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第六十六章蛟龍出海

第六十六章 蛟龍出海

而此時,遠空月黯星稀,本就昏暗無光的城頭,不知從何處忽然飄出一陣霧霭,迅速占滿城頭,煙氣沆砀,深不見人。

即使是人間境的呂候,早已并非肉體凡胎,眼力極為不俗,但仍然無法看穿這層霧氣,白衣書生也是如此。

見勢不妙,白衣書生立馬抛出一張黃紙,口中喊道:“千山收宿霭,一氣藹金行。散!”

言出法随一般,黃紙飄飛于半空之中,發出陣陣金光。

在金光照耀之下,城頭上這層霧霭逐漸開始消散,露出藏身其中的一個古怪身影。

雲淡風輕過後,白衣書生環顧四周,在仔細探查一番後,并未找到心中那個讓其終生難忘,萬分迷人卻又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女人的蹤跡。

高懸到嗓子眼的心這才緩緩落下。

白衣書生長舒一口氣,心中不停安慰着自己。

也對,以她的境界,怎麽會随便參與到這樣的戰争之中。倒是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不少古怪。

良久,直到霧氣消失殆盡,這才顯露出那個身影的全貌。

一人一龍,背靠城牆而站。

随即,一道清遠幽深的龍吟聲從劉刑身旁發出,劃破天際,飄進呂候和白衣書生的耳中。

錯不了,這就是雲夢澤的手筆!

白衣書生面露難色,帶着些許嘆惋地說道:“桃花落,佳人身姿綽,可曾想,卻種別處郭。”

同樣,這聲龍鳴也飄進了城中,但随着距離拉遠拉長,等到落進千家萬戶之時,已經十分微弱,熟睡中的人們只當是春日中的蚊蠅在耳旁振動翼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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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一路向城門口奔去的林旦與唐荟二人,卻是從這一聲前所未聞的古怪之聲中,聽出些熟悉之感來。

“是她?!”林旦驚呼。

身體裏同樣存有一道雲夢氣運的唐荟感觸更深,點點頭說道:“沒錯,就是雲夢大人的氣息。在城頭。”

說罷,兩人加快腳步往城門口趕。

唐荟體內的氣運牽引着自己不自覺地往城門口奔去,而林旦當然不願讓唐荟孤身犯險,即便雲夢澤待兩人不錯,但林旦始終覺得彼此之間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若是讓唐荟一人前去,他放心不下。

積水成淵,蛟龍生焉。

先前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飛的呂候此刻死死盯着劉刑,尤其是纏繞在他身上的那條墨龍,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危險的氣息,迫使呂候不自覺地心生退意。

不過兩人都并未輕舉妄動。

而這條墨龍,通體青黑色,身披一層鱗次栉比的厚铠,分不清是本就有的血肉之外的龍鱗還是在體外幻化出的一身寶甲。

同時,兩根粗壯似有生命般的龍須飄蕩于空中,一對黃金豎瞳死死盯着呂候。

墨龍口中不停吐着煙氣,想要遮蔽自身,但卻在天空上的那張黃紙發出的陣陣金光照耀之下,十不存一。

墨龍纏繞着的劉刑,此時面色慘白,披頭散發,狼狽不堪,但在龍身環繞遮掩之下,臉上竟然出現些許紅潤,同時沾染上不少真龍氣息。

呂候看得透徹,他雖然不知道這墨龍是從何而來,為何要幫劉刑恢複傷勢,但他此時正在興頭上,渾身勁力無處發洩,任何東西,只要膽敢阻攔在自己面前,他都絕不會放過。

并且,墨龍散發出的氣息雖然強大而詭異,但并不意味着呂候就并非敵手,他心中十分清楚,天底下能壓過自己一頭之人,屈指可數,眼前的一人一龍顯然不在其列。

煉體武夫本就極難走到大道深處,因為萬般困難都只能依靠自身肉體的堅韌,稍不注意便會半路夭折,萬劫不複,而這樣的大道給每一個勇者的回報同樣深厚。

從不依靠任何兵器,只憑一雙拳走到如今足以睥睨天下的地步的呂候,即便是境界修為上高出不少的白衣書生都不敢說自己能夠正面擊潰他的肉身,更何況是與其同等修為的劉刑。

就算你多一條龍又如何?今日便讓我呂候,屠龍!

呂候體內氣勢急劇上升,屬于人間境的道力貫穿全身,渾身肌膚如銅鐵一般黝黑,堅不可摧,但雙臂之上的虬紮肌肉還在不斷增長,最終到了一個令人見之膽寒的地步。

上身健壯如一座鋼鐵小山般,氣勢逼人,仿佛一拳砸下去足以天崩地裂一般。

“這就是我的全盛之姿!來吧!”

呂候全身血液極速加熱,不停口吐白煙,上身龐大,充滿力量,但這并不意味着他的速度會慢下來……

只見一道殘影閃過,先前呂候所站之處空無一人,而墨龍之上突然出現呂候的身影,舉着鋼鐵一般的巨拳,身影遮住僅有的絲絲月光,墨龍的身姿隐藏在暗影之中。

墨龍靈智不俗,知道對方來勢兇猛,不可力敵,于是帶着劉刑側身一偏,躲開了此拳。

但一人一龍所在的城牆便遭了殃,“一聲不吭”地挨了一拳。

頓時,綿延全城的城牆止不住地晃動起來,似乎這一拳動搖了城牆根基。

而深夜中酣然入睡的城中百姓們,半數之多都被這陣搖晃驚醒,甚至震動的餘波傳入城中,惹得百姓家中鍋碗瓢盆止不住地往下掉,一時間,瓷器破碎聲,以及吵鬧打罵之聲在城中此起彼伏。

呂候緩緩站起身,先前被砸之處,此時已然成了一個大坑,落下不少磚石到城門之下。但與此同時,呂候右手已經白骨森森,血肉模糊,指骨可見。

不過下一刻,他手上的傷勢開始自動恢複,不多時便完好如初。

打空一拳的呂候臉上寫滿了不爽,他平生最讨厭的便是只會逃避的懦夫。

有朝一日,他會将身後那個白衣書生踩在腳下,然後向那個女人述說自己的偉力,讓她知道她并未看錯人。

“喜歡逃?那我便讓你逃無可逃!”

呂候的全盛之姿并非一拳就結束。

不過呂候的下一拳,并未直接朝向劉刑轟去,反而是砸在城牆之上,一拳接着一拳,絲毫不顧拳頭上傳來的傷痛,拳傷甚至比恢複的速度更快。

劉刑不明所以,他不懂為何呂候會突然發瘋似的往地上猛錘,甚至不惜弄傷自己。

但随着城牆止不住地搖晃時,劉刑心中生出一個駭人的想法:難道他想以一人之力,将這綿延千裏的城牆轟倒?

不等他多想,僅僅稍微休息了片刻,手腳又複原的呂候繼續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地面。

無論如何,劉刑都不能再讓呂候繼續下去。

城牆一旦崩潰,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白費了。

随着他心意微動,環繞自己的墨龍頃刻間沖向高舉鐵拳的呂候,原本清亮透明的龍吟聲,此時近乎野獸般咆哮着,橫沖直撞。

但呂候似乎等待這一刻許久了。

在墨龍沖向自己的當口,鐵拳立馬調轉方向,猛然擊打在墨龍龍首之上,雖然未能一拳擊潰龍首上的鱗甲,但心中對其實力大概有了預估。

随後呂候雙手緊抓住龍首上飄然的龍須,雙臂一擒,将偌大的龍首夾在身下,使其動彈不得。

劉刑見狀心驚,他沒想到呂候竟然力大至此,并且速度極快,連雲夢氣運化成的墨龍都能徒手擒拿住。

然而呂候到底還是低估了墨龍之威。

只聽得墨龍一聲絕命嘶吼過後,身形驟然變大數十倍,頃刻間便脫離了呂候的束縛,在空中盤旋騰飛數圈之後,再度降落在城頭之上。

墨龍的威嚴此時才真正顯現。

當那雙黃金豎瞳擺在呂候面前之時,一股屬于雲夢大澤的氣息猛然爆發開來,無數古老的龍族之聲從墨龍口中的咆哮之聲發出,如同一條條剔骨短刀,深深紮進呂候體內。

饒是能夠忍受各種苦痛的呂候,此刻也不得不在這萬刀割肉的痛苦之下,彎弓屈膝,最後匍匐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前半生所經歷過的苦痛,與在歷經千年之久的雲夢大澤中的蛟龍所見所感相比,不過滄海一粟罷了。

連同一旁撒手旁觀的白衣書生都不得不時刻準備出手相助,再怎麽說呂候也是朝廷一方的一員大将,若是在此地折損隕落,恐怕那個女人不會輕易饒過自己。

但他心中卻忽地生出一絲疑惑,雲夢大澤就算再大再深,終究只是一處大湖而已,如何能孕育出蛟龍?

并且這龍族之聲,似乎已經傳承了千百年之久,白衣書生不相信雲夢大澤能夠有養育蛟龍的環境,其中定有古怪。

墨龍屈居在城牆之上并不好受,猛然騰飛在雲霧之上。

還未等到白衣書生出手,只見趴在地上的呂候雙手撐地,掌下灰磚所制成的城牆地板一塊塊地破碎,但終究還是撐起了這個此時頭腦疲憊不堪的男人。

“自從我見到那位大人之後,還從未遭受過這樣慘烈的打擊。”

呂候仰天看向變大之後的墨龍,盤踞于雲煙之間,露出的一對黃金眸,忍不住發出一聲苦笑。

僅僅是墨龍的一聲咆哮,自己便已抵擋不住,更不用提打倒它了。

但如果自己連這點小事都完成不了,又如何能對得起她的知遇之恩?

白衣書生扔出一道黃紙,立于呂候身前,大聲喊道:“退下!”

他已經看出呂候此時道心受損,不宜再戰,更何況,白衣書生原本就打算以一敵二,呂候橫插一腳,雖然他并未多說什麽,但終歸是擾亂了自己的計劃。讓其不得不再重新考慮局勢。

然而低垂着頭的呂候,此時腦中不停閃過些許畫面。

陰雨沉沉的泥濘破巷中,一位錦衣華服的女人,頭戴一頂白紗鬥笠,不顧污泥染上裙擺,将一個被石頭砸破頭,血流不止的瘦弱少年護在身後,讓他免遭同伴的毒手。

等到少年的同伴自知讨不到便宜離開後,女人蹲下,平視着少年,向他問道:“他們為什麽打你?”

雨水不停沖刷着少年的額頭,但鮮血依舊止不住地流淌,直到少年腳下剛踩出的水坑已經被染紅,他才支支吾吾地說道:“他們搶了我的饅頭。”

隔着一層白紗,少年卻似乎依舊看見頭紗之內的女人眉眼上的笑意,不知為何,他也跟着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女人問道。

“我看見了你的眉毛和眼睛在笑,我第一次見你這樣的人。”少年答道。

“那你願意跟我走嗎?”女人站起身向少年伸出手。

少年将滿是污泥的手放在水坑裏粗淺地洗了洗,而後向女人伸出,但還未觸碰到女人的手,他便發現自己的手并未如他所願般洗淨,反而在血水池中将手給染紅了。

但女人絲毫沒有嫌棄,一把握住了少年的手,牽引着他往巷子外走去。

“以後叫我要用尊稱,用“您”,記住了嗎?”女人頭也不回地說道。

雨滴撲落在泥地上,淅淅瀝瀝,女人背對着少年,聲音清淺。

但少年聽得真切,猛地點頭,十分高興地答道:“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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