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第五十五章馳騁
第五十五章 馳騁
高壯如一座小山的陵阜扛着一柄灰黑色的巨斧朝南安一行人緩緩走來。
他一張粗狂的臉上,風霜雕琢,滿臉胡茬,挂着一個與其極不相符的溫柔笑容。
原本陵阜對南安所知甚少,他只聽說過荊安府中住着一位劉草和劉刑曾經拿命拼回來的女人,但始終是如雲繞巫山般,不曾識得真面目,直至最近一年間,她才開始嶄露頭角,接手城中大小事務的調度安排。
但這一年來,她的名聲和功績足以抵得上自己和無言這麽多年來在城中的努力,陟罰臧否雖在其一言之間,但她所賞罰之人對結果皆是心服口服,無所異議。比劉刑治理時,各項賞罰更為合理,也不像劉草管理城池時那般松散。可以說,南安既有劉刑的理性,又可以像劉草那般充滿江湖俠氣。
甚至使得一向對女人不感興趣,只關心身上的肌肉勁力的陵阜,竟然不知不覺間,在心底對這個美若天仙,手腕強硬的女人暗生情愫,但這種感情在他看來更多的是信任,如同他全身上下虬紮的肌肉以及手中的巨斧一般。
陵阜行至南安跟前後,這才發現她身後還跟着兩個年輕人,似乎有點眼熟。
南安留意到陵阜在不停打量着林旦和唐荟,故意裝作不知,開口說道:“陵阜将軍,今日來找你是為了向你打聽一個人,李木棉。”
陵阜聞言一愣,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卻記不太清了,撓撓頭,一臉茫然地看向南安。
南安補充道:“一年以前,劉草讓他來城門找的你。”
陵阜恍然大悟般哈哈大笑道:“原來是要打聽這小子,他的确歸我管轄,不過他如今已不叫這個名字了,約莫是一年之前,他來找到我,讓我給他改個名字,說是劉草老大的主意。現在他叫李馳騁。”
站在南安身後的林旦等不及她細細問清楚,自己忙先一步問道:“那他此時身在何處?”
似乎是想到了李馳騁,陵阜憨厚一笑,說道:“我将他派出城外,去往各個村落收取財糧去了。像他這樣上佳的寶劍胚子還需要多多打磨,不能随意丢棄在戰場上。跟我們這樣的老骨頭不同,這小子雖然現在本事不咋地,但好就好在勤快,愛學,心狠!日後成就定然不輸我和無言兩個将軍。”
自從李木棉到了陵阜手下後,他越看這個小子越喜歡,頗有将其收為義子的沖動,不過在問過無言之後,才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這江陵城還是姓劉的,更何況李木棉是劉草派給自己的,若是貿然将其收為義子,恐怕會引來劉氏兄弟的猜忌。
但從陵阜這一番言語中,不難感受得出他對這個少年喜歡得緊。
見林旦眼神中流露出擔憂之意,陵阜知道這少年是在擔心李馳騁身在城外會遭遇不測,于是勸慰道:“放心吧,我是特意将他派遣走的,江陵城會成為戰場中心,世人心知肚明,這小子雖然人狠但是也惜命得很,更何況我特意叮囑過他,等到戰争結束以後再回江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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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阜并不擔心南安在場聽見此言後會因為自己故意放走兵卒而懲罰自己,因為她比自己更清楚人才的培養才是江陵城命脈的延續。
不過南安還是不經意間多看了陵阜一眼,她沒想到這個粗漢竟然能想得如此之深。
而始終憂心忡忡的林旦,在得到如今已改名叫做李馳騁不在城中的消息後,雖然依舊有些擔心,不過在看到陵阜對這少年如此關心後,也就釋然了,至少他現在活得比在李家村裏時好得多。
直到此時陵阜才注意到林旦的一襲青衣,這種綢緞面料的衣物在江陵城中鮮有人家穿得起,他突然回想起,似乎眼前這個小子與一年前在城中争鬥中受傷昏迷的那個年輕人。
錯不了,衣服和面孔都對得上。
但為何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能突然與南安攀上關系,莫非是她就喜歡這樣的小白臉?陵阜思考良久也沒想明白。
而林旦倒是并不傻,在得知李木棉不在江陵城後,便欲離開這是非之地,再怎麽說江陵城日後若是真被圍困,自然也是兇多吉少,因此不宜久留。
于是林旦向南安抱拳拱手道:“既然故人不在城中,林旦便先行告辭了。”
南安猶豫不定,琢磨着某事,但突然想到一個關節處,醍醐灌頂一般,忙攔住林旦,說道:“林公子請留步!方才林公子不是問我想要什麽嗎?我還真有一事,需要林公子幫忙打理一二。”
林旦皺眉道:“何事?”
林旦雖然好說歹說才求得趙清毓的同意,下了山來了江陵城,但并不意味着他是要與江陵城共存亡,他的初衷只是來城裏看望一下故人。這故人可以是劉刑,南安,也可以是李木棉,但既然如今南安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而李馳騁也不在城中,便沒有理由讓自己留在江陵城中。
但此時南安突然挽留林旦,倒是讓他心中生出一絲疑慮。
南安笑而不語,将其帶到城中一處偏僻的院宅之前,說道:“這裏是劉老太爺的住處,我想讓你看護他個十天半載的。府中有下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這點林公子不必擔心,只是老太爺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府裏下人又武功低微,萬一有刺客來偷襲豈不是誤了大事?想必這點要求,重情重義的林公子不會推辭吧?若林公子願意幫我這個忙,塵埃落定後,高官厚祿,奇珍異寶都将拱手相讓,無償贈給林公子你。”
世上俗物對林旦來說并沒有多大的吸引力,他早就過慣了在青白山上衣食住都靠自己雙手的清苦日子。
反倒是南安口中的劉老太爺,難道說的是劉草和劉刑的爹?
林旦還真見過此人。
那日在荊安府門口,白玉獅子前,林旦曾見過一個自稱是這府邸主人的老頭,此時腦中不禁浮現出那個古靈精怪的模樣。
林旦原本不想在城中多待,便是怕若真是朝廷攻占了此城後,會牽連自身,甚至連累到唐荟和趙清毓身上,但南安以人情相托,一時間又不好推辭。
見林旦有所顧慮的樣子,南安心中十分清楚他在擔心什麽,于是勸慰道:“放心吧林公子,就算我們真輸給了朝廷,也會盡力保住全城百姓的,其中當然也包括你們和劉老太爺。否則他們兩兄弟怎麽會放心讓老太爺搬出荊安府住在外面?”
不得不說,南安信誓旦旦的樣子讓林旦心安不少,況且她并未像對何萬千說時那般,不談戰敗,只講大勝,也并對戰争的走向閉口不談。
她只是拿出人情來讓林旦難堪,反倒是抓住了他的軟肋,這招對林旦十分受用。
既然南安都将好壞利弊都講的明明白白了,林旦只好點點頭,同意了南安的請求。
就在這時,宅邸之中突然傳出一個女聲。
只聽得她怯生生地問道:“是何人在門外喧嘩?”
門內之人話音未落,南安一掌朝前揮去,宅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打開來。
一位身着雪白襖衣,其上繡着一枝風霜傲骨的寒梅,而滿白的光潔旁還鑲着豔紅赤邊的女子雙手護住面部,吓得驚聲尖叫。
林旦本能反應般前去捂住她的嘴巴,把唐荟都看呆了,面色好不精彩。
林旦後知後覺,如夢初醒般撒開手,手上沾染了不少胭脂,掌心一塊殷紅。
女子雖然驚吓過度,但在被林旦捂過嘴後,更是不敢大聲尖叫,雙腳一軟,癱坐在地,一身白襖立馬被地上塵土玷污。
原本她以為是口口相傳的朝廷大軍已經攻進城中,搶擄百姓來了,但當她定睛一看,發現了三人之中有一位容顏極佳的女子,除了在江陵城中權勢滔天的南安外,還能是何人?
當即顧不得地上肮髒,倒身便要向其跪拜,但南安手中折扇一戳,林旦重心不穩,立刻向前撲去,正好接住了女子的手,兩人相互扶持着。
唐荟不懷好意地看了南安一眼,她看出來是南安搞的鬼,但明明師傅能夠躲過她這一戳,卻好似故意沒躲一般,難道師傅也是故意的?就非要摸一摸那女子的手不可?
其實這還真怪不了林旦,他不像唐荟那樣,時刻留意着四周。身旁有南安站着時,就算發生什麽事,她也能夠挺身而出,輪不到林旦來出頭。同樣,若是南安要對林旦做什麽不軌之事,那也絕非林旦能夠抗拒的。
林旦掌心的胭脂又蹭到了女子的手上,紅一塊白一塊。
女子眉眼微擡,正巧與林旦四目相對,臉頰唰地泛起一陣酡紅,像是楚楚動人的少女初次飲酒時一般,嬌俏動人。
此刻女子白皙泛紅的臉上有着無限風光,一如俏寒冬日中的絲縷春光。
南安頗為滿意地看向女子,而唐荟則是賭氣一般将頭別向他處,刻意不去看“狼狽為奸”的兩人。
“公子可以放開奴家的手嗎?弄疼奴家了。”女子眉眼低垂,但卻時不時偷瞟林旦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