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章十十三年(四)

章十 十三年(四)

在窗邊站了會兒,聽見外面傳來了太醫的聲音。虞斓走到門口一看,原來是太醫過來了。見到虞斓,太醫行了禮,恭敬地問好。 “不知陛下現在在不在書房”太醫問道。

虞斓道: “這會兒不在。不知太醫一早前來是有什麽事情麽”

太醫呵呵笑了兩聲,道: “不過就是為陛下看看身子罷了。如果陛下這會兒不在,臣過會兒再來。殿下,臣告退了。”說完,太醫就要走。

“慢。”虞斓看着太醫, “陛下最近身子沒什麽大礙吧”

太醫恭順地一笑,道: “陛下龍體康健,請殿下放心。”

虞斓狐疑地看了太醫一眼,靜默了片刻才開口: “你說的可是實話”

“殿下為何覺得臣說的不是實話呢”太醫從容地反問。

虞斓沉默了片刻,擡眼看向外面,聲音淡淡的: “你并沒有對我說實話。太醫,是什麽原因讓你選擇對我欺騙呢”

太醫擡眼看向虞斓,呵呵笑起來: “為醫者,只懂得醫學上的事情,別的臣謀不來,自然也不會選擇去撒謊。殿下若執意覺得臣是在撒謊的話,臣也無可奈何。”

這時,外面又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虞斓和太醫齊齊看向門口,只見郭珺推着姬尚進來了。見到虞斓和太醫,姬尚挑了眉,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怎麽一早就來了今天沒把慕容伶帶上”

太醫忙道: “是有些事情想對陛下說,便獨自過來了。”

姬尚看了他一眼,輕輕地笑起來,向郭珺和虞斓道: “你們先出去吧!這裏有太醫就好了。”

虞斓和郭珺依言退出去,書房中便只剩下了姬尚與太醫兩人。太醫看着姬尚,突然跪倒在地上: “陛下,臣才疏學淺,請陛下恕罪。”

姬尚只覺呼吸一窒,靜默了片刻才開口: “你是太醫院的老太醫了。朕一直以為,再沒有人比你的醫術還好。”

“發現得太遲……當初是臣的疏漏,只想着要醫好您骨頭上的傷……”太醫重重地磕頭, “陛下……請陛下責罰……”

“這不能全怪你。”姬尚沉沉一嘆,那一瞬間好像蒼老了許多, “朕想,或許還有補救的,是不是”

“陛下後腦的血塊越來越大了,原以為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失,可照如今的情況看來,或許會越來越嚴重……到最後……”太醫沒敢把話說下去。

聽着這話,姬尚又沉默下來,過了半晌,他擺了擺手,無力道: “你退下吧!讓朕一個人靜靜。”

太醫忙起身退了出去,留了姬尚一人在書房中。

怔怔地看着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姬尚只覺得連氣都喘不過來:血塊,那意味着什麽是在預示自己活不久嗎是了,他想起來他的小叔叔,當初也是從馬上摔下來,當時沒什麽大礙,可後來總覺得頭疼頭暈,最後幾個太醫診斷才知是腦子裏有個血塊。後來,他的那個小叔叔也因為這個血塊而一命嗚呼。他也會因為這個血塊而死去嗎

擡手摸上後腦那個總是隐隐作痛的地方,姬尚輕嘆了一聲,突然想起宿命這個詞來。他還是皇子的時候曾有個方士說他四十九歲的時候有一劫。這就是那個所謂的“劫”嗎他苦澀地笑起來,看向窗外,陽光是那麽明媚。

虞斓推門進來的時候姬尚堆着窗外的那棵銀杏樹發呆。緩緩地上前,掖了掖他腿上的毛毯,她溫和地笑着: “陛下,還是不要在窗邊坐太久,雖然出了太陽,但寒氣還是重的。”

姬尚“嗯”一聲,示意她推他到禦案那邊去,口中笑道: “你可想好了”

虞斓輕輕地笑了笑,道: “臣妾想好了。”

“朕很期待。”姬尚故作輕松地笑着。

“臣妾也會好好地坐好您交給臣妾的事情。”虞斓莞爾一笑。

姬尚呵呵笑了幾聲,拿起桌上的折子,沒有心思看下去。

永寧三十一年的春天,姬尚重新讓姜翩回到朝堂成為丞相。與此同時,他也把朝政的大部分交給虞斓。這以後,姬尚仿佛就把權力完全交給了虞斓。

這樣的情形,不得不讓人猜疑。可又讓人覺得姬尚是另有所謀。雖然虞斓大權在握,姜翩權傾朝野,可兩家都沒有從前的張狂,恭順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冬天到來。姬尚穿着厚厚的衣裳坐在書房裏,手裏拿着一份折子,似笑非笑。忍着那越來越叫人難以忍受的頭疼,他看向郭珺,聲音淡淡的: “讓婧兒進宮一趟吧!何必上折子。”把折子合上放到一邊去,他拿起火盆邊的銅勾來,撥弄着盆中的炭火,又道: “讓慕容伶過來陪朕下棋。”

郭珺忙答應着退了出去,留了姬尚一人在殿中。

用手支着腦袋,姬尚只覺頭痛欲裂。撥弄炭火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終于,他丢掉了手中的銅勾,用盡全身力氣掀翻了那火盆,炭火散落一地。他自己也因為用力過猛向後滑了好大一段距離。

外面的內侍聞聲進來,一見着情形忙上前去收拾了滿地的狼籍,又搬了另一個火盆進來。這時郭珺帶着慕容伶進來了。見到這樣的情形,郭珺自然知道原因,什麽也沒有說,叫人打掃幹淨了書房,便帶着人出去。

慕容伶上前去推着姬尚重新坐到火盆邊,溫和地笑着: “在火盆邊暖和一些。”

“拿棋盤過來吧!”姬尚皺了皺眉頭,并不想多說什麽。

慕容伶忙去搬了棋盤和棋子過來,布好棋盤,他在姬尚對面坐下了。 “陛下執黑嗎”他問道。

姬尚點點頭,從他手裏接過棋子,率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慕容伶也不再說什麽,認認真真地與他下棋。

下了大半局棋,姬尚才覺得頭疼有所緩解。落下棋子,他看向慕容伶,勉力笑了笑: “外面又下雪了吧總是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慕容伶擔憂地看了姬尚一眼,試探着問道: “陛下的眼睛還是看不清嗎”

姬尚輕嘆一聲,看向棋盤: “有時能看清,有時看不清。你師傅又琢磨出什麽新藥方子嗎上次那個倒是不錯,但最近似又不管用了。”

“臣回去與師傅說。”慕容伶道。

姬尚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自嘲地笑笑: “眼前又是一片朦胧,這棋局留着下次繼續吧!”頓了頓,他又道: “你推朕出去轉轉吧!在書房呆太久了。”

一出書房,只覺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姬尚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擡眼看向前面,白茫茫一片。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于是向慕容伶笑道: “朕有時在想,要是有一天什麽都看不見了怎麽辦呢”

“陛下想得太多。”慕容伶緩緩地推着他順着回廊走着。

“你很像你的父親,說出來的話總給人淡然的感覺。”姬尚又道, “你有喜歡的姑娘了嗎”

慕容伶笑道: “還沒有。”

“朕知道一個姑娘不錯。長得很漂亮,又聰明,什麽時候讓你們認識一下。”姬尚微微笑着, “朕想你會喜歡那姑娘的。她只是脾氣暴躁了些,其實人是善良的。”

“聽陛下這麽說,便知那姑娘是極好的。只怕微臣配不上那位姑娘。”慕容伶道。

姬尚哈哈笑起來,仿佛極為開懷: “在朕眼裏,你們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對。”

雪花紛紛揚揚,北風呼嘯,冬還是那麽冷。

長寧宮中,虞斓坐在桌前已經很久了。內侍孫勝在一邊伺候着她,不時遞上茶水手巾,讓她更專心地批閱折子。

放下手中的折子,虞斓看向孫勝,緩緩地開口: “瑞明公主給陛下上折子這事千真萬确”

孫勝忙道: “的确這樣,陛下已經宣召了公主進宮。”

“姜翩知道嗎”虞斓問道。

孫勝道: “應是知道了。”

“去重華宮。”虞斓起了身。

重華宮中,姬尚和慕容伶在小偏廳閑聊。因為眼前看不清的緣故,姬尚只是茫然地看着一個方向,靜靜地等待着眼前清明起來。

“你覺得入朝為官如何”姬尚問道。

慕容伶道: “人各有志,總有些人不願為官的。”

“你呢”姬尚繼續問。

“臣只想學好醫,然後出宮做個郎中。”慕容伶道。

姬尚笑了起來,道: “這世界上能遂心意的事情總是很少。”

“總要去努力争取一下的。”慕容伶笑道。

“說的也是。”姬尚點點頭。

這時,郭珺過來了,恭敬道: “陛下,皇後殿下來了。現在正在正殿等着您。”

姬尚擡眼看向郭珺,只看得清一個模糊的輪廓,下意識皺了皺眉頭,道: “知道了。一會兒婧兒來了讓她在書房等着朕,不要讓她見皇後了。”頓了頓,他又看向慕容伶,道: “你回太醫院吧!別忘了和你師傅說,要配點新藥了。”

“是。”慕容伶起了身,恭敬地退出了偏廳。

等慕容伶走了以後,姬尚又看向郭珺,聲音淡了下來: “朕記得上個月禦史有個彈劾虞湜的折子上來,一會兒發下去吧!不可讓姜虞兩家太過猖狂了。”

郭珺神色一凜,忙道: “是。”

“走吧!去正殿。”姬尚譏諷地笑了笑,叫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正殿中,虞斓站了許久。見到姬尚,她行禮下去,一五一十地彙報這幾日來朝中的大小事情。說完之後,她看着姬尚,問道: “陛下可有什麽事情要說”

姬尚道: “剛才讓郭珺發了折子下去,你注意看看。”

“是。”虞斓道。

“婧兒遞了折子上來說你對皇室宗親多有冤枉。這事兒可是真的”姬尚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虞斓沒想到他問得這麽直接,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才好,只道: “有一些皇室宗親行為嚣張,知法犯法,臣妾只是秉公辦事。或許是瑞明公主偏信讒言,才覺得是臣妾冤枉了……”

“把折子給朕看。”姬尚打斷了她的話, “若事實果真如此的話,你便放手去做。”

“是。”虞斓低下頭。

“好啦,你下去吧!”姬尚道, “剛才讓郭珺發下去的折子你注意一下。”

虞斓答應着退出偏殿,只覺背後一片冷汗涔涔。回到長寧宮看到郭珺送來的折子,她吃了一驚,那竟是禦史彈劾虞湜的折子。自從虞炜流放瓊州以後,虞湜回到廣寧主持虞氏。而虞隽依舊迫于種種原因不得不留在帝都。這禦史的折子裏面,句句擊中要害,真叫她連想徇私也不行。

放下折子,虞斓嘆了口氣,讓人宣虞隽進宮。

雪不緊不慢地下着,真不知何時才會放晴。

虞斓走後不久,姬婧就到了重華宮,姬尚在書房見了她。

“你的折子,朕看過了。”姬尚道, “為什麽不直接與朕說”

姬婧道: “兒臣覺得用折子更加直接。”

姬尚靜默了片刻,然後看向她: “你的心,朕能理解。但皇後的做法并不像你折子裏面說的那樣偏頗。”

“或許沒有偏頗,但這其中必有內情。否則她為什麽處處針對我姬氏皇族”姬婧看着姬尚, “父皇您不會看不出來。”

“那些皇室宗親,安逸太久了。”姬尚緩緩道, “此刻也該讓他們醒醒了。”

姬婧沉默了會兒,輕嘆了一聲: “如果她得寸進尺呢”

“若你有機會能站到朕這個位置上來,婧兒,你也會與朕采取一樣的态度。”姬尚道, “由皇後來敲打一下那些張狂的皇室宗親,并非是一件壞事。”

“父皇,兒臣只是擔心……”姬婧看着他。

姬尚拍拍她的手,和藹地笑着: “你有這份心,朕很欣慰。”

這次的事情,虞斓嚴懲了幾個行為太過嚣張的皇親,而虞氏也因為這件事情小有影響。但從整體來看并沒有太多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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