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嗯?”

栗昭結巴了一下, “怎,怎麽了嗎?”

她語氣神情都不太自然,被梁西檐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瞅着, 更是僵硬, 脖子都不敢動一下。

好在梁西檐似乎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他淡淡收回視線:“沒事。”

見梁西檐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危機解除, 栗昭松了口氣。

天已經擦黑了,夜裏沒有月亮,只遠處燈火照進幾絲光亮。

漸漸的, 栗昭習慣了這樣昏暗的環境, 也适應了這種光線下的梁西檐。

沉默了會兒,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栗昭一邊摳着手指, 一邊試圖找些別的話題, 緩解自己的尴尬。

“這個煙還挺難吃。”栗昭幹巴巴地說, 轉過頭, 對上梁西檐一雙眼時,又愣住了。

他神情莫名, 因為長了雙天生勾人的桃花眼,看人時自帶深情。

如果不是相識多年, 栗昭甚至要自作多情。

“怎麽這麽看着我, 我臉上有有東西?”

梁西檐嘴裏還叼着剛才的那支煙,閑閑的,只是看起來有點兒疲憊, 眼下烏青一片。

挨得近, 栗昭還能看見他唇角冒出的青色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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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煙抽到底,梁西檐随手把煙灰摁滅。

“沒。”栗昭搖搖頭。

想了想, 她從一堆廢話裏扯了句正經的:“梁西檐,你如果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和我說。”

聞言,梁西檐側頭過來:“那我現在哭給你看?”

“……”

栗昭眼底閃過一絲離譜,但還是說,“你要想哭的話也可以,我肩膀借你。”

山風吹過,屋外想起樹枝沙沙作響的聲音。

寒意從窗邊鑽進來,刺骨的冷。

沉默着,梁西檐別開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的心事,從始至終也只有那麽一件,卻是最不可訴說。

“我倒也還沒脆弱到那個地步,”梁西檐輕笑,“你肩膀留着下次給我用吧。”

栗昭語塞一陣。

這話怎麽說得像是她肩膀是他的所有物。

見梁西檐起身,栗昭也跟着站了起來,擡手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梁西檐把燈開了,從衣架上拿上兩人的羽絨服,把栗昭的那件扔給她。

猛地被一件衣服罩住腦袋,栗昭先是眼前一黑,接着胡亂地把羽絨服扯下來。

梁西檐說:“走吧。”

栗昭理着外套:“走去哪?”

“吃飯。”梁西檐笑她,“一天沒吃飯了,肚子不餓嗎?”

“走走走。”提到這個,栗昭三下五除二地把羽絨服套上,推着梁西檐出門,“快走,我人都要餓暈了。”

每年冬天都是景區溫泉旺季,小鎮地方不大,也就幾條街的樣子,街道窄小,晚上七八點,路兩邊被來來往往的游客擠得水洩不通。

這會兒飯館裏都是人,栗昭餓得受不了,也懶得跟那些游客後面擠着排隊了,兩人幹脆就在街邊随便找了家煲仔飯。

煲仔飯店開在街道的轉角處,店面很小,左右的鋪子都關張了。

大概是因為位置不好,店裏都沒什麽人,附近稍顯冷清,但店門口正對着一盞路燈,暖黃燈光鋪陳在石塊路上,添了幾分溫馨。

栗昭和梁西檐推門進去,店老板正打盹。睡眼惺忪間看見他們兩人,他也不急,取了圍裙不慌不忙地系上,才慢吞吞去了廚房。

許是餓了一下午的緣故,栗昭這頓飯吃的有點撐。吃完之後肚子都鼓起來了些,好在冬天衣服厚,也看不出什麽。

兩人按原路返回,街道兩邊店鋪燈火依舊。

路燈将人影拉得細長,他們步行回到民宿樓下時,見一樓的清吧還在營業,便進去點了兩杯低度數的雞尾酒。

酒吧裏人不少,但因為沒電音樂隊助興蹦迪,所以還算清靜。

兩人找了個靠右邊樓梯的位置。

剛坐下,音樂聲驟然響起,語調沉悶的鍵盤聲,聽前奏就能判斷,是首抒情悲傷的曲子。

栗昭端起酒杯小口抿了下,便放到了桌子上。

他們今天不是來買醉的,只是單純地想休息一下,因而點的酒都比較淡。

在卡座上安靜聽了會歌,梁西檐突然探身過來,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

栗昭沒聽清:“什麽?”

梁西檐重複一遍:“我出去接個電話。”

栗昭:“哦,去吧。”

等梁西檐走開,雙人位的卡座霎時寬敞不少。

栗昭目光習慣性地放到舞臺上。

酒吧光線昏暗,只舞臺中心亮一點。抱着吉他的男歌手低着頭,在調試樂器音準。

過了會,他撥弄了一下琴弦,樂器聲流轉而出,緊跟着的是他的歌聲。

栗昭百無聊賴地盯着他彈吉他的動作研究半晌,心想梁西檐怎麽還不回來。

正思忖着,後頭叽叽喳喳的商量直往耳朵裏鑽。

“他還沒回,我要不出去找一下?”是個女生。

另一個人嘲她:“你至于嗎,就一面之緣。”

“可是他真的好帥,愛美之心是人之常情,我加個微信不犯法吧。”

栗昭稍稍揚眉,只言片語間大概拼湊出了她們的意圖。

真不是她故意偷聽,實在是這兩姑娘聲音太大了。

她一邊暗自腹诽,一邊又聽其中一個女生接着說:“不過,他有女朋友了吧,就前面那個,他們好像一起來的。”

“也不一定啊,說不定是妹妹什麽的。”

“不是吧,你會跟你哥哥這麽親密嗎?”姑娘說着暫停了會,似乎是在回想,“他倆剛剛那距離,就差直接坐腿上了。”

“……”

栗昭脊背僵了一瞬。

這是什麽炸裂的發言。

她坐梁西檐腿上?那像話嗎。

栗昭回頭看,兩個姑娘都沒注意到她,腦袋湊在一起,還在旁若無人地大聲八卦她這個當事人。

感嘆兩句後,話題逐漸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她頭腦木然,高腳杯被重重擱置下,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臺上的歌已經唱到高潮,男歌手音色很有故事感,與這首悲情的歌相得益彰。

栗昭心裏裝着事,沒注意到旁邊多出來的人。

等擡頭看見,心髒差點跳出來。

梁西檐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兩人大眼對小眼。

清吧環境安靜,男歌手的聲音在耳邊萦繞。

“從沒有相戀,才沒法依戀,”

“無事值得抱怨。”

“從沒有心願,才沒法許願,”

“無謂望到永遠。”

栗昭腦子短路,片刻後回神,結結巴巴開口:“你,你回來怎麽不喊我?”

“是我沒喊嗎?”她這幅無賴樣子,梁西檐失語了。

“哦,那,那我可能沒注意吧。”

梁西檐審視她,半晌才說話:“你怎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幹什麽壞事了?”

“我能做什麽壞事?”栗昭反問。

不等他答,她先一步扯開話題,“這人唱歌還挺好聽的。”

見她這副逼急了就要咬人的架勢,梁西檐沒再抓着不放。

臺上男人唱的是首很熟悉的歌,在異國他鄉的時候,梁西檐曾聽過無數遍。

“并未在一起亦無從離棄,”

“不用淪為伴侶,別尋是惹非。”

“随時能歡喜亦随時嫌棄,”

“這樣遺憾或者更完美。”

“……”

“哎。”栗昭喊他。

梁西檐轉頭。

“我困了,回去吧。”

“行。”

結果回到房間,栗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愣是沒睡着。

從小到大,她和梁西檐一直都是這樣相處的,從來也不覺得有什麽。

而且的确也沒什麽。

可明明是正常的相處,落在別人眼裏,卻成了不清白的罪證。

但很混亂的是,他們确實算不上清白——

因為他們結婚了。

她和梁西檐現在,是夫妻關系。

癱在床上胡思亂想了好一陣,栗昭只覺越理越亂,最後幹脆坐起來,胡亂抓了把頭發。

她打開手機,找到陶星葉的頭像,點進去。

鹽炒栗子:「你睡了嗎?」

幾乎是剛發過去,陶星葉便秒回了一個表情包。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又怎麽了我的大小姐.jpg」

栗昭盯着手機屏看了好幾秒,最後撲通一下,人又倒回被子裏。

鹽炒栗子:「算了。」

鹽炒栗子:「沒什麽。」

鹽炒栗子:「你睡吧。」

她欲言又止,反而勾起了陶星葉的好奇心。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

桃子就是唯一的水果:「……」

栗昭沒回她,手機塞枕頭下,閉上眼睛開始數羊。

剛數到十,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她沒開靜音,那聲音大的堪比唱山歌,給她吓了一激靈,手忙腳亂爬起來接聽。

陶星葉質問:“你有毛病?”

她跟個炮仗一樣:“大半夜把我興頭挑起來,又不說了!”

栗昭無奈:“我發神經,行了吧。”

“……”

陶星葉:“真掃興,挂了。”

可在她摁下挂斷鍵前最後一秒,又被栗昭喊住:“哎!”

“你又怎麽?”

栗昭心虛地朝緊閉的房門看了眼,梁西檐就睡在客廳,也不知道這房子隔音效果怎麽樣。

她刻意壓低聲音,支支吾吾地問:“你說,我這婚是不是結的太突兀了?”

“您終于意識到了?”

即使隔着電話,栗昭面前也浮現了她翻白眼的樣子,“你這反射弧可真夠長的。”

撲騰一下,那頭響起從床上坐起來的動靜,陶星葉打着分析的語氣:“你想想,你那竹馬老公,一年紀輕輕,二性取向正常,三沒有性功能障礙。說是搭夥過日子,你自己信嗎?”

“那不是搭夥過日子,還能是是什麽,他又不喜歡我。”

說這話時,她壓低了聲音,生怕讓人聽見似的。

他、又、不、喜、歡、我。

電話那頭,陶星葉抓住關鍵字眼。

默了默,她嗤笑一聲。

栗昭還在為她這個帶有嘲諷意味的笑莫名。

陶星葉欠了吧唧地問:“你知道我在笑什麽嗎?”

栗昭悶悶地:“笑什麽?”

“我笑你。”陶星葉停頓住。

夜深人靜,被子裏異常悶熱,栗昭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

她聽見陶星葉用一種嘲弄的語氣說:“遲早跟他擦槍走火,被吃幹抹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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