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第三章赫娜

第三章 赫娜

“嘉圖哥哥,嘉圖哥哥……你沒事吧?”

在返回第十層的路上,嘉圖從赫達的呼喚中回過神來。他看了看身邊的小男孩,不禁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我當然沒事啦,你看,剛才那位老爺爺可是給了我們不少幹糧棒呢……”

嘉圖一邊說,一邊向赫達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小包袱”——

那是整整齊齊、堆疊在一起的二十根“幹糧棒”。

這些幹糧棒,很像是他前世見過的“壓縮餅幹”,淡黃色的壓模表皮中夾雜着少許的木屑,散發着淡淡的黴味,吃起來非常幹澀,如果不大口喝水,幾乎難以下咽——

卻是大多數避難所居民的日常口糧。

一塊三等分的幹糧棒,足夠一名成年人吃上一整天。

嘉圖的養母赫拉,一個月的月工資也不過是五十根幹糧棒和三十升水配額,如果考慮到“一根幹糧棒”可以換取“三升水配額”,嘉圖手中的這一小包幹糧棒,就已經是他養母三分之一的月工資了。

“如果按照前世殡儀員三千元的月薪……這就是一千塊……但在這個避難所內……卻只夠我們吃一星期的……”

嘉圖在心中估算了下,不禁有些惆悵。

他雖然對老送葬人的說法多有不滿,但他也知道,對方說的都是實話——

“避難所不養閑人”。

在這座近乎原始的“鐵原避難所”內,大部分底層工作,都只夠“一名”避難所居民勉強度日的。

如果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那就只能成為赫拉她們的累贅,雖然他相信以赫拉等人的人品,應該不會棄他于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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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萬一赫拉她們出現什麽意外呢?

“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我還是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子’……”

嘉圖忍不住設想了下這種可能性。

再加上赫拉去世後,對赫娜和赫達她們造成的“負擔”,無論怎麽想,都只有像老送葬人說的那樣,找個礦井并跳下去了……

“好不容易死而複生……結果卻什麽都沒能做到……真是不甘心啊……”

嘉圖絞盡腦汁地思考着,卻不知不覺中回到了第十層居住區。

遠遠地,他就看到幾名有些陌生的同齡人,正站在自家的帳篷旁,小聲交談着什麽。

嘉圖注意到他們身上的褐色披風,以及胸前的銅制紐扣別針,瞬間意識到了他們的身份:

“培訓學校的訓練生?!赫娜借到藥了?!”

嘉圖和赫達對視了一眼,不禁加快腳步,沖着那幾名年輕人遠遠地打起了招呼:

“你們好啊!請問是赫娜在學校的朋友們嗎?”

那幾名年輕人一直關注着帳篷裏的動靜,完全沒有注意到背後,當嘉圖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幾個人都被吓了一跳。

“啊不是!我們只是赫娜小姐在培訓學校的同學……”

人群最前方的那名少年,下意識地舉起手,捧着手中的一只陶瓷水瓶,像是在投降,又像是在讨饒。

只是當他轉身看到背後的嘉圖,卻突然愣住了:“您是……?”

居然懂得說“您”啊……

嘉圖看着面前束着黑色短馬尾的俊秀少年,略微有些吃驚。

他不禁想起了取水房的“王姨”——

這是他這三年來,第一次聽到有人稱呼他為“您”。

雖然從對方的表情來看,這也是一場“意外”。

嘉圖注意到對方幾人的視線,逐漸落到自己的左手和左腳上,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赫娜沒有和你們提起過我的事情嗎?”

他微笑着,語氣平和。

而俊秀少年雖然已經看到了嘉圖的殘疾,卻沒有露出任何的輕蔑,反倒仍舊有些尴尬地解釋道:

“赫娜小姐在培訓學校一直很少說話,是我的朋友堅持,我們才過來看看情況……”

嘉圖注意到,在這名俊秀少年的褐色鬥篷下,穿着相對整潔的褐色單衣,而他身邊幾位同伴,也穿着比絕大部分十層居民要幹淨整潔的褐色衣服,雖然還是有些瘦弱與蒼白,但至少看得出來,他們的生活已經不像大部分十層居民那麽“拮據”。

“是來自八層或者九層的避難所居民吧……”

嘉圖在心中盤算着,回憶起避難所的“居民規定”。

按照避難所的規定,整個避難所大體上可以被分為十個樓層。

自下而上,分別是架構層、記錄層、研發層;戒備層、中樞層、工業層;培訓層、教律層、生命層以及管理層。

其中架構層、記錄層和研發層的避難所居民,都只能穿着深褐色的衣服;戒備層、中樞層和工業層的居民,則可以穿着深紅色的衣物;只有培訓層以上的居民,才能穿上有着特殊含義的“白色衣物”。

少年們的衣服顏色沒有改變,說明他們哪怕家境稍好一些,也和嘉圖他們一樣,都是來自第八、九、十層的“下層區居民”。

“既然不是七層以上的‘華族’,那就沒必要特別以禮相待了……”

嘉圖在心裏想明白了這些,也沒有在意幾個人的失禮,而是笑着打了個圓場:

“也對,我們家這個情況,确實很難啓齒吧……”

說完,他就和幾個人道了聲“抱歉”,與赫達一起鑽進了帳篷裏。

帳篷內,還是他們離開時的樣子——

簡陋,破敗。

只不過,一名披着褐色鬥篷的少女,讓這片空間彰顯出一絲別樣生機。

少女背對着他們,看不到她的容貌,但是從少女的背影上,嘉圖卻仍舊能夠感受到那股仿佛森林與湖泊般的靜谧氣息。

“姐姐!”

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間,赫達就一臉開心地跑過去,抱住了少女的胳膊。

少女雖然被背後的動靜吓了一跳,但是肩頭微聳,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反倒微微擡手,揉了揉身邊小男孩的柔軟卷發。

“你借到藥了啊……”

嘉圖聞着房間裏的藥香味,有些感慨地說道。

少女轉過身來,一雙清亮的绛紅色眼眸,透過一頭比起火紅色稍淺的淡暖色長發,掃了他一眼,薄唇輕啓,淡淡開了口:

“稍微欠了些人情。”

嘉圖注意到,除了珍貴的藥包之外,少女身邊還放着一小包幹糧棒和配額水木牌,從數量上來看,并不比他用盡人情要到的那些少。

感受着少女和自己之間的“人情差距”,嘉圖不禁有些悵然。

“僅僅是一條腿而已啊……”

他禁不住在心中想道。

換到前世,“這樣的殘疾”都不需要“機械義肢”,只要“自體培育”一條完整的“克隆腿骨”就行了。

結果到了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廢土世界……

他什麽辦法都沒有……

就在嘉圖胡思亂想的時候,少女也已經将全部藥液都喂完了。

她放下水杯和燒得暈暈乎乎的赫拉,用一雙澄淨的目光和嘉圖打了聲招呼,便走到帳篷門口,和自己的同學簡單交談了起來。

她的聲音不大也不多,大多都是其他人在講,而她點頭在聽。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的冷淡,其他人在簡單幾句之後,也紛紛告辭表示準備離開了。

随着訓練生們的聲音逐漸遠去,少女去而複返,手中又多了一只陶瓷水瓶。

注意到嘉圖的視線,少女簡單說了下:“是華倫借我的,說等我用完了再還給他。”

“華倫……是剛才那個馬尾少年嗎?”

嘉圖想起了進門時捧着水瓶的那名俊秀少年。

“是。”

少女點了點頭:“他和我說,瓶子裏都是沉澱後的循環水,對病人的身體有好處。”

說完,她便把手中的水罐遞給了嘉圖。

嘉圖向裏面看了一眼。

在避難所公共照明的紫外線射燈下,陶瓷水瓶內閃爍着藍紫色的白光,有着一眼見底的清澈。

雖然還是有些雜質,但明顯已經接近于他前世的“自來水”。

“是‘二次過濾水’吧……大概是用了‘明礬’吧……真是不小的人情啊……”

看着手中的“循環水”,嘉圖不禁判斷道。

這些東西在他的前世完全不算什麽,但在物資匮乏的避難所,卻已經可以算作一份“天大的人情”了。

“……他說等我成為‘探荒者’之後,再還回去就好。”

少女聽出了嘉圖的言外之意,不禁有些沉默。

她下意識地走向雜物堆,把剛拿回來的幹糧棒和水牌都收拾了一下。

整理好家裏突然多出來的一大堆物品,她看向嘉圖并突然說道:

“你今天狀态怎麽樣?我想找人陪我練練手。”

嘉圖看着少女那有些認真的眼神,意識到剛剛欠下來的人情,讓她稍微有些焦躁。

“畢竟……讓自由的蒼鳥被束縛在充滿銅鏽的牢籠中……沒有什麽比這個更殘忍的事情了吧?”

嘉圖在心中默默地思考着,看着少女那有些期盼的目光,不禁點了點頭:

“好吧,今天的食物很充足,如果只是十五分鐘的話,我可以陪你一會兒。”

“那就足夠了。”

少女點了點頭。

兩人拿起少女從學校借回來的裝備,走到帳篷外面,面對面地站好。

他們使用的場地,只是居住區帳篷間一條狹窄的人行道。

對于嘉圖而言,這裏已經足夠寬敞。

“只是……對于【探荒者】而言……這麽狹窄的場地,可不一定是件好事啊……”

嘉圖也曾經擔憂過這種“過于狹長的地形”,會不會影響到少女的戰鬥習慣。

但少女只是搖着頭,目光堅定地回答道: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樣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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