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春(已替換
第41章 春(已替換
月色溫柔, 斜劈一道光進來。
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他的反應,栗昭有些蔫蔫的。
她剛想糊弄過去。
“再說一遍。”
梁西檐啞着嗓子,“剛沒聽清。”
“沒聽清就算了。”
栗昭踢了踢被子, “重要的事我只說一遍。”
電話那頭, 梁西檐沒吭聲了。
情緒七上八下,栗昭又有些想逃了。
她嘟囔:“我要睡了。”
梁西檐回:“睡吧。”
“那我挂電話了?”
“行。”
聽見這聲,栗昭把手機從耳邊舉起, 但手指在屏幕上伸了又收,怎麽都點不下挂斷。
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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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昭在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
半晌後,他聲音又從聽筒裏傳來:“舍不得挂?”
“才沒。”
栗昭撇撇嘴, “剛忘記了, 現在就挂。”
她說着就要動作。
可梁西檐忽然說,“可是我舍不得, 你先別挂了, 成不?”
他不是沒談過戀愛嗎?
怎麽比她還會。
栗昭不争氣地“哦”了聲:“好吧。”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無話可說, 彼此只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 察覺到那邊氣息逐漸平緩,梁西檐試探地問:“睡着了?”
無人應答。
這睡眠質量還真是雷打不動。
他扯了扯唇, 柔聲說:“晚安。”
-
江樾的電話是在梁西檐離開書房後的下一秒接進來的。
他知道今天注定失眠,索性沒回卧室, 直接去了陽臺, 給栗昭養的幾盆花花草草澆了點水。
夜深露重,江樾的聲音混在在風中。
“哎,我說你這人。”
他開門見山:“你有沒有風度, 自己提前改了航班, 讓人女同事一個人回來。”
梁西檐難得情緒爽朗。
“我事先和她說過,她說想再在圳市逛逛。”
頓了下, 他問,“她平安到家了沒。”
“早到了。”江樾輕嗤,“人還誇梁總二十四孝老婆奴,要咱們公司廣大男同胞向你看齊呢。”
梁西檐點頭:“那就好。”
“不是,人客套一下,你尾巴還真翹上天了。”
江樾奚落,“還是你真把老婆奴這評價當誇獎了?”
梁西檐面不改色:“難道不是嗎?”
江樾:“……”
-
隔天早上,兩人竟然都起晚了。
大清早的暈頭轉向,一通手忙腳亂,弄得栗昭都無心尴尬了。
直到坐上副駕,車子平穩的行駛在路上,她才逐漸平複下來。
心裏那點不自在也慢慢浮出水面。
她摳着安全帶,偷偷斜眼去瞄梁西檐。
而他神色平靜,沒事人一樣。
也不知道是過渡能力太好,還是不把他們之間的關系轉變當回事。
唉。
昨天她還跟他面前裝淡定,結果人家才是真淡定。
糾結了會,栗昭開始沒話找話:“你昨晚睡得好嗎?”
頂着一對烏青的眼圈,梁西檐側頭過來:“還行。”
沉默。
過了會,他大約是意識到車內氣氛不對了,于是禮尚往來:“你呢?”
栗昭點頭:“也還行。”
又沉默。
“……”
算了。
還是別尬聊了。
一路默到公司樓下。
栗昭解開安全帶,剛推開車門,梁西檐忽然喊住她:“昭昭。”
栗昭疑惑:“嗯?”
他眼睛彎了彎:“我女朋友。”
“……噢。”
栗昭下了車後,梁西檐沒急着走,車在她公司樓下停了會兒。
上班高峰期,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
梁西檐取了支煙出來,還沒來得及點上,手機突然響了。
鐘新宇打來的。
他接起:“有事?”
電話那頭,鐘新宇大着舌頭問:“小梁,今晚跟哥一起喝個酒呗。”
“今晚什麽事?”
“我的未婚派對啊,”鐘新宇嘆口氣,“我這不是快結婚了嗎。”
“你的未婚派對,”梁西檐興致缺缺,“我一個已婚人士去做什麽?”
“……”
真受不了他這副三從四德小媳婦的模樣,鐘新宇嗤了聲,“那就當是單純喝個酒行吧,我請你。”
看見那道身影消失在門後,梁西檐斂了神,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心不在焉地應付,“我看起來很閑?”
“不是,你能有什麽事?”
“我再強調一次,我現在是已婚人士。”
鐘新宇真是不懂了:“你已婚,所以呢?”
梁西檐語重心長,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要顧家的,懂嗎?”
鐘新宇:“……”
服了。
-
由于栗昭這一整天都是容光煥發春風滿面的,搞得司蔓真以為她中彩票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還開玩笑說讓她請客。
本來以為她會笑着抛回來。
結果她二話不說就同意了,付款的時候眼都沒眨一下。
這也太反常了,司蔓眉心直跳:“五百萬嗎?”
“什麽五……”栗昭撇頭,“怎麽可能,真中五百萬彩票我還能有心思上班?”
“也是。”司蔓打量她,“那你是高興什麽?”
“我就……”頓了下,她含糊其辭,“高興啊,樂天懂不懂?”
司蔓:?
信你個鬼。
吃過了飯,兩人回到公司。
因為VIBE的項目是重點項目,栗昭和另一位負責人劉東商量了下,通知小組群下午開會。
這次和VIBE合作的項目是對方公司推出的新品耳機,因為是全新的系列,代言人的選擇、廣告的創意策劃……等等都得從頭開始。
或許是因為心情好,密集地讨論了一下午,栗昭還神采奕奕的,半點沒感到疲倦。
會議結束時,已經過了下班時間。
栗昭拿起外套起身,從會議室出來,她打開手機看了眼。
梁西檐半小時前發了條消息過來,問她下班沒。
栗昭打字:「剛下。」
随後回到工位上,簡單收拾了一下資料,拎起包準備回家。
電梯剛上來,她兜裏手機便振動了下。
還是梁西檐發來的:「出來和我說一聲。」
梁西檐:「在你公司樓下。」
栗昭眼睛立刻彎成月牙,心雀躍起來。
出了公司大樓,果然在不遠處看見了那輛熟悉的商務車。
她小跑着過去,坐進副駕駛,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你來多久了?”
他看着她唇紅齒白的一張臉,半晌才說 :“剛到。”
栗昭點點頭,沒去細究。
見他發動車子,她問:“咱們去哪?”
“你想去哪?”
栗昭下意識想說回家吧,可轉念一想,哪有人談戀愛天天往家裏待的,于是轉口:“咱們去江邊散散步吧。”
梁西檐沒意見:“行。”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江對面街道的一個空位上。
因為這邊一條街都是大排檔,車停的有些偏,兩人還得步行一小段路。
下了車,栗昭和梁西檐平排走,兩個人一時都沒說話。
沉默了會,栗昭側頭看了看梁西檐的肩,他穿着筆挺的西裝,眼睛看着前方,自顧自走着,好像沒有情侶約會散步得牽手的意識。
唉。
這種母胎單身的男人,就是少根筋,不懂事。
還是一會到了紅綠燈路口,她自己來吧。
正琢磨着,手心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
栗昭怔愣片刻,低下頭。
他的手指順着她的手掌一點點描摹、下滑,最後擠進她的指間,和她十指相扣。
梁西檐扭頭看她:“不是說第一個月可以牽手,我行使現在的權利,不過分吧。”
“……喔。”
行吧。
是她小瞧他了。
-
兩人牽着手在江邊走了很久,路上還遇到不少成雙成對的小情侶。
栗昭抿着唇,手指偷偷動了動。
他察覺到了,但沒松手,只是從十指相扣換成了兩手交握。
栗昭覺得再這樣下去真不行,從昨天到現在,她臉上的笑意就沒停過,都要笑僵了,可實在沒辦法。
江邊風大,頭發糊了一臉。
栗昭看着這片望不到盡頭的江面,忽然想起來,去年秋天,也是在這個地方,她和梁西檐确定了結婚。
當時還以為只是應付家裏,做個結婚搭子,其餘不會變化。
沒想到現在還不到半年,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她和梁西檐居然談戀愛了。
她居然梁西檐,在談戀愛。
這事但凡再往前數三個月,她都要直呼大逆不道。
人生還真是變幻莫測啊。
栗昭扭頭看向他。
察覺到她的視線,梁西檐自然而然地看過來,和她對視上。
“怎麽?”他問。
栗昭吸吸鼻子:“我聞到烤紅薯的味道了。”
她眼睛很亮,一副饞蟲上腦的樣子。
梁西檐無奈,四處看了看,見烤紅薯的攤位在臺階上,于是牽着她過去:“走吧。”
兩人上了臺階,上面是人行道,道路上鋪了路緣石和兩色的小磚塊,可能是因為修建地有點久了的緣故,不少地方磚塊都裂開了,有些地方甚至沒有磚,就這麽空了個小坑。
買烤紅薯的是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大姐,推着爐子坐在一棵槐樹下,見有人朝這邊過來,她笑着站起來。
“吃烤紅薯嗎?”
栗昭點頭:“對。”
“要幾個?”
“一個就行,”栗昭忙說,“他不吃。”
大姐沒說話,看一眼梁西檐,他點了點頭。
“你要哪個?”她指指爐子裏已經烤得差不多了的一個,“這個行不?”
栗昭往裏看了眼:“這太大了,我吃不完。”
她用眼睛挑了會,指着一個小一點的,“拿這個吧。”
“這個剛放進去,要再等十幾分鐘哦。”
“沒關系。”
這上面離江水遠一點,風也沒那麽大。
栗昭牽着梁西檐的手沒放。
等待的間隙,她踮着腳蹦了蹦,有一茬沒一茬地和梁西檐說着話,一張臉紅撲撲的。
梁西檐随她鬧了會,兜裏手機突然響起。
他拿出來看一眼:“我去接個電話。”
“好。”栗昭依依不舍地松開他的手。
等梁西檐一走,看她這麽黏人的模樣,烤紅薯大姐忍不住打趣:“你男朋友很帥哦。”
“你說得對,”栗昭頓了下,有點小驕傲地說,“我也覺得。”
紅薯大姐像是受不了,嫌棄地“咦”了聲。
電話是鐘新宇打來的。
剛一接通,鐘新宇的大嗓門就把梁西檐的耳朵震了下。
“不是,你跟我炫耀什麽?”他的反射弧過于長,這會兒又續上下午的話題,“我又不是沒婚結。”
梁西檐轉頭看一眼栗昭,輕描淡寫地說:“哦,那挺好的。”
“……”
鐘新宇讓他噎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默了很久,他質問:“你是在敷衍我嗎?”
梁西檐無所謂地說:“啊,被你發現了。”
“…………”
鐘新宇:“沒愛了是吧?是不是沒……”
“停。”
梁西檐打斷他,“說話注意點,我有婦之夫。”
鐘新宇:“………………”
買好烤紅薯後,栗昭踱步到梁西檐身邊,剛好聽見鐘新宇挂斷電話前的最後一句話:“栗子我就不專門發請帖了,給你倆名字寫一張上好吧?”
她疑惑:“他幹嘛?”
梁西檐解釋:“說是要和簡純結婚了,讓咱倆去參加婚禮。”
“啊?”
栗昭有些驚訝,轉念一想,鐘新宇和簡純都談了四五年了,也正常。又問,“什麽時候啊。”
梁西檐再次牽起她的手,往回走:“二月初七。”
二月初七。
栗昭在心裏默默算了下日子:“那不就是下周?”
走到停車的位置,他先給她拉開車門,才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上了車,栗昭眼睛看着前方路況,忽想起來一件事。
“那我們是不是要準備份子錢?”
她扭頭問:“你準備包多少?我跟你包一樣的吧。”
梁西檐手松松搭方向盤上,啞然:“我們是一起的。”
“對哦。”她傻笑起來,總是忘記這茬。
二十分鐘後,兩人回了冷萃雲灣。
一進家門,栗昭便直奔廚房,從餐櫃裏拿了個調羹。
她把紅薯皮剝了,用勺子挖着吃。
很小一個,幾口就沒了。
梁西檐進來的時候,她正在洗手。
見她手指沾了紅薯糖漿,梁西檐擠了點洗潔精,伸手幫她搓。
兩個人的手一起泡在水龍頭下,栗昭看着他認真的側臉:“梁西檐。”
“嗯?”
手洗好了,她甩了甩水珠:“咱倆結婚的時候什麽都沒有,是不是有點虧啊,份子錢什麽的。”
見她糙成這樣,梁西檐看不過眼,抽了張紙,又開始幫她擦手。
他漫不經心地問:“那我們也補辦個婚禮?”
栗昭“唔”了聲:“那還是算了。”
她皺眉:“太累。”
梁西檐笑笑,把濕掉的紙巾扔垃圾桶裏,沒說什麽。
無所事事,栗昭抓着他的手玩了會。
廚房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樂了一聲:“我們倆現在這樣,算不算先婚後愛?”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裏,拇指指腹一遍遍輕撫:“所以你愛我嗎?”
“那當……”
栗昭脫口而出,随後意識到什麽,緊緊抿上了唇。
“你怎麽還诓我。”
被她發現了,梁西檐很沒負擔地笑起來。
栗老師教育他:“你如果想聽我說那三個字,那你應該先和我說,然後我再說‘我也是’,這樣才行,懂了嗎?”
梁西檐笑得更誇張了。
可沒過一會,又漸漸平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栗昭眨眨眼,被他用這樣眼神看得久了,有些害羞起來,她剛想伸手把他的眼睛捂起來。
他忽然喊她:“昭昭。”
“怎麽?”
“昨天,”他停頓片刻,眼神裏有些躲閃情緒,“那個人是怎麽回事?”
昨天那個人?
栗昭思考了下:“你說陳柏川啊?”
他輕輕“嗯”一聲。
像是不把這當一回事,栗昭無所謂地說:“他是我們公司的新客戶。”
梁西檐垂下眼睫,看她的目光仿若審視:“這樣。”
終于聽出他語氣裏的隐晦情緒,栗昭眯了眯眼。
“梁西檐,”她笑得很賊,“所以,你昨天其實是吃醋了啊?”
他沉默着,沒說話。
栗昭只當他是被拆穿了不好意思,更加得意了:“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是個小醋包。”
她挺了挺胸,伸出食指去勾他下巴,扮演着強搶民女的戲碼:“是不是啊,小醋包。”
見梁西檐不說話,她捏完他的下巴,又去揉他臉。
梁西檐的皮膚很好,但唇邊有一圈青色的胡茬,她掌心碰到,只覺得有點癢,又覺得好玩,對着他的臉又搓又揉,沒注意到他眼神的轉變。
等回過神時,已經被他圈進流理臺和他身體之間了。
梁西檐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看起來很危險:“是啊,我吃醋了,你預計怎麽哄我?”
栗昭往後瑟縮了下,這會兒知道害怕了,目光躲閃:“醋吃多了就多喝水,我能有什麽辦法。”
她想推開他,可實力懸殊,費了半天勁,結果沒撼動他分毫,跟撓癢癢一樣。
梁西檐喉嚨變啞了:“昭昭。”
栗昭咽了下口水:“幹嘛?”
他用一種很平靜的口吻說:“你讓讓我,成不?”
栗昭不明所以:“我讓你什麽?”
梁西檐眼底情緒晦暗。
“三個月實在太久了,你讓讓我——”
他頓了頓,“我現在就想親你,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