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冬(已替換
第14章 冬(已替換
領證那天是個多雲天氣, 日子是梁西檐選的,很倉促,就在兩天後。
按栗昭原先的計劃, 是想先在父母面前假裝談一陣, 然後再順理成章地把證領了。
但梁西檐非說早點領證早安心,又說兩天後那日子好。
日子好不好栗昭不清楚,總之是梁西檐特意找大師算過的。
大師是梁西檐臨時問鐘新宇要的聯系方式, 他倆打電話時,栗昭就坐在副駕駛啃蘋果。
電話那頭,大師操着一口濃重的鄉音, 叽裏呱啦的就沒幾個字能聽得清, 她眉毛都皺一團。
見梁西檐還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重複地跟人溝通确認,栗昭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 既然要直接領證, 栗昭便不打算提前告訴爸媽, 決定來個先斬後奏。
那天是周三, 栗昭幹脆和總監鐘銘請了半天假,只上了上午班便回了春奉巷。
那會子栗炜良和黃玫一般都在單位裏摸魚。
趁父母都不在家, 她悄悄摸去主卧,順利偷到戶口本, 然後做賊心虛般地跑出了家。
原本在電話裏梁西檐說好了, 讓他別過來,就在民政局等。
結果剛跑出巷子,迎面就撞上他, 給栗昭吓一跳。
她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你怎麽來了, 萬一給我爸媽看見了怎麽辦?”
梁西檐無言片刻,無可奈何地說:“我們是去結婚, 不是做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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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現在跟做賊有什麽兩樣,戶口本都是偷拿出來的。
栗昭拉他往車停的方向走:“走吧,去民政局。”
梁西檐手腕給她拽着,只得亦步亦趨跟她身後。
她腳步有些慌亂,像是害怕被人發現,急于帶着他一同逃離這裏。
這情形看着有點兒像私奔。
他兀自笑了下,步子大了些,和她肩并肩:“真不先和叔叔嬸嬸說一下?”
“不不不,”栗昭猛搖頭,“那他們肯定要各種盤問,唧唧歪歪一大堆。咱們還是先把證領了再說,反正只要對象是你,他們肯定一百個滿意。”
聽見她的這些話,梁西檐唇角翹得更高,怎麽都壓不住。
民政局這會子人還挺多,主要是離婚的夫妻比較多。
兩人剛下車,就見一對男女在門口吵架,吵得面紅耳赤的,幾乎要打起來。
民政局工作人員勸半天勸不住,幹脆叫了保安過來趕人。
路過的人不由感嘆:“做夫妻做成這樣,真是造孽哦。”
有看了完整熱鬧的人打岔:“什麽夫妻啊,他倆是形婚,本來說好湊一湊應付家裏,平時各過各的,結果結了婚男方那邊又想要個孩子,女的不樂意。”
這新鮮出爐的八卦聽得人啧啧稱奇:“都同形婚了還想要孩子啊?家裏有皇位要繼承嗎?”
“說到底一開始就不該結這個婚,你說說,本來嘛就是家裏催婚,忍一忍就過去了。結果呢非要為了應付父母搞契約婚姻,這不是一看就得出問題嘛!”
“現在年輕人啊,做事說風就是雨,結婚這麽大事都不認真考量,等着吧,以後指定後悔。”
“……”
栗昭嘴角抽了抽,擡頭看一眼大門上方印着的“民政局”三個字,側頭看一眼梁西檐:“你真想好了?要和我結婚?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家沒有皇位。”
梁西檐扯扯唇,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底流轉着莫名情緒,“你呢,你會後悔嗎?”
栗昭一雙眼睛撲閃:“不後悔啊,如果一定要結婚才能自由,那還不如和你結婚,至少知根知底。”
知根知底。
梁西檐輕笑一聲:“你就這麽相信我?”
“當然相信,咱們可是一起長大的交情。”
栗昭眨眨眼:“而且,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你一個炙手可熱的高富帥,相親市場的硬通貨,這麽潦草地就和我結了婚,不覺得虧啊?萬一以後遇到心動女嘉賓怎麽辦,那你可就只能二婚了。”
梁西檐:“還沒結婚,你就想着二婚的事了?”
栗昭:“……”
她的重點是這個嗎?
這說的怎麽好像她是個負心漢一樣,可她是認真在為他考慮。
過了會兒。
“你知道和我結婚意味着什麽嗎?”梁西檐定定看着她,語氣有些沉,“真的确定了?”
其實已經确定很多次了,可他表情那樣認真,栗昭便也鄭重地點點頭:“确定,我們結婚。”
初冬的午後,空氣濕冷,但陽光是溫熱的。
梁西檐收回視線,沒再看她:“進去吧。”
民政局大廳裏窗口排着隊,兩人填完結婚申請,又按照指示去拍結婚照。
負責拍照的工作人員是個長相富态的中年婦女,見這對男女兩人都長得賞心悅目,不由多看了幾眼。
她盯着相機屏幕,提醒道:“新娘子不要緊張,稍微笑一笑。”
栗昭愣了下,原來她有緊張嗎?
她平複好心情,剛咧開嘴,又想起來什麽,扭頭問梁西檐:“我牙上有東西嗎?”
“沒有。”梁西檐其實比她更緊張,手心都是汗,但還是捏捏她的手,“什麽都沒有。”
“那就好,說不定一輩子就拍這一次呢,可不能拍醜了。”栗昭坐端正,咧開嘴笑得燦爛。
結果笑得太燦爛,呲牙咧嘴的,拍出來的效果像個傻大姐一樣。
偏偏旁邊梁西檐還笑容得宜風度翩翩,更襯得她缺心眼了。
從民政局出來,栗昭看着手裏結婚證照片直蹙眉,偏過頭打量梁西檐一身的西裝革履。
他穿了件淺色西裝,扣子系得一絲不茍,領結端正,似乎甚至還吹了頭發。
真是人模人樣的。
再看看自己,這穿的哪像是來結婚的,逛菜市場還差不多。
栗昭忍不住瞪他:“你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你看把我拍成什麽樣了!”
拍成了什麽樣?
梁西檐低頭看一眼結婚證上照片,這不挺好的。
他失笑,無奈地說:“我的錯。”
話是這麽說,語氣卻一點認錯的态度都沒有,仿佛是在翻譯你無理取鬧。
“本來就是你的錯。”栗昭撇撇嘴,把自己的結婚證也塞他兜裏,轉身往洗手間的方向去。
梁西檐沒跟去,就在廊下等。
十一月初,蕪城冬日悄然來臨。栗昭穿了件白色帶絨外套,背影像只毛茸茸的兔子。
等她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梁西檐淡淡收回視線,将兩本結婚證一道拿出來看了看,嘴角噙了點笑。
旁邊的人也在等老婆,聽了一耳朵樂子,不由打趣:“哥們,你這麽妻管嚴啊?”
梁西檐把結婚證重新揣兜裏,坦坦蕩蕩:“是啊,她比較厲害。”
“你這不行啊,”路人搖搖頭,好心勸誡他,“剛結婚就給拿捏住,以後一輩子都要被你老婆吃死了。”
梁西檐看過去一眼,笑着點點頭,“謝謝。”
路人:?
路人:“……”
這好像不是在誇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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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完結婚證後,栗昭看一眼時間,下午兩點多。
想着今天是工作日,梁西檐說不定還要回公司,她便琢磨着自己搭地鐵回去。
見她不跟自己一起走,梁西檐看她:“你去哪?”
栗昭理所當然:“回家啊。”
梁西檐問:“我呢?”
栗昭抿抿唇,茫然地看他:“你也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事不是都做完了嗎?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把我藏着?” ?
栗昭:“我這不是想先做做準備工作嘛。就……過幾天再說。”
“今天和過幾天,有什麽區別?”梁西檐挑起一邊眉毛,不鹹不淡地看她:“醜兒媳總得見公婆。”
“……”
你怎麽還真角色扮演上了?
由于梁西檐非要去商場給二老買些東西,兩人又耽擱了一點時間。
從商場出來後,栗昭看着他推車裏的“億點”東西,還有後頭工作人員幫忙拿着的,眼角抽了抽。
“會不會太誇張了?”她深吸一口氣,“就回趟家,你搞得像提親一樣。”
“提親哪有這麽随便的。”
梁西檐側目看了她好半晌,看得栗昭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他才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說:“畢竟是你父母。”
可他們不是搭夥過日子嘛?
栗昭皺皺眉,總覺得他有點多此一舉。
但見他興沖沖的模樣,終究沒掃他的興。
東西太多,後備箱放不下,還放了點在後座。
在春奉巷下了車,栗昭看着滿車的東西腦仁疼。
得,一趟可能還搬不完,待會兒指不定怎麽被罵敗家。
她認命地去後座抱裝着按摩儀的紙箱,正想着還能不能再騰出手再拿點別的。
後頭忽然有人喊:“昭昭?”
栗昭頓時凝固住。
黃玫在後頭問:“你今天這麽早就下班了?”
栗昭停頓幾秒,才慢吞吞轉過頭,見黃玫就站在車旁邊,後頭還跟着個栗炜良。
她頓時頭大:“……我,我今天請假了。”
黃玫不以為意地“哦”了聲,“你有事啊?”
栗昭摳了摳紙箱,盡量淡定:“媽,你今天沒去打麻将?”
“今天有個戲班子在濱溪那邊演出,我跟你爸一起去看了場。”
黃玫凝視她,“你怎麽這麽緊張?”
栗昭脊背一僵:“有嗎?”
“怎麽沒……”黃玫話說一半——
“西檐,你們倆一起回來的?”栗炜良回完朋友圈的評論,擡眼看過去。
梁西檐合上後備箱,從後頭繞到這邊,這才注意到老兩口。
他比栗昭冷靜得多,風輕雲淡地點點頭,甚至還能挂上笑臉:“是啊。”
黃玫愣了下,瞧一眼他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又看看栗昭懷裏的東西。
“這都是你買的?”
“嗯。”
“平白無故買這麽多東西做什麽?”
黃玫俯身看一眼栗昭懷裏抱着的, “這是什麽,按摩儀?你買這幹嘛?”
梁西檐面不改色:“您和栗叔上了年紀,用這個可以緩解一下疲勞。”
他自小就會在大人面前賣乖,這會兒一張嘴更是抹了蜜,哄得黃玫眼底都是笑,但還是擺擺手。
“我和你栗叔用不着這些,知道你掙得多,也不能這麽花啊。”
她伸手翻看一遍後座上放着的各類禮品,立刻把臉一皺:“你這些東西小票還在不,快拿去退了。”
“沒事,這些我應該買的。”
夕陽餘晖下,梁西檐頭發絲都泛着光。
他側目看一眼栗昭,語氣柔和地說:“畢竟昭昭是你們唯一的女兒。”
栗炜良似乎察覺到他話裏的不對勁,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又扭頭看向栗昭,擰眉思索着什麽。
對上他視線,栗昭眉心一跳。
黃玫一無所覺,還在自顧自清點車上的東西,見各種補品、電子産品、甚至是金飾都賣了。
她看得心裏直抽抽:“你這也太浪費錢了,我和你叔哪用得着這些?你這……哎呀!這些東西還能退不,現在就去退了。”
她說着就要打開車門上去,一副一刻都等不了,馬上就要去退貨的架勢。
栗昭沉默地看她動作,在車門打開後,她才慢吞吞吐出一個字:“媽。”
“啊?”
栗昭深吸一口氣,又看一眼栗炜良:“我跟你和我爸說一件事,你們別激動。”
見她一副有大事要宣布的模樣,黃玫終于停下手上動作。
栗炜良也沉沉看過來,眼神比古井還深。
栗昭和梁西檐對視一眼,下定決心了:“我們結婚了。”
黃玫一愣,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麽?”
栗炜良也是沒想到。
他察覺到他倆有事,卻沒想到是這樣的事:“你再說一遍?”
靜了會,就在栗昭準備破罐子破摔,重複第二遍時。
梁西檐的聲音從後頭平穩傳來:“栗叔、黃嬸,昭昭和我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