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玫瑰
玫瑰
《骷髅日記》
地府新歷337年6月5日 人間晴雲
小祖宗又來了,睡一覺起來似乎本事又長了不少,四大判官從天子殿躲到了文書閣。
小祖宗像是又忘了些什麽東西,叼着判官筆看了好久的生死簿,那生死簿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她早就是孤絕之身。
小祖宗又問黑白無常可見過一個姓雲的人,人世間姓雲的人多了去了,黑白無常哪裏記得住,還是鬼王大殿趕過來,指了個去處。
小祖宗每次大睡都要百年,睡着之前在找,睡醒之後依舊在找,有傳聞說那人是她心上人,可她這般孤絕,真的能有情絲?
我倒不信了。
小祖宗半只腳踩在鬼門關外,回頭沖我勾勾手指,鬼王大殿便大方差點将我送出去……
地府新歷337年6月5日,骷髅已自閉,不想寫日記,可能會封筆。
* 玉城
阿初是一只狗,一只天狗;阿弑是一只貓,一只靈貓。
神域之主的左右護法,生死同擔。
雲識月,神域之主,大世最後的神明,集上古後世所有神之神力養成。
近來生靈間來了新客。
一個叫阿骨圖的外邦邪神撕裂了生靈間與人間多處結界,而她作為神,有責任來看一看。
正好在神域沉睡時間太久,松松筋骨也不錯。
兩手一揮攏到身前,兩握白煙之後一貓一狗化作檀木镯攀上她纖細的手腕。
太久沒在人間溜達,已經不太習慣和現代的人類打招呼。
比如眼下,趙大姐挎着籃子上街買菜,迎面走過來一個長得還算俊俏的女娃娃,見她便笑,還微微傾身:“你好,我叫溫涼,你吃了嗎?”
趙大姐在格林大街住了快二十年了,這一條街誰家八輩祖宗盜過墓她都能講出來,但眼前這個自來熟的小丫頭她卻不認得,不認得不妨礙彼此認識。
趙大姐哈哈一笑:“吃了吃了,我叫趙桂枝,你是新搬來的?”
當初開發商在玉城選址蓋房子,繞格林大街這一片全拆了,單把格林大街留了下來,連帶着留下的還有挂着格林大街門牌的所有住戶。
溫涼用點兵點将的方式選中了123號,當天選中當天全款買下,搬了進去。
中介看着她財大氣粗的模樣小心提了一句:“其實,對面的房子也在出售,您看……”
他話音才落,對面房子裏出來一個倒垃圾的男人。
溫涼歪頭,表示疑問。
中介面露尬色:“他交不起房租,遲早是要搬走的。”
溫涼點點頭若有所思:“他的房租我交了,先交二十年,二十年後再說?”
“二十年?”中介難以置信。
“怎麽?少了嘛?”溫涼單純的模樣大概沒人想騙她。
中介忙擺手:“太多了,這房子有沒有二十年都不知道。”
溫涼卻不介意:“那這樣,我把二十年的房租給你,你替他交,倘若二十年以後房子和他都還在,我再續,倘若不在了,錢歸你,如何?”
“好。”有錢不賺是傻子。
溫涼擡擡手,指着趙大姐身後的二層小樓說:“我家。”
趙大姐轉身看了眼,恍然:“奧,123號啊,我住125,你家隔壁,有空常來玩啊。”
溫涼微微一笑沒有多說話,趙大姐挎着籃子也走了。
二層小樓房,溫涼房間的窗口朝南,正沖着對面小樓的窗口。阿初的狗窩和阿弑的貓架分別在一樓和一樓二樓銜接的頂部。
樓門前是格林大街,早市夜市和午集市是這裏雷打不動的三樣,可惜這一屋子人物都不會做飯,不然挎着籃子出門買個菜也是應景。
溫涼洗了個沒有百花香的淋浴澡,穿了件打滿補丁的外套和滿是窟窿的寬松牛仔褲,随意把及腰長發綁起,懷裏抱着貓,手裏牽着狗,出門。
格林大街,神域之下的人城,這裏是個人都有半仙水平,當然只是在算命這一項上。
溫涼轉悠的時候不時有人過來和她打招呼,她也一一回應。路過一家賣紙紮紙錢的店面,匾上寫着店名“人間”,溫涼想了想,擡腳走進去。
“歡迎光臨。”
門口的歡迎裝置發出機械的聲音,與此同時櫃臺後面也傳來一句半死不活的聲:“歡迎。”
溫涼不介意,她左看看右看看,挪到櫃臺前的時候很有禮貌地俯身說:“你好,我叫溫涼……”
對方并不是很買賬,懶唧唧地哼哼了一聲,算是回應了吧。
溫涼不介意,笑問:“你什麽都能折嘛?”
對方又是一聲哼唧。
溫涼又問:“那你會折紙玫瑰嗎?紅色的。”
“玫瑰?”櫃臺裏頭冒出來一個二十出頭、哈欠連天、蓬頭垢面、不修邊幅的男人,“你家上墳燒玫瑰?”
溫涼愣了一下,還是很好脾氣地說:“不是上墳,相親。”
男人抓頭發的手頓了頓,才勉強掙開惺忪的睡眼瞅了瞅,不耐煩的勁頭少了點:“相親,來死人店裏折玫瑰?”
溫涼認真地點點頭。
男人覺得有意思,打量了溫涼幾眼,才散漫地說:“折玫瑰沒問題,但我這兒不賣紙玫瑰,我沒法給你算錢。”
溫涼當即表示這沒問題:“多少錢都可以,你随便定。”
男人大概是覺得來了個土大款:“一口價,一朵玫瑰一千塊錢。”
溫涼依舊保持微笑:“好的。”
變回狗模樣的阿初擡起狗眼看了看,無話可說。
一朵紙玫瑰對男人來說不算什麽,三兩下就能成型。
他選的紙是上好的手工紙,折完之後還噴了點香水,紙與水碰撞,呈現出深淺不一又均勻分布的花點。
溫涼很滿意,拿出手機“滴”的一聲付款,雙手接過紙玫瑰別在身前道謝之後離開。
“一千塊錢一張紙,玉城紙貴啊。”
“洛陽紙貴只這麽化用的嗎?”阿弑問。
阿初搖搖頭:“沒文化真可怕。”
溫涼卻不以為然:“萬一他只是單純想用四個字感嘆一下玉城的紙貴呢?”
阿初:“知道貴你還買。”
溫涼駐足回頭看,淺笑着:“這兒可是人間。”
-
溫涼要見人不假,可要相親卻無從說起,她是個六根清淨無欲無念孤寡的。
小酒館在離紙紮店約摸四百米的地方,坐落于轉角,店名叫“最浮生”。
溫涼推門走進去,迎面過來一個酒侍攔住她:“女士你好,我們這裏不允許帶寵物進來。”
溫涼低頭和四個小眼睛對視,轉身牽出來,找了個僻靜的角落。
幾分鐘後她重新回到小館,耳朵上多了兩個貓狗耳墜。
“你好,”溫涼微微傾身,“我叫溫涼。”
酒侍的臉一紅,磕磕巴巴地說:“你好,我叫盧漫。”
“盧漫,”溫涼點點頭,“我約了人,請問可以進去嗎?”
盧漫忙讓開:“您請。”
溫涼側身道謝,順便從身前取下紙玫瑰。
小酒館裏人不少,不過她還是精準捕捉到了同樣拿玫瑰的男人,那朵玫瑰比她的鮮亮很多,與這家古不古今不今的小酒館更不和諧。
“你好,我叫溫涼。”溫涼上前打招呼。
男人帶着金絲眼鏡,西裝革履,手裏拿着一本《本草綱目》,這是小酒館提供的書。
聽見溫涼說話,男人的目光才從書上移出來,他将書倒扣在桌面上,放下翹起的二郎腿,起身的同時系上身前的扣子,紳士的伸手,半附身:“你好,我叫言蔚。”
溫涼掃過伸過來的手,輕輕“哦”了一聲:“原來是紳士的狐貍先生。”
言蔚擡頭先是錯愕,而後低眸淺笑:“過譽了。”
溫涼擡手撫摸過挂在耳朵上的阿初,在言蔚對面坐下來,她儀态端莊,像是名流社會出走的大小姐。
“角山有一支狐族,百年前是貴族,百年後沒落了,不過即便沒落了還能教出言先生這樣的儒雅後生,不容易。”
溫涼支着腦袋斜靠在沙發上,挑眉打量着對面的“人”。
“你不是人……”
“哎,這話就難聽了啊,你可以不是人,但我是,至少我最開始是個人,只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丢丢改變。”
“那你能回洛格拉嗎?”
“不能。”溫涼翻個白眼,“在家裏睡覺的時候不來找,好不容易出來放放風,你讓我回去?”
“我用故事和你換。”
溫涼擡手摸了摸阿弑:“我是喜歡聽故事,也确實說過一個故事能滿足一個願望,但那得是能打動我的故事。你動了十方神龛來見我,想必是要緊的事情,确定要浪費時間揣摩我的心思?”
“角山狐族的故事,在我這裏,無價……”
“就是雲無跡的故事我也得考慮考慮,角山狐族,不要輕易揣摩我。”溫涼接過酒侍遞來的酒,放在鼻尖下聞了聞,淡淡道,“你的人形維持不了太久,看你的時間,格林大街123號找我。”
言蔚起身拘禮:“多謝城主。”
溫涼放下酒盞起身随手一揮往門口走,盧漫過來送她,她沖盧漫笑笑:“小帥哥,晚上不要出門哦,有大灰狼。”
說完推門出去。
阿初問:“去哪?”
溫涼答:“人間。”
*
“歡迎光臨。”
“歡迎……又是你。”
溫涼舉起紙玫瑰晃了晃:“又是我,我叫……”
“溫涼,我記得。”
溫涼點點頭,将玫瑰放在前臺桌上,玫瑰還保持着最初的模樣,溫涼問:“會折狐貍嗎?”
“狐貍?”
“狐貍,紅狐貍。”
“還是相親用?”
“上墳用。”
對面沒說話,溫涼噘噘嘴,慢悠悠地說:“洛清淮,地府包身工,負責接待黑白無常和傳遞消息,全天下唯一一個折紙化生的手藝人,在人間開死人店,早十一點開門營業,晚四點閉門歇業,偶爾太陽從腳底下出來,可能會早點開門,比如今天,對吧?”
“你怎麽知道這些的?”洛清淮的語氣裏多少帶點不可思議。
“想知道啊。”溫涼趴在桌上身子前伸,故意賣關子,“我告訴你了你能給我折紙狐貍嗎?”
洛清淮:“……”
“好吧,不逗你。”溫涼輕笑,“我認識你的上司,他告訴我的,他還告訴我你是個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唔,很顯然,他騙了我。”
“你怎麽證明?”
溫涼思考了一下,擡手捏出來一團鬼火送給洛清淮:“你上司屋裏偷來的,等下他會找過來。”
洛清淮:“……”
溫涼說話的時候很溫柔,她就是個溫良的人,如名字一樣。
洛清淮卻不這麽覺得,他緊張到吞咽口水的聲音回蕩在這件鋪子裏,眼巴巴地看溫涼,好久才問:“我沒犯錯吧?”
溫涼本來覺得這土匪似的人脾氣挺大,聽了這話忽然愣了愣,攤手聳肩:“大概吧,誰知道呢,我又沒問。”
洛清淮明顯松了口氣:“那就好,吓死我了。”接着他問溫涼,“狐貍要什麽樣的?帶尾巴嗎?”
動物界有條法則,凡是後天沒有尾巴的動物都是罪大惡極之徒,生來就沒有的除外。
溫涼憑空抽出一張畫像攤在洛清淮面前:“帶,全須全尾的,角山紅狐,公的。”
這次洛清淮沒讨價還價,坐回去老老實實折起來,一邊折一邊用餘光看溫涼,溫涼轉動食指上的戒指,把玩着玫瑰。
洛清淮折紙是有些天賦在的,他手下折出來的物件都栩栩如生,就像女娲娘娘捏的泥人,吹口氣能活過來。
溫涼垂眸看着他亂糟糟的頭頂,心裏也亂糟糟的,蒼山負雪,明燭天南,怎麽轉眼不見,“不拘”成這糟糕模樣。
洛清淮折完最後一下準備點眼睛的時候溫涼忽然問:“你有沒有想過換個造型?”
洛清淮走神沾錯了墨汁,一雙幽藍的眼睛成型。
“好看,眼睛什麽顏色無所謂。”溫涼掏出手機付錢,洛清淮伸過來一只手攔了攔:“不用了。”
“為什麽?”
“玫瑰的錢足夠了。”
“足夠了?”溫涼反按住洛清淮的手,付了錢,“還是付了吧,這手藝再找不出第二個人。”
她故意強調了“人”字,一雙勾心攝魄的眼随意眨了眨,問:“有沒有考慮換個造型?”
洛清淮微怔:“啊?”
“我的意思是……”溫涼把話放在嘴裏嚼了嚼,再吐出來,“你換個造型應該,挺好看的。”
洛清淮抓了抓鳥窩似的頭發,做了好久的心裏建設,終于問溫涼:“你會弄頭發?”
溫涼長“嗯”一聲:“只要你相信我,我就會,但前提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當晚,洛清淮拿着電推子、梳子、剪刀等物件從124號出來按響123號的門鈴。
阿弑從貓架上跳下來,和窩在狗窩裏的阿初說話:“他明明就是想讨好小祖宗,好在鬼王那裏有個好印象。”
阿初罕有的和阿弑達成一致:“小祖宗會剪頭發?”
“小祖宗醒着的時候還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剪辮子那一陣小祖宗睡着,她哪裏會。”
“慘喽。”
洛清淮出現幻聽了,他聽見狗窩裏的黑狗和貓架上的黑貓說話。
“怎麽了?”
“沒什麽。”洛清淮頭發洗的濕漉漉的,水滴滴答答往地板上砸。
溫涼把洛清淮按在鏡子前面仔細端詳,這張臉千百年就沒變過,就是身上那不染塵的氣質一世不如一世,今天剛見到的時候她差點一刀捅死重來一回,還是看在那雙白凄凄瘦巴巴的手的面子上忍住了。
溫涼從前是手控、顏控、聲控,總的來說是心上人控,活了這些年因為見不着天天念着,非但不減,更控了,也就是說有一個算一個,先控個手,再控個臉,來日方長。
“剪短一點,露出額頭,怎麽樣?或者你可以試試束發,束發很好看的。”溫·發廊小妹·涼真情推薦。
有一說一,要不是看在溫涼可能跟上司認識,以及今天問房東房租的時候得知有人交過了,洛清淮打死也不來這兒湊熱鬧,躺平不香嗎?擺爛不快樂嗎?說白了都是為了生活。
“束發……會不會有些奇怪。”洛清淮長這麽大沒這麽卑微過。
溫涼當即表示:“不會啊,你等着。”
溫涼試探修剪旁邊的爛碎發,一推子下去,本來力度好好的,偏偏門鈴響了,溫涼手下不穩,阿初打開門的同時洛清淮頭上從後腦勺一直到額前,一道不偏不倚處在正中間的、半指寬的印子出現。
“呃……”言蔚眨眨眼,有些尴尬,“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鏡子裏的洛清淮:“……”
洛清淮心裏:“真ATM機的,瘋了吧讓這丫頭給我剪頭發?”
溫涼扯扯嘴角,一手梳子一手電推子,她抱着那顆頭端詳着,然後一本正經地說:“要不,我還是吹吹算了。”
說完不等洛清淮問一問是怎麽個吹法,她“呼”的輕輕一吹,那露着頭皮的不露頭皮的如風剪春草,複蘇而生,又一茬茬地短去,終留下一顆完美的頭。
洛清淮:“……”
感謝有你。
清爽的小夥子坐在鏡子前面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不是難以接受溫涼的“手藝”,而是難以接受自己這個樣子,他邋遢慣了,眉眼都藏在蓬亂的頭發下面,猛然一露出來,不大習慣。
“哎呀,還是剪短了,沒事,很快就能長出來。”溫涼邊說邊撫摸着這顆頭,“言先生請坐,我随後就來。”
溫涼瞧着洛清淮的腦袋很滿意,至少現在三控回來一半,剩下的一半慢慢再說,畢竟轉世投胎也要允許聲帶發生變化的。
“洛先生還滿意嗎?”溫涼輕聲問。
洛清淮抿抿嘴唇,最終點了點頭。
“滿意就好,不如洛先生坐下來和我們一起聽言先生講講故事吧。”
“你們?”
“我和我的狗貓。”
“奧,不方便吧。”
“方便,請。”溫涼笑的很溫良。
洛清淮來這裏還有個目的,今天又到黑白無常找他的時候了,他想在這裏看看溫涼是不是真的和他們認識。
言蔚身體有些虛弱,坐下後沒等多久就變回了狐貍,一只純種的角山紅狐,按照子嗣分系來說應當是正嫡系,最純正的血脈。
“聽一只狐貍講故事,啧~”溫涼拿出那只紙狐貍,往言蔚身上一扔,叩指念訣:“恭,複生。”
只見言蔚抖了兩下,很快鑽進紙狐貍裏,下一瞬紙狐貍在半空中爆開,明明有鮮血噴湧,洛清淮下意識擡手擋了擋,可手落下後地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而對面一個赤發紅衣幽藍眼睛的男人正低頭打量自己。
洛清淮:“……”
比見鬼還見鬼。
“軀殼是洛先生給的,借你一點靈識,給你一個身體,只是頭發能染回黑色,眼珠嘛,這樣也挺好看的。”
言蔚光腳踩在地毯上,走到鏡子前面看了一眼,轉身已是淚流滿面,他欲跪下,溫涼擡擡手指攔住了。
“對生命恭敬,是我所學第一課,就當是交作業。你是要繼續你的講故事,還是怎麽都随意,不過我再提醒一下,我很久沒有哭過了。”
溫涼說的不錯。
溫涼有個規矩,凡是能講故事把她講哭了的,她都會不求回報的滿足一件事,完成一個願望,可她睡太久,太久沒有聽過故事了。
溫涼偎在沙發裏,百無聊賴。言蔚坐回去低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來:“角山從前是座仙山。”
如今,卻荒了。
這是人禍,也是天災。
三年前角山山坳裏還靈氣充沛,它雖然坐落在人間,但因為有屏障相隔,即便人類和狐族站在同一個位置,也互相不幹涉。
但兩年前屏障被撕破,出現一個大大的口子,有人類發現口子,鑽進去獵殺了一只紅狐,之後這兩年裏任憑紅狐一族怎麽縫補口子都無濟于事,成為狐族滅族之災。
“多大的口子?”
言蔚神色悲戚:“起初只有拳頭那麽大,後來慢慢撕裂,現在已經有兩臂長兩臂高了。”
“兩年前,阿初啊,兩年前發生什麽了?”
洛清淮聞言四下尋找,目光定格在一狗一貓身上,然後他就看見那只黑狗甩甩腦袋站起來伸了伸前腳,開口說話:“兩年前異靈族族長燃翳的夫人生下兒子,燃翳想請洛格拉神祇神龛回去供奉,但沒能找到洛格拉,于是開始找雲祖神識,角山有靈,自然在他算計裏。”
“呵,想找洛格拉?還想找雲祖的神識?他幹脆來找我多好。”溫涼嗤笑,沒有管洛清淮眼裏的不可思議,“你這故事我不聽了,你直接說想讓我做什麽吧。”
言蔚立馬說:“我想請您返回洛格拉,啓動神晷,回到兩年前。”
“不可能。”溫涼擡眸,“如果單純是你角山狐族和異靈族之間的糾葛,不用你說我也能倒轉時間,可一旦牽扯到人類,就必須按照人類的規矩來,這是死令。”
“那……”
“我先幫你把口子縫上,其他的再議。”
“也好,只要能救救紅狐一族,全族上下必感激不盡,今後唯洛格拉差遣。”
“一座空城,有什麽好差遣的。”溫涼鼓囊着,扭頭問還在震驚中的洛清淮,“你等的鬼什麽時候來?”
洛清淮茫然:“我等的鬼?”
溫涼看他愣愣的樣,直接一炷香燒到地府,叫來驚魂未定的黑白無常,開門見山:“這個人我借用一下,麻煩二位回去和小鬼王說一聲,多謝。”
黑白無常哪裏敢說別的,大鐵鏈子拖在地上,轉眼就不見了。
洛清淮抱着後腦勺目瞪口呆,他眼前這哪裏是上司的朋友,分明是搖錢樹啊,他覺得自己之前一系列讨好的舉動沒一下是沒用的,他要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洛先生,明日八點,我家集合,麻煩你陪我們走一趟。”溫涼直接安排。
洛清淮從目瞪口呆中清醒過來,不等反駁人已經關在外面了。
他要幹嘛?走一趟?走一趟去哪?角山?角山有什麽?紅狐貍。
已死,勿念。
洛清淮是孤兒,從記事起就能看見鬼魂,黑白無常鎖鬼魂的時候經常去他屋裏蹭香,一來二去混熟了,長大之後離開孤兒院找工作,地府為他發來offer,聘請他為地府和人間的聯絡員,工資按人間來,他有一張銀行卡,定期有人往卡裏打錢。
所以他是個衣食無憂的落魄青年,見識還比別人多,一度很驕傲,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