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午夜的街道少有人跡，漆黑色的自行車滑行過柏油路，在一盞昏黃下拐進巷子。迎面打來的遠光燈炫白了秦姜的整個耳目，她就着一片空白托出了所有的為什麽。

理智是錯嗎？對別人太好是我的錯嗎？好，怎麽又是推遠呢。

她所有的問題都沒能從江噚哪裏得到答案。但是江噚說，她有錯。

理智，理智上秦姜從來清楚，對錯不需要江噚來認可，只需要自己問心無愧。可是生命的長久裏，她抱定着自己出生和抵進，卻又在情感的渴求中第一個丢掉了自己。

“滴——滴———！”

長串的刺耳的喇叭聲中，她終于記清了那長樓梯，那張臉。

“不是，有病啊不會騎車就不要騎！”

小轎車司機罵罵咧咧從她邊上把車子開過，秦姜緊握着在最後一刻拐彎的車把手，明白了白光的意思。是自己想尋死。

她原本不想拐彎的，她想撞上去。

重新踏上腳板，她騎進小巷，記起水泥樓梯的上一次出現是在小學畢業。那時候有個女孩也是這樣消失在了樓梯盡頭，她說她喜歡聽秦姜叫自己貝貝。

第二天秦姜請假，跟班主任說被車撞了，其實頂多算個擦傷。但是這可以讓她飽飽的睡一上午，不用擔心該怎麽去面對江噚，面對何敘秧。

醒來的時候收到了何敘秧的幾條回信，争對秦姜的解釋。大概的意思是昨晚自己不舒服早早睡了，對于這件事情确實是她自己的多想。

秦姜卻覺得好可笑。

她心裏對江噚是存在着一絲寬恕的，她們認識不久，江噚有權利不熟悉她。可是何敘秧呢？

她也玩笑的回了信息，好像兩個人完好如初。但是下午見面的尴尬掩藏不掉。除了她，江噚好像也挺尴尬，只給秦姜遞來一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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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說你被車撞了，你沒事吧？晚上要不要喝奶茶啊。”

“随便。”這是秦姜回筆。

這段對話沒再有繼續，逃不了要繼續的是秦姜的18歲生日。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晚自習後她邀一個相對陌生的同學，吃了一碗麻辣燙。

很難吃，味道比之前變了很多。秦姜卻吃個不停，因為她在忍着，怕自己繃不住。

“今天...是我生日欸。”

“啊？那生日快樂啊。”

秦姜求來了一句生日快樂，但她終究沒繃住。

她又想起了何敘秧的18歲生日，想起了自己陪過的很多朋友的18歲生日，這些都會隐在一整晚的雨水嘀嗒裏。

此後十年，秦姜沒等到對不起，也沒等到那杯奶茶。大概随便的意思就是不要。

“不要了。你走吧，我什麽都不要了。”

淚水還在止不住的嘀嗒，就像生日那晚的雨水一樣，很快在辦公桌面蓄積。秦姜不想讓王願看見，連抽了好幾張衛生紙蓋到臉上。

她整理好自己，擡頭去回王願的那兩聲對不起。

王願，她大概沒抱着多深的執念來，也或許心裏清楚事情不可能一下午就能解決。

“要一杯鮮百香雙拼，正常冰加珍珠。”

十月的正常冰有點凍手了，但她不論幾月都是這麽喝的。秦姜靠在高腳椅上等奶茶做好，看着對面的公司大樓，真正清楚了自己受不住遲來的對不起。

所以放在江噚身上也一樣吧。除了那張紙條遞過來的時候，除了那天晚自習會被允許出現的奶茶，事情如果在今天被一句對不起翻出，秦姜大概更不能接受。

那天晚自習江噚終究沒有買，但是秦姜自己給自己買了一杯。随便等于不要，奶茶等于對不起，最愛喝的鮮百香雙拼等于原諒。

其實不論是紙條上的略表退讓，還是晚自習的一杯奶茶；都可以讓秦姜完全放下。她很好哄，但是沒人來哄她。

所以她自己買了一杯。

王願為什麽會回到這個小小的分公司，秦姜也想不明白。當年被齊撰帶進辦公室以後，周啓珉的定局其實都打下了。

秦姜知道齊撰是好人，至少工作上是。

所以從周啓珉一開始把這個案子給王願的時候，秦姜就就提點了王願齊撰的空擋時間，叫她主動把設計成果給齊撰指點。那時候王願說，齊撰是非常看好的。

“齊部長，我在策劃部這麽多年您是知道我的啊。我怎麽可能做這些事呢？”

而周啓珉大概是被利益套的太死了，他沒有秦姜了解齊撰，他不覺得齊撰會有閑心去看一個實習生的策劃案。所以當王願交代了所有事情經過的時候，他反駁。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整個案子都是你們組的成果喽。”齊撰也沒急着下決定，從抽屜丢了一個醫用敷料給秦姜，示意她止一下血。

“當然是。”

周啓珉咬死。

“那王願，你确定你拿給我看的那些都是你一個人完成的嗎？”

“确定。”王願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甚至沒有看向秦姜一眼。

這事不好說；對着自己的心口一漏，秦姜是這麽安慰自己。

“好。”齊撰笑，過去拍了拍周啓珉的肩膀，“我會把公司近兩年轉正的實習生都叫進來問一遍，一個一個問，反正也就二十幾個，問完剛好下班。周組長，你說是吧？”

“齊部長什麽意思？”

“你的事情，做的很缜密，這兩年我确實不知道。但是王願的案子，從她才起綱就是我緊跟着看的，她有沒有參與後者她是不是負責了大半我能不知道？”

周啓珉離崗來的很快，他搬東西時候的眼神好像要把秦姜給戳穿了。但是因為鬥毆，秦姜也沒讨着好，罰了錢也寫了檢讨。

不過這都不痛，沒王願輕飄飄一個選擇來的痛。

那天結束，齊撰安慰王願，說她策劃案做的很好，總公司的實習名額可以給她。其實原本那是齊撰自己的名額，但齊撰不想去總公司。而大家都知道，學習名額代表着成功度過學習期後就會在總公司有個很不錯的職位。

靠的是實力，但也确實要給一個機會。這個機會齊撰等了快十年，秦姜從來就沒有想過，王願兩個多月就輕易到手了。

“謝謝齊部長，我願意去！”

秦姜倒也沒有很想要這個機會，但王願不能答應的太輕易。她笑得太純真了，純真得好像整個策劃案真的就是她一個人的功勞，純真的好像她絲毫沒留戀她這個師傅。

——“我想告訴他們，我的師傅很好，她把我帶的很厲害。”

原來這話是說給我一個人聽的啊，秦姜想。

周啓珉禍害人的時候秦姜是受害者，周啓珉倒臺的時候秦姜還是受害者，好處到底流向什麽人了啊？她自嘲。

“美女你的鮮百香雙拼。”

“謝謝。”

秦姜撐起一個笑，在接過奶茶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沈嬌陽。一開始她們其實很要好。

也所以後來她才可以僅憑一句“活該你倒黴”、一句“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輕易砸傷了秦姜。不是因為這話多厲害，而是秦姜很在乎。

沈嬌陽這個人啊，其實最初并不會被戴上情緒不穩定的帽子；而是率性可愛。

她們要好的時候，秦姜的急性子總是會催促她快點。直到有一天，因為早點不能進學院，沈嬌陽一口吞了半個肉餅的時候。

秦姜問：“吃這麽快幹嘛？”

她：“怕你着急又催我。”

秦姜那時候很自責。她是一個規劃缜密，不喜歡拖拉事情的急性子。

每次作業她都會不停的催促沈嬌陽趕緊寫，期末周會催促沈嬌陽快點複習不要玩了，早八會催促沈嬌陽快點出門不然就買不上早點了。雖然最後作業全都是她抄秦姜的，考試在幾次險險飄過之後挂科了，早點都是秦姜先下去排隊幫她一起買。

但是秦姜确實打破了她正常的生活習慣。

在因此發生争執數次，例如秦姜勸她好好背題補考，她說補考裸分不可能過，秦姜就舉例很簡單的許多原題、自己卷面一考裸分都有八十多時，她認為秦姜是在炫耀而甩脾氣之後，秦姜選擇了拉開這份距離。她想，她們兩個或許就是不該太近。

當個普通朋友應該就輕松很多。

但是當秦姜好不容易調整好自己的內心，給她手寫了近兩千的信解釋自己的目的，祈願相處的和平時，她将此認定為絕交，除卻對那封信隔了一天，一段話的認同後一字不再與秦姜交流。

彷佛在沈嬌陽的眼裏，除了玩的好就只有玩的不好了，沒有普通關系。而秦姜開始了一些回想。

秦姜邀請她一起旅游她答應了，卻又在秦姜做好所有的攻略之後聲稱自己沒錢去不了；可最後掏出積蓄跟男朋友一起去了。秦姜去地鐵口接她回宿舍，去校門口幫她拎行李，每次都去，她說下次秦姜回來她也幫；但這個下次就是沒有然後。秦姜替她幾乎滿分完成了期末實操，她高興的誇秦姜好，要請她吃飯但是最後也沒有了然後。

吃飯......反倒是她為了存錢買新款手機，天天吃泡面的時候，秦姜因為舍不得沒少請她出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