈呢,他精心準備的歌也沒唱成,江流都沒聽到他唱歌。
“呵呵……”白客舟無力地幹笑幾聲,擡眼看頭頂之上盤旋的大鵬鳥上的兄長,喃喃道,“黑瞳哥,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黑瞳沒好氣道:“什麽?”
“你說……”白客舟用一臉夢幻的表情開口,“我哥那個黑羽披風是怎麽固定在肩膀上的?我瞅着這麽大的風都紋絲不動,是502膠水黏着嗎?”
黑瞳:“……”
要不是看在臭小子實在傷得沒力氣了,真想一巴掌呼死他!
顯然,想一巴掌呼死這個孽障的不止一個人。
白風行在大鵬之上俯視下方無力癱坐的弟弟,眼睛裏簡直要瞪出火來,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小子靈力沒有多少,搞事能力倒是豔絕整個捉妖盟啊。”
白客舟擡着頭,有氣無力地揮揮手:“hello,老哥,那兩個被綁住的男的是嫌疑犯,其他都是受害者,我頭有點暈,等我醒過來再和你交……代……”
話音未落,白客舟脫力向後倒去。
江流雖然治療了他的致命傷,但此刻他已是氣空力盡,撐持至此到了極限了……就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間,一個身影從高空瞬移下落扶住了白客舟。
然後黑羽披風包緊緊裹住了他,最後,模糊之中白客舟只依稀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嘆息,是那麽的輕。
永寧城市大學的校慶,一下子在網上炸了鍋。
據說是一個已經畢業的研究生突然在校慶活動上闖上臺,拿着話筒就開始歇斯底裏揭露五年前的一樁醜聞。說是信息科技學院一名叫做吳良的教授,曾經性/騷/擾自己的男學生,導致其自殺身亡,學校還遮蓋了這件事!
這可作不了假,據說當時就有學生正在直播校慶,結果全給拍下了,一下子傳遍了整個網絡!
永寧城市大學校委會立刻召開大會,大喊要控制輿情,也有一些很有集體榮譽感的學生立刻出來到處控評“護校”,說這些都是謠言,是別的對手985大學和他們争奪區域第一高校的名頭故意買水軍在“黑”他們。
氣得永寧中文大學和永寧工業大學的官博連夜陰陽怪氣地發了一堆“醜人多作怪”的表情包內涵。
反正高校互撕也是一大看點,直接炒熱了這個話題,最後教育部緊急成立調查組調查五年前的這件事。
最後結果,屬實。
輿論嘩然。
堂堂全國知名的高等學府,居然出了這樣的事,師德師風蕩然無存,學校為了聲譽當時居然還掩蓋這件事。
于是,群情激憤,公檢法介入,吳良被刑事拘留,當時處理這件事的永寧城市大學高層領導也被紀委調查。
雖然現在的性/騷/擾還沒有嚴格從法律界定在男性之間,但猥/亵/罪是不分男女的,吳良利用導師身份欺壓學生,已經構成強制/猥/亵/罪,被依法提起公訴。這件事也引起了輿論的大讨論,有關“男孩子也會遭到騷擾”一時成了最熱門的話題,很多男孩子受到“鄧家涵案”的鼓勵,紛紛匿名、實名舉報當年對他們進行侵害的老師、同學,成為了這一年的年度大事,深深影響了整個社會。
永寧城市大學在出事後立刻對吳良進行了解聘,并撤銷了他的教授職稱,當年那一批參與鄧家涵案的領導班子也在紀委調查後撤職的撤職、雙規的雙規……換上了一批新的領導。
新的領導班子一定會比舊的好嗎?
沒有人知道,但至少這也是對銀杏樹下那縷冤魂的一個交代。
又到了一個月的二十五日,市民們可以進入永寧城市大學。
銀杏樹下擺滿了學生和市民們為了紀念鄧家涵而買的花,那銀杏葉子紛紛飄落,落在紀念的人們頭上,依稀之間,很多人好像看到了在很多年前,有一個男生曾經坐在這株樹下看書,暢想過未知的未來。
而今,再也不可期也。
“那……他那個多舌的師弟呢?”江流遠遠地看着銀杏樹,随意問道。
“捉妖盟的意思就是小懲大誡,讓他給鄧家涵道歉、供奉,并且向大衆揭露這件事的真相。畢竟他只是背後嚼人舌根,不論哪家的量刑,都不至于要他的命去償。”白客舟回答道。
至于白客舟是怎麽讓師弟跪地痛哭流涕向鄧家涵忏悔就不必多說了。
“哦,所以,這就是你所謂的承諾,你所謂的應得懲罰?”江流冷笑道,“那可是一條生命,結果應得的懲罰就是坐牢、刑拘、道歉和被調查麽?”
“是的。”白客舟臉色不變地回答道,“這就是我答應的他們‘應得的懲罰’。鄧師兄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可首先他是自殺的,不是他殺,不論是法律還是捉妖盟的規矩都沒有償命一說。捉妖盟有捉妖盟的懲罰規則,人間有人間的法律量刑,他們所有應得的懲罰都不是我‘個人’做出的,我沒有資格對任何人實施懲罰,我所做的就是把這件事大白于天下,然後交給捉妖盟和人間的法律來決定,……這就是我能做的。”
江流又問:“你覺得鄧家涵會接受這個結果嗎?”
“不知道,冤魂總是想要報複整個世界的。”白客舟道,“但我對得起自己的原則,就是這樣。”
“有多大的能力就辦多大的事,妖怪的事交給捉妖盟,人間的犯罪交給法律,熊孩子做錯事交給老師……我又不是超級英雄,能一個人決定地球的存亡。”
白客舟看着遠處追着蕭寒道歉的高齊,淡淡一笑:“反正我就是這樣的小人物,但是……誰也不能規定小人物就得躺平,不能做事吧?”
“你不僅做事,你還話多。”江流指出這個事實。
“……什麽!原來姐姐你也讨厭我說話風格嗎?我還以為你不介意的!”
白客舟如遭雷擊,江流之前從來沒有當他的面前說他話痨,他還以為……江流和別人不一樣,不介意呢!
“是話多……”江流目光看向遠方,“但,并不讨厭。”
白客舟心中狂喜,還在回味這句話的涵義,就見蕭寒走了過來。
蕭寒:“老師好,沒打擾你們吧?”
打擾了!快離開!
白客舟很想這麽說,但一看江流突然如沐春風的“人民教師”嘴臉,就立刻閉嘴了。
江流:“有什麽事嗎?”
“嗯……”蕭寒猶豫了半天,還是擡頭說,“老師,我們之前經歷的一切事都不是夢吧?雖然您在班會上說做夢夢到女鬼是青春期萌動,平日課業壓力太大産生了集體無意識的幻覺,硬說這是科學現象……”
其他同學都信了,反正他們都盲目崇拜江流。
但蕭寒卻露出一個很若有所思的笑容:“但是老師,其實最後在花海的那一刻,我是醒着的,我聽到你給鄧家涵師兄說‘如果厭惡人間,就嘗試去愛一個具體的人或者具體的東西’這句話了。”
啊……
白客舟一愣,和江流對視。
要用千金鈴給這孩子洗腦嗎?
白客舟用目光詢問。
“但是老師說這些都是科學現象,我就選擇相信了,反正就當做是我做夢夢到的。”蕭寒如今擡頭挺胸起來,身姿挺拔像一根翠竹,“老師,我也很厭惡人間,雖然高齊他們向我道歉了,但是我不打算原諒。”
江流聽後贊同:“不原諒也可以。”
沒誰規定道歉一定要被原諒,和解是一種選擇,不和解也是一種選擇。
“但是我想試着好好活下去,所以我想像老師您說的那樣去嘗試愛一個具體的人試試……比如,去愛老師您,因為您救下我的樣子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花海中,強大如神佛的江流給意識朦胧的蕭寒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人值得敬愛,那麽他願意去敬愛江老師。
說完,蕭寒笑了笑,就離開了。
江流:“噢。”
白客舟風化。
他忍不住大喊:“等一下——救了你們的人難道不是我嗎!我是透明的嗎?我全程沒參與?就這麽直接被無視了?”
而且,小小年紀談什麽愛啊!
“他說的是敬愛吧?是敬愛吧?”白客舟緊張地問江流。
江流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