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沿街叫賣
殷小寶接道:“然後我們仨排隊上熱搜。”
肖翰林噎住, “……怎麽會呢。帽子,圍巾, 大棉襖, 這身打扮我爸媽都認不出我,誰知道你是誰啊。”
“我爸媽知道。還有,這世上還有一群人比我自己都了解我自己。”殷小寶挑眉,“知道是什麽人嗎?”
“腦殘粉, 私生飯。”肖奧運脫口而出。
肖翰林霍然轉過身,肖奧運反射性抓過殷小寶的胳膊擋在身前,殷小寶痛的倒抽一口涼氣, “放開!”皺着眉頭道。
“不放。”三個半大小夥子擠在車裏, 躲無可躲,肖奧運最大的依仗便是殷小寶, “你叫我哥別打我。”
“打你也活該,誰叫你每次都這麽會接話。”殷小寶一用力, 抽掉胳膊, 擡手把他推到肖翰林懷裏,扭臉對司機說:“回去。”
“別呀。這麽着急幹嘛。”肖翰林一見車掉頭,頓時顧不得教育肖奧運,“好不容易考完試解放了, 路上又沒多少車, 咱們逛一兩圈再回去。”
“行啊。”殷小寶答應, 肖翰林大喜, “去東五環, 開慢點,回來的時候從環城路繞到到西五環再回家。”
肖翰林臉上的笑容僵住,随他仨出來的兩位警衛員險些笑噴,坐在副駕駛的那位看熱鬧不嫌事大,“去嗎?翰林。”
“去個屁!”肖翰林瞪他一眼,“去潘家園。”
“會被打的。”肖奧運提醒。
肖翰林的呼吸一窒,“你能不能閉嘴!打的又不是打你我,管這麽多幹嘛。就去潘家園,掉頭,掉頭。”
司機靠邊停下來,“你們仨商量好到底要去哪兒,我們下午還有任務。”頓了頓,“小寶在潘家園折騰的那一出,雖然不是他挑起的,終歸因為他潘家園的游客銳減。萬一被認出來,他們就算不打你們仨,估計也沒什麽好臉色。”
“聽到了沒,聽到了沒,小寶,因為你,潘家園都不能去。”肖翰林沖他呶呶嘴。
殷小寶瞥他一眼,“奧運不問我那副字值多少錢,我會多嘴?再說了,那賣字的那老頭敢獅子大開口,就得做好被懂行的人看出來的心理準備。真以為科技發達,人人用手機、電腦,沒人寫毛筆字,就沒人懂?天真!”話鋒一轉,“去琉璃廠。”
琉璃廠位于西城區,離殷小寶他們所在的位置很近,十五分鐘後,一行人到達琉璃廠,司機找地方停車,一大三小往裏走。
離春節還有半個多月,沿街的店鋪已挂起形态各異,五顏六色的燈籠。從未逛過花燈節的肖奧運來到這裏,就像那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肖翰林趕忙拉住他,恐怕一眼沒看見他把自己給弄丢了。
“看那裏,哥,你同行。”肖奧運拍拍他哥的胳膊,指着右邊的店鋪。
“我同——”肖翰林順着他的手指,一看店鋪門口立着“手寫春聯”的牌子,牌子旁邊的桌子上還放着許多春聯,“找打是不是?!”拎起巴掌就要揍他。
早有準備的肖奧運轉身躲到殷小寶身後,沖着他哥扮個鬼臉,“打呀,朝這裏打。”指着殷小寶的腦袋。
啪!
殷小寶擡手朝他手背上一巴掌,肖奧運痛的“哎呦”叫起來,肖翰林愣一下,繼而樂得吹起口哨,“活該!”
“小寶!”肖奧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差不多得了啊。”殷小寶碎嘴,但他不會沒完沒了的鬧騰,淡淡地瞥他一眼,肖奧運倏然住嘴。殷小寶擡腳向右邊走去。
肖奧運指着他的背影,“我,我怕他幹麽?!”
“你怕他不給你講數學試卷,不教你英語。”肖翰林說着,擡腳跟上去,“要買什麽?小寶。”
殷小寶沒有回答他,而是問店老板,“春聯怎麽賣,多少錢一幅?”
“你要買春聯?”肖翰林扭臉往外瞅一眼,“我家好像也沒買春聯。”
“外面的五十,屋裏的兩百一幅,包括上聯、下聯、橫批和五個福字。要什麽樣的自己挑。”手寫春聯是個稀缺貨,老板不愁賣,看到有客人也不甚多熱情。
殷小寶仔細看了看那兩百一幅的春聯,搖了搖頭,“不要。我家門多,沒帶那麽多錢。”說完,轉身往外走。
門多?老板猛地擡頭,然而只看到三個臃腫的背影,
“兩百又不貴,幹麽不買?我瞧着挺好的。”走到門外肖翰林就說:“網上還賣兩百呢。人家這裏又要租金,又要水電費的。”
殷小寶笑道:“你給我兩百,我寫給你。”
“你——”
“好!”肖奧運打斷他哥的話,“我們家所有的門。小寶,給你錢。”說話間掏出錢夾,抽出兩張大票。
殷小寶沒有接錢,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轉身往回走。肖翰林伸手拉住他,“往哪兒去,走錯了,是這邊。”
“沒走錯,咱們先回去。”殷小寶撥開他的胳膊,“知道哪兒有批發市場嗎?”
“不知道!”肖翰林想都沒想,“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是你提議出來玩,室內不能去,又不去地壇、潘家園,這麽冷的天又不能去游樂園,還不願意呆在這裏,那你出來幹嘛?我家的車不用油啊。別拽我,奧運,我還沒說完呢。你看天氣預報了沒,今天最高溫度零下六度。殷小寶,我告訴你,如果我凍感冒了,你替我打針吃藥。”
“行啊。但是吃到我肚子裏,你的病又不能好。”殷小寶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肖奧運攥起拳頭,咬咬牙,“我,我先給你記下。”
“咳!”肖翰林猛地回頭,肖奧運連忙捂住嘴巴,“我沒笑,就是嗓子有點不舒服。小寶,別理我哥。他什麽都不懂,你問哪裏有批發市場是不是打算買紅紙,自己寫春聯?”
“他?”肖翰林驀然地睜大眼。
“小寶還會寫毛筆字?”兩名警衛員跟着問。
“那當然。”肖奧運得意道:“不知道了吧。小寶以前開直播的時候寫過毛筆字,網上有視頻。大家都說不錯,我看着也覺得挺好,反正比我的好。”
“是個人寫的都比你的好。”肖翰林鄙視堂弟一眼,怎麽好意思跟自己比的,“小寶,奧運說的是真的?”
殷小寶點點頭,“去不去?”
“寫了賣?”肖翰林不答反問。殷小寶遲疑一下,正當肖翰林以為他會拒絕時,又聽到,“回頭看吧。”
“那就去。不過,我家的春聯你來寫,但是不能管我要錢。”肖翰林道:“如果你寫得好,我就跟我爸媽說從這邊買的,你也不準拆穿我。”
殷小寶簡直無語,這貨打算借此忽悠他爸媽多少錢呢這是,“行。”
“那還等什麽,走啦。”肖翰林到車上就打開地圖,去就近的百貨商場。殷小寶買五十張紅紙,四支質量最差的毛筆和兩大瓶最便宜的墨汁。
肖翰林輕輕碰一下殷小寶的胳膊,沖手裏的墨汁呶呶嘴,你确定用這個寫春聯?
殷小寶點頭,接過零錢,拿起毛筆,“走啦。”肖奧運的嘴巴動了動,到車上就問:“身上的錢不夠?你手機錢包裏的錢呢?被賀姨發現啦。”
“我媽不知道。”殷小寶知道他想問什麽,“我沒寫過春聯,這些留着練筆用。我家有好的墨汁和毛筆。”
“原來如此,早說麽。”肖翰林松了一口氣,“搞得神神秘秘,我還以為你故意的呢。”話音落下,前面兩位警衛隐晦的對個眼,可能真是故意的。
亮出真本事,殷小寶的一字值千金。然而他只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即便天才,沒有數十年如一日的練習,也達不到他如今這個程度。
不想被科學家弄去解剖,殷小寶每每在外人面前便總是漫不經心地胡亂寫。即便那樣,還是被書法協會的人盯上。
好在賀楚堅決不同意,後來殷小寶又對外放話說他的理想是外長,書法協會才沒繼續纏着他。不過,打那以後,殷小寶能不在外面動毛筆盡量不在外面動筆。就算在家,他也是寫好就把紙燒掉,務必不留下一個字的真跡。
所以,兩個警衛猜對了。
殷小寶故意買垃圾毛筆和墨水,就是為了寫出附和他這個年齡的孩子寫出來的字。然而這話除了他爸媽,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一行人沒在外面耽擱,回到紫騰院時才十一點。殷小寶便叫肖家兄弟去他書房裏幫忙裁紅紙。
肖翰林還惦記着出去賣春聯,一聽小寶的話,立馬打電話告訴保姆阿姨做好飯送到這邊,“小寶,和我們一起吃?”
賀楚不在家,殷震晌午不回來,只會煮粥和煮方便面的殷小寶想都沒想就點頭同意,“你們裁紙,我來寫。”
“好啊。”肖翰林和肖奧運興致勃勃的裁紅紙,殷小寶仗着他倆不懂書法,兩根手指捏着毛筆。肖奧運不經意看一眼,“咦?小寶,你握筆的姿勢不對。”
殷小寶心中一凜,不動聲色地說:“我故意的。書法協會的人說我的字裱好能拿去賣,如果我用真實水平,書法協會那幫人會氣暈的。”
“你的字有這麽好?”肖翰林不信。
殷小寶手下不停,邊寫邊說:“在我看來不怎麽好。大概是現在練習書法的人少,能堅持下來的人更少,才顯得我的字好。跟歷史上那些名人相比,我的字充其量只是工整,沒有神韻。”
“你太謙虛啦,小寶。”肖奧運不知何時站起來,殷小寶的手微微一抖,“這字算好?你搜趙孟頫,看看人家的什麽樣,再看看我的。”
“趙孟頫?你可真敢說。”肖翰林吃驚道:“人家練習多少年,你才幾年?”
殷小寶放下筆,歪着頭盯着他,“是我說我的字好嗎?”
肖翰林一噎,不自在地揉揉鼻子,“奧運,過來裁紙,不懂就別瞎說。”
“小寶的字是真好啊。”肖奧運忍不住又看一眼,“他這還是用拇指和食指拿筆呢。小寶,你從幾歲時候開始練字?”
“三歲。”殷小寶輕輕吐出倆字。
“難怪呢。”肖奧運道:“十年了。那你之前說練筆……”
殷小寶道,“那倆警衛今天第一次跟咱們出來,我怕他倆回頭亂講,故意那樣說。你倆可得幫我保密啊。”
“當然。”肖奧運想都沒想,“大哥,你也不準亂講。”
“我又不是小孩子。”肖翰林和段子睿、李家桁的關系鐵,但殷小寶是他的小老師,出賣朋友也不會出賣天天指點他寫作業的殷小寶。
殷小寶擡眼看他一下,見肖翰林十分認真,第二天就從網上訂三件軍大衣和三頂帽子。臘月十六上午,賀楚下飛機的時候,殷小寶叫輪休的白飛和陸俊載他和肖家兄弟去琉璃廠。
到街口,殷小寶讓陸俊停下來,他戴口罩,圍圍巾,又戴上帽子,裹着軍大衣,戴着棉手套,全副武裝拎着大喇叭下車。
白飛把後備箱打開,殷小寶開啓大喇叭,周圍行人就聽到:“看一看瞧一瞧,名家手寫春聯,一千塊一幅,只要一千,只要一千,機會難得,每人限購一幅!”
“一千?”過往行人猛地停下來,側耳傾聽,“只要一千,只要一千……”下意識循聲看去,只見一輛吉普車旁邊站着五個裹着綠色軍大衣,帶着棉帽子的人。
有那好事者往前走兩步,“什麽樣的春聯賣這麽貴?鑲了金邊不成。”
“這位大哥,瞧您這話說得。”戴着白口罩的白飛笑彎了眼,“您自己看看,這字值多少錢?”
對方瞅他一眼,勾頭看了看,“咦,還是行楷?”說着,詫異的擡起頭,“你寫的?哥們有兩下子啊。”
豈料白飛搖搖頭,“我們家這仨孩子寫的。”擡手一指,對方注意到抱着暖手袋的三少年,不信道:“他們,才多大?你可別騙我,沒個十來年的工夫,能寫成這樣?”
“大哥果然是行家。”白飛伸出拇指,恭維道:“他們從三四歲開始練習,至今有十一二年了。”頓了頓,“他們仨想換個新手機,家裏長輩就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賺錢。這大冬天的,又快過年了,除了超市也沒打零工的地方,便想着自己寫春聯拿出來賣。大哥,要嗎?”
“一千塊一幅,你确定?”男人分心看兩眼面前的吉普車,像是經過改裝的,家裏應該不差錢。不缺錢又出來賣東西?男人對白飛的話沒了懷疑,便拿起寫有“健康如意春,平安吉祥年”的對聯。
白飛點頭:“當然。”
“給我兩幅。”對方說着,掏出手機,“我轉賬給你。”
“不好意思。大哥,只能一幅。”白飛道:“大家夥都聽着呢。”
“莫不是托吧。”
不知誰嘀咕一句。
男子猛地擡起頭,拉下圍巾,高聲道:“說誰呢?誰說我是托?給我出來,到這條街上打聽打聽,哪個不認識我趙老三,我用得着當托?”
“三哥?是你啊。”
“小三子?怎麽穿着大花棉褲就出來了?”
趙老三聽到熟悉的聲音,一看有幾個人是街坊,臉色稍霁,輕咳一聲,不甚好意思說:“剛起來。打算去到那邊買點早餐,聽到他們喊春聯,我就過來瞅瞅。劉二叔,你也在啊。對了,你那店裏的春聯買了嗎?”
“還沒呢。我對門也在賣手寫春聯,兩百一幅。”中年男子慢吞吞走出來,殷小寶一看他拎着豆汁,下意識用暖手袋擋住鼻子。
衆人只顧得看春聯,也沒人注意到他。趙老三待劉姓中年走近,就把手裏的對聯遞給他,“怎麽樣?二叔,比你的那手字如何?”
“說實話?”劉姓中年下意識看白飛一眼。白飛笑道:“是幾個孩子寫的,您可要想好再說啊。”指着殷小寶三個。
肖奧運向前半步在,故意擋住殷小寶,端怕小寶的腦殘粉認出他,“大叔,我十四,我哥十六,這邊的是我弟弟。”
劉姓男子面色一僵,卧槽!現在孩子都這麽逆天?字快趕上他的了,“挺好,挺好,給我一幅。”付好錢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