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冬(已替換

第25章 冬(已替換

天色昏沉, 保安室的大哥抱着手機刷完一個綜藝,随後看了眼時間。

還差一個多小時就該下班了,他擡眼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 心說時候也不早了, 又下這麽大雨,今天應該不會有人來了。

于是便扒拉開桌上零零散散的小物件,給自己的腦袋騰出點位置, 正準備趴下歇個晌。

結果眼睛剛眯一半,就見遠遠飄過來兩道人影,還以為是誰家的鬼親戚來串門了呢。

他定睛一看, 才發現是剛下山的那個帥小夥。

嘿, 這怎麽還回來了。

本來之前就在山上待了好幾個小時,這才下去多久, 又來!

咋的還念念不舍上了, 是想在這安個家不成?

這膽子比他還大。

保安大哥撓撓頭, 從剛扒拉開的一堆東西裏翻出登記表。

等人走近了, 他才看清旁邊還跟着個姑娘。

姑娘長得也好看,眉清目秀的, 兩人走一塊,一看就是一家人。

隔着近一米的距離, 他一邊遞登記表, 一邊問:“你妹啊?”

梁西檐搖搖頭,笑着說:“我妻子。”

他話音剛落,栗昭便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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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從和梁西檐結婚以後, 她便沒少被人調侃, 可那些都是外人,她也不怎麽在意, 一直都當玩笑聽。

而且她一直覺得,雖然他們領了證,但那本質來說也只是一張而已。她潛意識裏還是只把梁西檐當做好朋友來看,并認為他也這樣想。

然而現在,他卻用“妻子”這麽親密的稱呼來介紹她。

栗昭心頭不由一顫。

雖然這麽說也沒什麽毛病,但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她這邊還在皺着臉糾結,那頭梁西檐卻仿佛置若罔聞,把兩人的姓名身份簽上後,他将登記表遞還給工作人員。

随後若無其事地回過頭,溫聲和她說:“走吧。”

“噢。”栗昭捏了捏手心,小跑幾步跟上他。

一個稱謂而已,可能是她太庸人自擾了。

上了山,她跟着梁西檐亦步亦趨走到沈阿姨的墓碑前。

墓園有專人打掃,四周幹淨無雜物,只碑前放了束雛菊,應該是梁西檐早上買的那束。

經過了一整天的風吹雨打,花瓣已經開始凋零了,但依舊很美。

栗昭還是第一次來這裏,雖然沈阿姨已經離開好幾年了。

記憶裏,沈阿姨大多時候都很平靜。她總是淡淡的,不怎麽愛笑,但也從不愁容滿面。

極少數的情緒生動時刻,她眉眼便會彎起來,右臉臉頰還有一個不怎麽明顯的酒窩。每當這時,她整個人就會顯得很輕盈。

而現在,那樣鮮活的一個人卻化為了灰燼,只剩碑上一張照片。

栗昭忽然覺得有些不好受,看着梁西檐平靜的面容,她心裏升騰起一種莫名情愫,難以形容,酸澀無比,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溫和的腐蝕着她。

或許是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梁西檐垂下眼睫,關切地轉過頭。

“不舒服嗎?”

他問:“是不是太冷了?”

栗昭搖搖頭,有些局促地說:“我忘記買花了。”

“媽不會在意這些的。”

像是怕她冷,梁西檐忽然擡手,替她扣上外套最上面的扣子。

一邊還打量她的神情,安慰道:“真的,她很喜歡你,而且,我已經送過了。”

栗昭吸了吸鼻子,只覺得多系一個扣子後,衣領有點卡脖子,她不自然地擡了擡下巴。

梁西檐忽然問:“要不要打個招呼。”

栗昭點點頭,醞釀了一下,才說:“阿姨,我是昭昭,今天您生日,我和梁西檐一起過來看看您,祝您生日快樂。”

說完這些,她便詞窮了。

栗昭有些窘迫,明明她平時也挺能扯閑的。

又沉默下來。

梁西檐笑了下:“媽,昭昭和我結婚了,她現在是你的兒媳。”

栗昭僵在原地,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她聽見梁西檐用一種鄭重的語氣說道:“你放心,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也時常感到幸福。”

-

回去的路上,栗昭一直都很沉默。

雨還在下。

上了車,外頭雨勢漸起,落在地上又揚起的水花彌漫開來,像起了層薄霧。

車一路向前,綿延的公路蜿蜒曲折,路兩旁群山環繞。

車廂裏很安靜,栗昭深吸一口氣,才問出壓在心底的疑惑:“你剛才,怎麽那樣說?”

梁西檐轉動方向盤。

像是不經意,他語氣散漫:“我說的不是事實?”

栗昭一顆腦袋擺得十分端正,視線平直地盯着正前方:“那也……有點奇怪吧。”

“哪兒奇怪?”

梁西檐扭頭,直勾勾地看着她,“我只是覺得,如果媽知道你和我結婚了,她應該也會替我高興的。”

他語氣認真,像是覺得死者為大,他只是在盡子女的責任,是她小人之心。

栗昭哽了下。

她別扭地偏過頭,避開他直白的視線:“噢,好吧。”

一路無話,好在有雨聲緩解尴尬。

從車窗望出去,公路兩邊都是茂密樹林,在這寂靜之地,他們仿佛掉進了電影裏的異世界。

眼見這雨越下越大,沒有任何要停止的勢頭。

栗昭看了眼手機天氣,随後又打開地圖看了看,距離回到市裏,還有近三個小時的車程。

她情緒焦灼,擡眼瞧見面前的景象,一顆心更是沉進了水底。

擋風玻璃上,雨刷左右忙碌着,卻依舊攔不住暴雨的沖刷。豆大的水花四濺,一切都被模糊了去,前方路況都看不清。

梁西檐開了車燈,試圖照亮一些,聊勝于無罷了。

靜默着,梁西檐開了車內的燈。

随後轉動方向盤,駛離高速,車開到一條狹小的水泥路上。

栗昭不明所以:“不回市區嗎?”

“雨太大了。”梁西檐說,“這附近有個民宿。”

栗昭了然地點點頭。

民宿是靠路邊的一個三層的小樓。

說是三層也不盡然,這個樓是錯層的設計,從另一面看,底下還有一層,正對着的是景區街道。

這個地方本身沒有什麽別致的景觀,但西邊有處溫泉,又勝在山青水綠,配合大力的宣傳,一來二去,漸漸便在周邊有了些名氣。

民宿老板物盡其用,在負一樓開了間清吧,栗昭進去民宿大廳時,還能聽見樓下彈吉他的聲音。

他們來得巧,剛好只剩下頂樓最後一個套間。

錄好身份信息後,前臺把房卡給他們,兩人搭電梯上樓。

房間是個一室廳的套間,沒有陽臺,但客廳東邊一整面都是落地窗,正對着連綿的青山,缭繞着雲霧和雨水,景觀還算別致。

進了門,栗昭先把空調開了。

下着暴雨,她身上難免沾了些水汽,所幸今天穿的羽絨服面料防水,上衣褲子都沒怎麽淋濕。

唯一沒能幸免的是鞋,從腳踝處進了點水,鞋底後腳跟濕了一片,黏噠噠的非常不舒服。

栗昭解開系到最頂上的扣子,脖子失去束縛,瞬間清爽不少。她手還沒來得及放下,忽聽梁西檐開口:“去洗個熱水澡。”

栗昭頓了下,想說沒淋到什麽。可轉念一想,沖沖熱水驅寒也不是什麽壞事,于是點點頭,扭頭去了卧室洗手間。

這個澡沒洗多久,栗昭不想用民宿的沐浴露,只随意沖了下便出來了,她沒帶換洗衣物,穿的還是原先的那一套。

不過因為頭發也順帶洗了,在浴室吹風花了不少時間。

出來的時候,外頭天色已近夜晚。冬日晝短夜長,不過下午六點,天邊便看不見一絲光亮了。

客廳裏只進門處開了一盞暖黃的小燈,屋子裏昏暗無比。

栗昭剛想去門口開燈,空蕩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別別,別開燈。”

栗昭手一頓,房間不大,但梁西檐的聲音卻仿若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

情緒晦暗,讓人琢磨不透。

她放下手,循着聲音的方向走去。

梁西檐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太黑了,他輪廓模糊不清,但缭繞的煙霧卻清晰可聞。

隔着三四米的距離,栗昭就被嗆的接連咳了好幾下。

也不知道他是抽了多少,弄得滿屋子都是煙味。

栗昭先去把小推窗開了條縫。

這會兒雨終于停了,雨後空氣裏夾着泥土和青草的氣息,讓這沉悶的空間裏多了些清新的味道。

梁西檐沒轉頭,像是沒注意到她,自顧自對着窗外翠綠的山色出神。

靜了會,栗昭走去他旁邊,跟着他一起坐在地毯上。

察覺到這邊動靜,梁西檐沒什麽反應,嘴裏還叼了支煙,閑閑的,情緒不怎麽明朗的樣子。

栗昭瞥一眼面前堆滿煙頭的煙灰缸,沒說話。

無言片刻,梁西檐問:“熏到你了?”

“有一點。”栗昭沒否認。

過了會,說不清是出于什麽目的,她突然伸出一只手,向他讨要:“還有嗎?給我嘗嘗。”

梁西檐沉默地盯着她看了會,然後從右手邊摸出包煙,裏面只剩最後一支。

栗昭伸手接過,就着他的打火機點燃,學着他的樣子,姿态娴熟地往嘴裏塞。

結果煙頭剛一進嘴,她就被猛嗆了下,接連咳了好幾聲,看着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

瞧着她這個樣子,梁西檐輕笑一聲。

接着,他笑着從她嘴裏取下煙,轉而放在自己嘴邊,松松銜着,周身上下都散發着頹喪的氣息,一副玩世不恭的爛人樣。

栗昭懵了下。

雖然她和梁西檐向來親近,但這種程度,還是第一次。

要是這會陶星葉在場,一定會大喊間接接吻。

而且梁西檐這人吧,平時最愛講究一些有的沒的,潔癖得要命,可看他現在這幅若無其事的模樣,栗昭一時半會摸不準了。

她手腳蜷縮,有點兒不知所措。

梁西檐平平靜靜,扭頭看她一眼:“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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