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第五十六章輸的人睡地上
第五十六章 輸的人睡地上
林旦吃了唐荟一記冷眼橫波。
他連忙撒開手,不知怎麽的,仿佛從宅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起,自己的腦子就像被敲了一棍似的,不受控制。
南安朝林旦開口道:“她是負責照顧劉老太爺起居的丫鬟,叫做荠子。”
拿眼白撇見唐荟不屑的神情後,林旦茫然地點了點頭。
南安又指着林旦,朝名為荠子的丫鬟說道:“這位是專門來保護你和劉老太爺的義士,林公子,身旁這位是林公子的愛徒,唐荟姑娘。從今日起,你不僅要照顧好老太爺,還要悉心照料林公子和唐荟姑娘,記住了嗎?”
荠子大喘一口氣,原來是虛驚一場。
在知曉南安這般大人物所來為何後,她才終于放下心來。不過面色還未立刻緩和過來,本就白皙的臉上,此刻蒼白得毫無血色。雖然看着病恹恹的,但卻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意。
這副面孔,讓林旦不禁想起自己曾在江湖小說中讀到過一位絕世佳人,古楚國的西子,天生麗質,傾國傾城,病心而颦,儀态動人。
西子雖為女子身,不僅有情有義,更是肩負國仇家恨,心甘情願為所愛之人向敵國君主獻出所有,包括肉身。
一雙笑靥才回首,引得十萬精兵盡倒戈。
林旦雖不得親見西子,但此時荠子病恹恹的面孔卻有種異曲同工之妙。
南安貼向荠子身側,輕聲交代了幾句後便快步離開了此地。
荠子理了理衣裳,抖落灰土,微微側身,向林旦施了一個萬福,對唐荟也同樣如此,而後面露微笑,對林旦說道:“兩位義士請先随奴家來吧,老爺腿腳不便,平常都躺坐床上,此刻在正房之中,二位還是先去探望一下為好。”
林旦欣然同意,但唐荟依舊是一臉不屑的樣子。也不知為何,林旦看見唐荟不高興的樣子,不自覺地就想向她解釋一下。
于是他對唐荟說道:“這老爺子我當初在荊安府見過,現在就是去探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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荠子回首,嫣然一笑,對林旦說道:“林公子不僅武功高強,人也很溫柔呢。”
這間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左右各一間房,正中一間正房。
荠子緩緩推開正房房門,迎面一個拄着拐杖的老人正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兩鬓霜白,眼神渾濁,與林旦記憶中的那個老頭相去甚遠。
荠子看見拄着拐杖的老人後,忙向裏跑去,還大喊一聲:“老爺!您怎麽能下床呢,還沒有穿好衣裳,着涼了怎麽辦?”
随即将他手中拐杖奪下,扶着這位已至暮年的老人重新坐回床上。
像是知道拗不過荠子一樣,他雙唇微張想說些什麽卻又什麽都沒說,跟随着荠子的牽引重新回到床上,背靠床頭半坐着。
大床上鋪着的金絲紋蟒絨被與昔日林旦在荊安府中的用度差不離。
回到床上後的老人好像才看見站在門口,遮擋住日光的林旦和唐荟兩人,他不急不忙地向荠子問道:“這兩位是何人?”
荠子替老人捋了捋滿是褶皺的被褥,答道:“這二位是南安大人特意請來保護老爺您的。”
老人在聽見南安的名字後,渾濁的雙眼罕見地露出一絲光明,但随後又陷入混沌之中,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林旦看見躺在床上的這人已經衰老得不成樣子了,雖然容顏與記憶中的那個老頭相差無幾,但卻氣若游絲,神色衰竭。
林旦走到床頭,荠子羅步微移,一只腳隔在林旦和床上老人中間。
先前南安吩咐荠子時曾對她說道:“你可以完全相信林旦和唐荟。”
但讓兩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來保護自己和老爺,荠子始終還是放心不下,心中仍然有些芥蒂。
只見林旦向老人問道:“劉老爺?您還記得我嗎?去年冬天,咱們在荊安府門前見過呢!”
老人搖了搖頭,這一輩子他見過的人太多了,更何況一年之別對他來說已經是再遙遠不過的距離了。
荠子臉上遮掩不住憂傷,向林旦說道:“老爺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每一次寒冬都是對老爺身體的摧殘。”
林旦心中了然,唐荟也曾說過同樣的話。
好在師傅趙清毓還算不上年老,否則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自己最重要的人日漸衰老,生命之火如同風中殘燭的樣子。
直到最後,老人還是沒認出林旦來,荠子又将林旦和唐荟帶出房間,關上門後,略帶羞澀地說道:“院子裏只有三間房,這該如何是好呢?”
說着她斜眼瞟向林旦,在她看來,在此地的三人中,自然是以林旦為尊,兩女為卑。
不過還未等林旦開口,唐荟先一步拉着他的胳膊向右邊的屋子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這還不簡單,我與師傅一間,姑娘單獨一間。”
荠子澄明的雙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難道這兩人只是明面上的師徒關系,暗地裏卻行着那些茍且之事?
想到深處,她的臉上不禁泛起一抹潮紅。
林旦嘆了口氣後,停下唐荟拉着自己走的腳步,朝她說道:“要不你去和荠子姑娘同住一屋?”
原本唐荟就是賭氣才說的跟林旦同住一屋,她雖然讀書不多,但禮義廉恥牢記于心,即便是在野外風餐露宿,披星戴月時,也都穿好了衣裳,和衣而眠。
唐荟細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荠子不僅人漂亮,做飯的手藝也絲毫不差。可就是這午餐和晚餐吃下來,總是那幾樣菜,除了青菜蘿蔔就是蘿蔔青菜。
倒不是林旦嘴刁,而是好奇為何以劉老太爺的身份也只能吃上這種東西。
等到用過晚飯後,林旦向荠子問道:“是城中糧食短缺?為何只給劉老爺吃這些東西?”
荠子從容答道:“不久前請來過醫師,說老爺就是需要多吃些粗食,對身體有好處,并且現在江陵城中各門各戶都是吃這些,即便是兩位劉大人也不願厚此薄彼。”
林旦點點頭。
飯後他本想在城中逛逛,可又想到自己來此是為了保護劉老爺的,若是在自己出門的這段時間裏,有人來襲豈不是誤了大事?随後便打消了出門的念頭,盤腿靜坐在床上,試着用心感受城中各式各樣的氣流。
突然,林旦睜開雙眼,盯着房門處,緊接着,一個女聲從門外傳來,微喘着氣道:“林公子方便開門嗎?”
門外之人正是荠子,與白日裏的雪白衣裝不同,夜裏她穿着一身土灰色的厚實棉襖,纖細的雙臂提着一整盆熱水,氣喘籲籲地等候在門前。
林旦未作遲疑,開了門,雖然聽出了是荠子的聲音,但見到她時依舊是吃了一驚,沒想到她居然端着這麽大一盆水,說道:“辛苦你了,這麽多水應該挺沉的吧?”
随後忙接過她手中的木盆。
即便屋外寒風四起,呼呼作響,但荠子仍舊拿手背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珠,說道:“無妨,這些都是奴家分內之事。奴家看見公子屋內燈還亮着,知道公子還未休息,這才想起公子應該還未曾洗漱,倒是奴家不細心了,還望公子不要怪罪奴家。”
林旦将木盆放在床邊後,看向荠子說道:“哪裏,姑娘太客氣了,要是我那徒弟有哪裏為難你了,還請你多包容一下,她還小,不懂事。”
荠子聞言掩嘴一笑,但眼角的褶皺将笑意展露無疑,“不打緊的,唐姑娘人很好。”
說着她便往林旦屋中走來,林旦詫異地看向荠子。
“公子請坐吧,奴家來伺候公子洗腳。”
說着荠子跪坐在地,伸手便往林旦腳上摸去,她要替林旦脫鞋洗腳。
但林旦哪見過這等陣仗,就算是趙清毓也從來沒讓林旦給她洗過腳。此時林旦漲紅了臉,忙縮到床的另一側,對荠子說道:“姑娘,你這是何意?”
荠子滿臉堆笑,沒想到看着氣度不凡的林旦竟然還有如此可愛的一面,說道:“奴家替公子洗腳呀!這本來就是奴家的分內之事,還請公子不要推脫,若是沒伺候好公子,大人們知道了一定會處罰奴家的。”
荠子眼角含淚,似乎确有其事一般,傷心極了。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林旦鐵石心腸,對自己連連擺手,甚至還将自己硬生生推出門外。
兩人隔着一扇門,林旦大聲說道:“姑娘實在太客氣了,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就好,姑娘去歇息吧,南安那邊,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放心吧。”
而正對着林旦屋子的另一側,霜凍暮色中,一個少女亭亭玉立,站在門前,看着這一幕。夜色給她帶上一層漆黑的面紗,遮住了她的滿臉笑意。
兩人曾在房中打了一個賭,就賭的是林旦會不會讓荠子給他洗腳。
相處了一年,唐荟十分了解林旦,雖然不知道他心裏有沒有壞水,但至少他對男女之事所知甚少,甚至有些排斥。
而荠子則是仗着自己軟磨硬泡的功夫極深,更何況自己還有一張既能春風滿面,又可梨花帶雨的面孔,雖然比不上南安大人那般絕世容顏,但至少比林公子這個女徒弟要好看得多。也不知道這個女人胸前的三兩肉是怎麽長出來的,雖然荠子臉蛋俏美,但身材卻是平平,初次見到唐荟時,便被她火辣身材深深吸引,羨慕中也帶着不少嫉妒。
但此刻當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門口時,沒好意思再看唐荟的臉。
等荠子進了屋,唐荟扯了一床被子扔在地上,冷眼看着這個狐媚作态的女子。這就是賭注,輸的人睡地上。
雖然唐荟不願與趙清毓同睡一床,但那并不是她有什麽芥蒂,而是怕自己玷污了如白雪般潔淨的趙清毓,而此時她則是不想讓這個初見時就十分讨厭的女人玷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