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問地靈

問地靈

沒藥的出現恰合時宜，阿弑帶着沒藥遍族溜達了一遍，診一診病，回來後說這些狼有一共同點，血脈枯漏，無洞無孔，但血似乎在被什麽抽走，一點一點的不露痕跡，只是抽血的東西不是善物，易與身體相悖，故而生病。

溫涼聽着這話，細細思索，想到什麽，望向歸月：“異靈族……”

“沒有，城主知道，異靈族又稱異靈間，雖說和生靈間相悖，但異靈間首領赴瑤池宴後，已經是一體，和生靈間這些族落無二致。而異靈間也沒有這樣的邪術。”

溫涼卻搖搖頭：“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樣的邪術，只是想不起來了。”

溫涼說完後繼續思索，歸月卻倏地變了臉色，回望溫涼的眼神摻了擔憂和驚訝。

洛清淮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麽，他小心翼翼捅捅歸月：“怎麽了？”

歸月瞥了一眼洛清淮，旋即搖搖頭：“沒什麽。”

洛清淮能感覺到歸月對他的敵意，以及雖看上去很友好，實際拒千裏之外的疏遠，他只是一介凡人，不明白洛清淮何故如此，也不想知道。

狼族一事似乎解決的有些簡單，只是這邪術讓溫涼卡住了。

“郊涯，帶我去祠堂。”不知為何，溫涼心裏有些不安，這是千百年來沒有過的。

狼族的祠堂比角山狐族要肅穆，祠堂大門外挂着狼首圖騰，垂下兩柄狼牙流星錘，守衛已然生龍活虎，溫涼颔首進門而去。

甫一進這地方溫涼就覺得有什麽東西藏匿着，有一雙眼睛在暗處偷看着，她掌心向下使了不足二成力度拍出，磚石抖動，裂出細縫。

裂縫中絲絲縷縷鑽出些黑煙來，這幾日黑煙攪得溫涼心煩，一見了就想一掌拍散，終究還是強迫自己忍住。

“昔日如何樹經一千二百歲開花結果，守樹神清點果實，發現少了一枚，螣蛇靈尊查明乃是地之一族拿去偷食，但靈尊良善，放過你們，怎麽，如今又開始走下賤路子了？”

話音還未砸在地磚上，那黑煙便化作土色薄霧，再化作人形，跪倒在溫涼跟前。

“城主，恕罪。”

溫涼旋身坐在一旁上香用的蒲團上，不曾回頭朝供奉的靈位拱拱手：“借寶地一用。”

那出來的地靈跟着她轉了個身子。

地之一族并不是大地之靈，只是由一撮土修煉成精，陰差陽錯食了如何果晉升為靈，那如何果吃下去如有金剛不壞身，再加上潛于地底修煉，這一族也漸漸繁衍起來。

人間有土地，生靈間有地靈。

“我問你，這個地方發生過什麽？”

地靈大腦袋凸額頭思考時鼻頭也會漸漸變大，和額頭保持在一條水平線上。

“回城主，此地并沒有發生過什麽，只前些日子，就那牌位中間跑出來一只羊，就在眼巴前過了一下，不見了。”

“可有摔碎什麽東西？”

“摔碎什麽東西……沒見着，但是應該是掉了什麽東西，‘吧嗒’一聲，我們也不敢出來看，就……”

“你們一族繁衍至今，可能布滿大地？”

地靈賠笑：“也不太能，族丁稀少……”

“從今往後叫子子孫孫耳朵支楞些，眼睛擦亮些，嗯？”

地靈瞧着溫涼的眼神，立馬就明白了：“城主放心，明白，明白。”

溫涼伸手在褡裢——無形的褡裢——裏摸索一陣：“我這兒有三顆如何果，回去之後将汁水擠出，融入水中，幹渣曬幹磨粉撒入風中，算是酬勞。”

地靈受寵若驚，感激不盡：“城主折煞了，這是應該做的，怎麽能……多謝城主。”

溫涼點點頭：“地之一族既不守十方神龛，也沒有神息神尊庇佑，活的艱難，騰蛇靈尊時常挂念，該好好過活，有用的到洛格拉的地方自可焚香，騰蛇靈尊給過天香的，是吧？”

“是，給過，當初多謝靈尊善行，常懷感念，還望城主與靈尊與諸神珍重。”

“好說好說，回去吧。”

“是，城主長安長樂。”

“長安長樂。”

地靈消失後溫涼阖目清算，睜眼說道：“走吧，回一趟格林大街。”

囑咐好狼族諸般事宜，溫涼在蒼山設結界，在十方神龛修好之前至少要保證蒼山狼族安好。

“怎麽回？”回家的喜悅讓洛清淮有那麽片刻歡欣，但他的七情六欲很弱，任何情緒都是轉瞬即逝，可能因為地府跑多了，不像個活人。

“戴眼罩，我送你回。”

*

回來的時候天還沒黑，溫涼想出去轉轉，洛清淮到了飯點，他們商量着去飯點，還是格林大街最大的飯店，格林大飯店。

格林大飯店在格林大街中間位置，距離左右的距離都差不多，高有三層，大紅的外樓，門前是金黃盤龍的柱子，雕梁畫棟，氣勢非凡，門口站着四個迎賓員，見他們三個“人”走過來，熱情相迎。

“歡迎光臨，請問三位是嗎？”

溫涼甜甜地笑：“是的，你好，我叫溫涼。”

四個人愣愣，才反應過來溫涼已經說下一句了：“請問這裏可以吃火鍋嗎？”

其中一個迎賓員說：“不好意思女士，我們這裏沒有火鍋，吃火鍋可以到對面的火鍋店。”

溫涼回頭看了看：“不好意思哈，沒看到……那有螺蛳粉嗎？”

迎賓員好脾氣：“不好意思女士，也沒有。”

洛清淮插了一嘴：“我們三個人要一個包間，進去再點菜。”

迎賓員就像見到了救命恩人，大大地松了口氣，趕緊請進去，又站回到工作崗位上。

溫涼悻悻的，走在洛清淮和歸月中間：“這麽大飯店這也沒有那也沒有，真是無趣。”

洛清淮和前來領他們去包間的服務員碰面，歸月為溫涼解釋：“這叫術業有專攻，像火鍋這些東西都有自己專門的店，很少有飯店裏吃火鍋的，飯店一般有面條米飯和各種菜系，也挺不錯，你等等可以嘗嘗。”

溫涼狐疑的眼神掃過歸月：“你這麽懂？”

“一點一點。”

溫涼低頭上臺階，沒有再說話。

那個姓雲的第一次帶她從洛格拉到人間的時候騙她酒是甜的，糊弄的她悶了一大碗，結果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來之後姓雲的給她講了很多關于人間的飲食。

她有些不滿地說：“你對人間了解如此，不知的還以為你是人類呢。”

姓雲的輕笑：“一點一點，人間之事實在遼遠，由一支繁衍一片，歷千年而不衰絕，數千年也不盡然，豈是我能都知道的。”

小鬼王的話溫涼是信的，那是她教出來的師弟，沉睡之前她曾讓小鬼王替她看着姓雲的，不管轉幾世，不管是不是娶妻生子，都要知道在哪裏。

洛清淮是他轉世，她要放在身邊，好好守着，可她不能否認這個叫歸月的給她感覺過于舒服，異靈間的族長，或許很久以前他們有過什麽聯系，只是活得太久，有些記憶難免記不得，忘了而已。

包間名叫“鳳飛”，一張大圓桌，一個立式挂衣架，一個端菜的窗口，一個放着餐具和酒類的櫃子，壁紙是金黃色。

桌上有一本又沉又硬的菜單，溫涼一進屋就坐下了，她翻着菜單看，上面的圖都很好看。

“這些都有嗎？”

服務員點點頭：“是的女士，您看您需要點什麽？”

溫涼把菜單一合：“都要。”

服務員的标志性微笑僵在了臉上，正在拆餐具的洛清淮和一直看着溫涼的歸月以及手腕上的貓狗都傻了耳朵。

服務員不自信地問了一聲：“您是說，這一本菜單上的菜品都要嗎？”

溫涼很真誠的點點頭：“放心，我們還有兩個人呢。”

服務員熱情洋溢，親自為溫涼拆開餐具并用熱水燙過，餐巾也好好的鋪好，等一切都按培訓标準做好之後才滿意的端菜去。

洛清淮看不懂溫涼的一系列操作，但他有些震驚：“其實我們吃不了這麽多。”

“吃不了帶回去，沒事的。”溫涼一直在甩手，貓狗一直不露面，她一皺眉一跺腳一男一女就在另外的椅子上坐好了。

溫涼滿意地說：“你是人類，你多吃點，我們就是嘗嘗鮮，再說了……”她悄悄說，“這裏的東西都不是真實的，是經過靈術加工的，雖然能果腹，但吃不了倒了也不浪費糧食，倒了的飯菜會以靈術的形态回到做飯生靈的身上，淡定淡定。”

洛清淮：“？？可這兒不是人間嘛？”

溫涼：“哦，從前是，現在地方還是那個地方，人卻換了，這裏是一比一複制的人間，除了人不一樣，其他的都一樣。”

歸月始終沒有說話，這讓溫涼覺得他又知道了。

“歸月先生，請問你來過這個地方嗎？”

歸月搖搖頭：“第一次。”

“不像。”

歸月謙遜地說：“可能是我學東西比較快吧，我可是神鳥。”

溫涼想反駁居然噎住了，她豎起大拇指，表示很贊。

歸月換了個話題：“我有些好奇，洛先生是人類，怎麽會住在這麽個滿是陰靈的地方？人間地界從前是亂葬崗？”

洛清淮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溫涼替他：“因為這個地方陰氣太重，洛先生是地府的，住在這裏鎮陰靈。”

洛清淮也是第一次聽說自己還有這麽厲害的本事。

歸月：“這又是誰告訴你的？”

“黑白無常，足夠官方吧。”

歸月點點頭：“确實夠。”

“跟你們說啊，等會兒吃了飯咱們就從這裏出發，先往西，在大街盡頭繞回來，繞到東頭，再順路繞到家門口。”

歸月沒意見，洛清淮靠着椅子背問：“很遠的，累死了。”

溫涼當即表示：“你可以畫一個代步的東西出來，比如……車？我們走。”

洛清淮表示可以。

歸月好奇：“我聽說你是個能坐着絕不站着的主，怎麽肯走這麽長的路？”

溫涼甩甩頭發，輕哼了一聲：“不懂了吧，生命在于運動，為神在于虔誠，要對一切生靈虔誠，而只有親自走完這路，才能真切感知這裏住着的陰靈有怎樣的執念，以己度人，這是為神必修課。”她嘆口氣，“曾經也是為人必修課，只是人類已經忘了。”

說話間服務員拿着刷卡器走進來，她不好意思地說：“菜正在做，已經有可以上桌的了，但是因為您這個量确實大，所以需要先付款……”

“哦~”溫涼掏出手機點了兩下，“沒問題，一共多少錢？”

“菜類飯類酒水飲料甜點沙拉等都是按一份來的，打折之後一共是一萬三千七百五十二。”

溫涼操作了兩下，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來遞給服務員：“沒有密碼。”

服務員趕緊接過來刷了錢，“滴”的一聲，門外端着菜的服務員魚貫而入，眨眼間桌上就擺滿了。

洛清淮十分好奇她的卡是哪裏來的，但轉念一想她連飛機都能變出來，何況是一張銀行卡呢，可他沒有折卡啊。

“你的卡，我剛剛從你的保錢包裏拿來的，作為感謝，我往裏面沖了五萬塊錢。”

溫涼把卡還給洛清淮，洛清淮捏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卡，心中五味雜陳，這都什麽事兒。

飯菜的飄香很快充滿了包間，溫涼只是好奇，她不需要飽腹，純粹是為了口舌之欲，所以很多菜都只是吃一兩口，直到她吃了一口京醬肉絲。

肉絲在她嘴裏被咀嚼着，明明一道很普通的菜卻被她吃出了上下五千年的厚重感。

“鮮美，多汁，筋道，美中不足就是這毒是苦的，如果這毒是甜的就更好了。”

話音落洛清淮手裏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腹痛使他不能直起身來，阿弑從懷裏掏出一粒藥塞進他嘴裏，把幾張椅子并排放好，扶他躺上去。

歸月倒是也沒受什麽影響，還美滋滋地和溫涼一塊兒品嘗着這道菜。

“的确，有些苦，看來這廚子做飯不錯，下毒不行。”

然後“轟~啪”一聲巨響，一個手拿兩柄菜刀，肥頭大耳的豬大廚站在門口，鼻子耳朵騰騰冒着熱氣，看上去氣的不輕。

溫涼和歸月還在巋然不動地吃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