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活路
第55章 活路
#55
筷子?筷子能用來殺人嗎?
恐怕在她用筷子怼進敵人鼻孔之前, 她就已經被幹掉了吧。
更絕望的是,夏沐環顧四周,發現……倒黴的好像就只有她一個。
其他“獵物”拿到的武器, 至少也是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雖然威脅不大, 但再怎麽說, 好歹也算是個威脅。
饒是這樣嚴肅的環境裏,夏沐握着兩根筷子, 竟然也覺出一絲喜感。
她用紅紅的眼瞪了埃裏克一眼。
埃裏克笑:“夏沐小姐,不逃跑嗎?”
“……逃。”
武器不好,唯一的活路也只有逃進山裏了。
不顧一切地狂奔了幾分鐘後,再一回頭, 空曠的草坪已經沒了人影。
“547……548……”
通過在心中的默數,夏沐知道, 時間已經差不多過去了将近9分鐘了。
她喘着粗氣,繼續往山上跑。
雖然山路崎岖難走, 但夏沐發現, 自己身處的這座山并不高。
如果能夠翻到另一邊,順着有光的地方一路尋找,說不定能夠逃到外面去。
但是……
從剛剛開始, 夏沐的心裏就隐隐感覺到一種微妙感。
如果僅僅是這麽一座低矮平緩的小山,
為何之前沒有人逃出去過呢?
直到夏沐一直奔跑到山頂,懷着零星一點希望,向外看去時——
看見那連綿不斷的山脊山脈, 她終于有了答案。
大山深處,
別說是城市的燈光,
就連零星一點人類文明的痕跡,都完全看不見。
夏沐顫抖着雙腿看了一眼山下茂密的叢林, 時而傳來蟲鳴和奇異的響動,更讓這黑暗顯得恐怖。
估計,就算是厲害的探險家,就算有膽量闖入這片叢林,恐怕也依然難以逃出這層巒疊嶂的山脈。
橫豎都是一死,何必掙紮的那麽難看呢?
……
夏沐的雙膝顫抖着軟了下來,強撐着憤怒的表情,回頭看向身後的埃裏克。
從夏沐開始狂奔開始,埃裏克就一直穩穩地保持勻速,跟在夏沐身後,連大氣都沒有喘一下。
夏沐扔掉手裏握着的那雙筷子,眼睛濕潤:“你……為什麽讓我拿到這樣的武器?”
她幾乎從來沒有這樣兇過誰。
可是事已至此,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其他人好歹有武器防身,她這個……算什麽?
埃裏克撿起筷子,輕輕拂去灰塵:“我覺得,在人類的發明裏,筷子是一件很浪漫的創作。”
他用一個漂亮的姿勢握起筷子,擡起手,夾着天上的月亮。
“比如,只有兩根筷子同時存在時,才能有用,彼此之間互相依靠,共同存在……”
夏沐:“……”
夏沐不知道該吐槽什麽,正想說話,突然間,就被身後一聲槍響吓得一哆嗦。
對了。
十分鐘到了。
從她們逃離的那座小劇院裏,陸陸續續走出了幾十個……甚至是上百個全副武裝的人。
遠遠看見他們手裏拿着槍,甚至還穿着特別厚實的衣服,恐怕是防刺服。
即便是隔了這麽遠的距離,夏沐也能感受到他們濃厚的獵殺興致。
有人似乎是初次拿槍,興奮地執起槍,朝着山裏各處随機開槍。
明明是和她一樣,同樣害怕疼痛,穿着一身防刺服的人類……
卻要用一把槍,将他們彼此劃分為獵人與獵物。
她眼角噙着淚,呆呆站在山頭,連山風的寒冷也感覺不到了。
少女絕望地閉了閉眼:“小克,我……”
“噓。”
夏沐忽然從身後被捂住了嘴,男人過分有力量的手掌按着她壓低身體。
“別動,他們正在确定方向。”
看着山下一群正在左顧右盼的人,夏沐緊緊咬了一下嘴唇,點頭,安靜下來。
又是幾聲響徹耳間的槍響,人群分散開來,三三兩兩地往山上走。
好消息是:獵人大都成群結隊地往山上走,而大部隊的方向并不在她這邊;
壞消息是:仍然有十幾個人朝她這兒過來了……
等到那幾人上山以後,埃裏克紳士地牽住她發着抖的手,扶着她站了起來。
夏沐出神的幾秒,聽見山下傳來喧鬧快活的說話聲。
正在不斷地,不斷地朝她靠近。
她還有多久可以活?
這座矮矮的小山,除了茂密的樹林以外,并沒有其他遮擋物。
夏沐這樣幾乎沒爬過山的人,花了10分鐘就爬到了山頂。
他們又需要多久呢?
3分鐘?4分鐘?
自己的生命,也就只剩這麽點時間了吧。
夏沐靜靜看了埃裏克一眼:“……你不逃跑嗎?”
他歪過頭:“逃?為什麽?”
“你現在,是工作人員吧?”夏沐打量了一眼他的黑服制服,別過眼神:“還是說……你也是‘獵物’?”
“當然不是。”埃裏克眯了眯眼,慢條斯理地說:“他們交給‘我’的工作,是确保所有獵物都躲進山裏,不要讓游戲太無趣。
這之後,就可以通過暗道離開了。
這群獵人不算聰明,但是很熟練。
畢竟,這樣的游戲每周都在發生。”
先是将選中的少女們綁架帶走,篩選出乖巧安靜的一批,再将她們放歸到遠離人煙的山野之中;
接下來,就是狩獵時間。
“在那裏!”一陣叫喊突然刺穿了寂靜的黑夜。
叫喊聲潛藏着一股強烈的興奮。
數道槍聲過後,夏沐聽見身後的叢林裏傳來一聲哭叫,随即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在靜夜裏格外明顯。
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随即追逐上去。
對死亡的恐懼一瞬間攀升到了頭頂,夏沐泫然欲泣,幾乎站不穩了。
她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最卑微,懇求的語氣,請求埃裏克帶她從暗道逃脫。
可是,埃裏克只是笑着,依舊沒有同意夏沐的懇求。
埃裏克道:“游戲還沒有結束,也沒有分出勝負。”
“如果夏沐小姐需要我的幫忙,我當然會答應你……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來玩兩個更有意思的游戲,如何?”
夏沐連忙點頭。
“第一個游戲,更簡單來說,是一個問題。
在此之前,這場狩獵游戲進行過很多次,獵物逃脫的情況,有不下三次。”
每一次她們逃出去那麽遠,藏的那麽好,卻還會被發現……肯定是被定位了。
“所以,定位器在哪裏呢?”
夏沐:“難道是……”
埃裏克打斷她的猜想,告訴她:“只有一次回答的機會,沒有答錯的機會。”
夏沐手心冰涼:“……”
淩晨時分的偏遠山區,四處籠罩着薄薄的霧氣。
本該是最最安寧祥和的時間,聽覺卻沖擊着一聲聲槍響。
那些哭泣的,呼救的,求饒與叫喊的聲音,在獵人們的歡笑聲中淹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夏沐聞到了一股很濃的血腥味。
沉默的十幾秒,她捏着手心,飛快運轉着思緒。
“……是裙子。”她拉住埃裏克的衣角。
這片狩獵場,并不是他們那天看到的江家別墅。
而那天,那個逃跑的女孩子,卻是赤身裸.體地跑到了那裏。
如果她不是被什麽人強迫,是自己選擇脫下衣服的話,那就說明……定位器是裝在衣服裏的!她為了擺脫定位,才會選擇脫去衣物。
解除定位後,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跟蹤黑服來到暗道。
那之後,她一路逃亡來到了江家的宅邸……
距離成功僅剩一步之遙,還是死在了這些變态的槍口下。
夏沐不敢想象,這一切究竟需要多少幸運才能夠達成。
“啪,啪。”
輕輕的,鼓掌的聲音。
埃裏克溫柔地看着她,仿佛一個在舞臺下靜靜欣賞舞女表演的觀衆,柔和缱绻卻不冒昧。
他眼中依舊是一片靜谧的淺紫色,和他送給她的那一束桔梗花同色。
“果然這種簡單的問題難不倒夏沐小姐。”他不緊不慢:“至于第二個游戲……”
“需要夏沐小姐你閉上眼。”
她趕緊将眼睛牢牢閉上,小聲催促:“然、然後呢?”
有什麽東西輕輕觸到了她的眉睫,覆上了她的眼睛,纏繞一圈,打了個結。
他蒙住了她的眼。
“小克?”夏沐的聲音都在發抖。
蒙眼帶來的不安全感本就讓人不安,更何況周圍槍聲不斷,任人屠宰的少女們接連被殺。
黑夜是那麽寂靜,夏沐甚至能聽見她們纖細的脖頸裏發出最後一聲凄慘的啼鳴。
就在夏沐渾身顫抖,慘白的皮膚上泛起一大片粉暈時,
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忽然插/入了她兩邊的耳朵裏。
好冰。
她下意識想躲,卻被男人寬大的手掌擒住下颌。
對方動作輕柔,捏着她軟乎乎的小臉,将兩枚耳機放入了她的耳中。
隔着耳機,埃裏克的聲音不再那麽清晰:“如果到這首歌播放結束,夏沐小姐還一直活着的話。”
像是從古老的收音機傳出的情感電臺,帶着一種或催眠或誘/惑的沙啞音調。
“如果夏沐小姐能站在這裏,安安靜靜,将這首歌聽完。”
他修長的手指宛如劇毒的蜘蛛,一下下地戳刺着她的臉頰,後移。
“我就獎勵你一條生路。”
-
漆黑一片的叢林裏,一行人手執獵槍,熟練地沿着山路一路向上尋找獵物的蹤影。
“這裏有血!”一個興奮的聲音傳過來。
化身獵人的富商權貴們興奮地舉起槍,快步向着鮮血的痕跡跑去。
身經百戰的老獵人們,絕不會第一槍就讓獵物斃命。
那樣就太沒意思了。
他們會擊中獵物的腳踝或其他不足以致命的部位,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已經在這座狩獵場參與過上百次的狩獵了。早已對地形了如指掌。
這裏是他們的游樂園。
是他們抒發內心那醜陋罪惡的塗色板。
顏料,自然要選擇最年輕,最美麗的少女的鮮血。
只有最上等的顏料,才配得上他們尊貴的身份。
而其中,參與次數最多,經驗最老道的“獵人”——江家老爺江複,也在這裏。
他戴着登山帽,穿着防刺服,一杆獵/槍被打磨的閃閃發亮。
作為中年男企業家,江複的臉始終是圓潤泛着油光,一臉柔軟的肉,表情總帶笑。
常常有人說他長得像佛堂上慈悲歡樂的彌勒。
想到這,江複不禁看了眼磨得發亮的槍管。
可惜光線太暗,上面除了扭曲的影子外,什麽也沒有。
江複帶領着尋找獵物的人群,一步步朝山上走去。
這時,耳麥裏傳來沙沙聲——
【嘟。】
【老爺,目前媒體那邊還沒消息。】
【女明星失蹤,她的公司那邊恐怕還不敢輕易報案吧,畢竟“明星被綁架”的話題如果炒作起來……】
“嗯。”江複聽着,表情卻是不以為然的:“随便吧,就随他們去吧。”
夏沐之死,無論懷疑誰,都懷疑不到他的頭上。
與此同時,就在這一秒。
江複看見,山坡上站着一個裙擺飄飄的少女。
她孤零零站在月光下,姣好的身材只披着一件淺粉透銀的衣裙。
風吹時裙擺輕輕飄起,露出一截纖細漂亮的足腕,勾的人心神蕩漾。
最最讓人驚嘆的,還是她那一張生的極美的臉,月光描摹着她五官的輪廓,一娉一笑都令人心驚。
這等容貌,說是被美神親吻祝福也不為過。
是江複迄今為止見過的最最美麗的一匹獵物;
綁架她,也是江複迄今為止最最大膽的一個決定。
只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夏沐蒙着眼,月光下雙手合十,身體微微顫抖着,一副虔誠脆弱,惹人憐惜的模樣。
江複攔住想要開槍射擊的同行者:“這個歸我,你們別碰。”
透過槍鏡,江複的視線與槍口同時聚焦在了少女的臉上。
就當他想要按下扳機,所有人都等待着那副美麗的容顏皮開肉綻的時候——
江複的槍口,突然怼進了一個同行者的嘴裏。
周圍一圈人,瞬間吓了一大跳。
有人趕緊過來圓場,笑說:“老江,你又在開玩笑了吧?”
被槍堵嘴的那人也幹巴巴的咧開嘴笑。
可是江複卻沒笑。
他兩只眼睛以絕對不自然的狀态極力向外分開,幾乎就快從眼眶裏擠出去了。
喉嚨裏還傳來低低的吼聲。
和怪物一樣。
“…………欸?”
粘稠的血花炸開,飛濺到每一個人的面上,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