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林簡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皮蛋還再锲而不舍地往他身上撲,畫面溫馨又滑稽,直到沈恪笑着叫了一聲“皮蛋”, 皮毛油亮黑白分明的大狗才消停下來,甩着尾巴在林簡腿邊坐下, 腦袋卻還要靠着他的膝蓋。
林簡順手在它頭頂揉了揉,才問沈恪:“你又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這次不是。”沈恪說,“助理秘書司機都跟着, 不過來找你是自己過來的。”
“……哦。”林簡點點頭, 又問, “是這邊有工作?”
要不然這兩天怎麽會來往如此頻繁。
沈恪在開口回答前稍頓了一下,因為他發現, 雖然林簡問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很淡, 但他依舊從那雙熟悉清亮的眼睛裏, 讀到了幾分類似于開心的神情。
于是沈恪便也如曾經那樣, 不介意再讓他多開心一點:“是,可能要多留幾天, 所以幹脆把它給帶過來了。”說完輕輕沖林簡腿邊的皮蛋擡了擡下巴。
“哦……”林間若有所思, 過兩秒忽然問,“你這幾天住哪裏?”
沈恪說:“市中心的凱朝長期預留着房間。”
是一家本地的七星級商務酒店, 沈恪在那裏有長期包房也不奇怪, 但讓林簡好奇的是:“所以, 皮蛋也和你一起住酒店?”
沈恪聽聞垂眸笑了一下, 而後說:“其實也是可以的,但畢竟是商務級酒店, 還有其他入住的客人,而且每天都會有不同類型的商務會議在那邊開, 所以……确實不太合适。”
“那……”
不等林簡說完,沈恪便接續道:“那我在這邊的這段時間,皮蛋方便留在你這裏嗎?”
林簡雙眼微微睜大了一點,随即低頭看了看又要躍躍欲試地往自己肩上搭爪子的狗兒子,才說:“……可以嗎?但是我這邊什麽都沒有準備。”
沒想到,沈恪卻像早已料到并做好萬全應對一般,說:“沒關系,它現在很好養,每天一早一晚出門溜兩趟就可以,而且平時吃慣的狗糧和牽引繩這些我都帶過來了……”說到這,他稍稍停頓,而後微笑着向林簡征詢意見,“如果你現在方便的話,我們去寵物超市挑一個它喜歡的睡墊?”
Advertisement
林簡狐疑地注視他幾秒,直覺上怎麽都覺得……這事像個預謀已久的閉環。
好像一切都是沈恪提前計劃好的,而并非他所說的那樣,本來打算帶皮蛋去住酒店,順路帶狗來給他看看時,才臨時改變了計劃。
但或許是沈恪的目光和嘴角的清淺的笑意都太過明朗坦蕩,林簡最終什麽都沒說,就像小時候養成的習慣那樣——他說,他也就信了。
“不忙,方便。”林簡拾起落在地上的牽引繩,繞了一圈在手背上,“走吧,去挑睡墊。”
林簡對這座城市完全沒有概念,但是上車之後,沈恪卻随手在導航上定位到最近的一家寵物用品超市,開着直接帶他過去。
林簡依舊坐在副駕,皮蛋自己獨占後排寬敞空間,但是全程将兩只前爪搭在林簡的椅背上,大腦袋蹭着他左邊的肩膀,時不時地,還要往前探探頭,用一雙幽亮的大眼睛去找林簡的臉。
“它小時候好像也沒這麽粘人吧?”林簡只覺得好笑,同時也喜歡這份親昵,他伸手揉揉皮蛋的頭,手指陷在光滑細軟的皮毛中,順着滑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抓着它的下巴。
“确實有點興奮。”沈恪淡淡掃了皮蛋一眼,眸光從林簡側臉上一掠而過,“大概是好不容易見到了人,又怕你再突然消失吧。”
“……”
是個會紮心的。
寵物超市離園區這邊不近不遠,開車大概二十多分鐘就到了。
寵物超市門店很大,進門就能看見許多可可愛愛的萌寵裝飾,貨架分列幾排,每一排最頂端都挂着導購牌,林簡牽着皮蛋走到“大型犬睡墊睡窩”那一列,沈恪跟在他身後。
睡墊的種類顏色有很多,林簡從貨架上拿下幾個樣品,擺在地板上,問身邊的皮蛋:“喜歡哪個?”
皮蛋看着那幾個新睡墊,貌似很感興趣地“嗷嗚”了一聲。
林簡眼底不由浮起很淡的一層笑意,指着一個粉色碎花款的,問:“這個?”
小公狗皮蛋很有骨氣地将頭扭到一邊。
林簡眼底笑意更盛,又指了指一款天藍色鵝蛋形的問:“這個呢?”
皮蛋無語般擡頭去望沈恪,好像在說“你管不管?”
沈恪就站在林簡身後的位置上,眼底噙着淺薄的笑意,安靜看着他的背影。
四五點鐘的陽光從櫥窗折射進來,星星點點地落在林簡身上,穿一身休閑款黑褲白衣的青年浸在暖陽之中,原來清冷凜冽的眉眼都被鍍上一層柔和的淺金,嘴邊挂着溫溫柔柔的笑痕。
“那這個可以嗎?”林簡最後指了指旁邊一款深棕色的軟墊,罕見耐心十足地問。
大氣沉穩的顏色和款式終于俘獲聖心,皮蛋低低“嗷”了一聲,擡起一只前爪搭在了那個睡墊上。
“它——”林簡被狗兒子逗得笑出聲來,下意識去找身後的那個人,回頭的一瞬間卻倏然頓住。
沈恪站在他身後兩步遠的位置上,眼底的笑意模糊又溫沉,臉上的神色是他多少年來記憶中最熟悉清晰的模樣,好像就這樣從容沉穩地站在你身後,哪怕安靜無聲,可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将他當做最堅實的倚靠。
“怎麽?”沈恪看他望過來卻又收聲,問了一句。
“沒什麽。”林簡垂下眼睫,收斂心底波瀾,不動聲色地站起來說,“再去看看別的?”
于是他們兩個牽着皮蛋,又在寵物超市消磨半天,最後不僅買了睡墊,還七七八八地買了一堆小玩具和大概率用不着的小玩意兒,權當寵毛孩子了。
回程的時候還是沈恪開車,車子迎着晚霞不快不慢地一路向前,不過好在這次他們需要往樓上搬的東西有點多,所以林簡倒是沒再說“停遠一點”之類的話。
下了車,林簡自動繞到後備箱那裏,準備拿東西,沈恪卻輕輕擋了一下他伸出去的手,只說:“你就負責它就行。”說完就躬身抱起後備箱裏那一堆,徑直往公寓樓門口走過去。
林簡和旁邊伸着舌頭的皮蛋大眼瞪小眼了幾秒鐘,最後抿了下唇角,牽起牽引繩跟了上去。
電梯直達十六層,出了電梯廂,林簡先行一步去開門,沈恪跟在他身後進屋。
到家之後,林簡解開皮蛋脖子上的牽引繩,拍了一下它軟乎乎的肚子:“先自己玩一會兒。”而後去接沈恪手裏的東西。
“不至于。”沈恪稍微避了一下,問,“放哪裏?”
林簡沒辦法,只好指着客廳窗下的那面牆說:“先放那吧,一會兒再收拾。”
沈恪點點頭,将手上的一大堆放在牆腳,又從收納箱裏找出皮蛋平時用的喂水器,說:“給它弄點水喝,瘋半天了。”
當年皮蛋剛被沈恪接回家時,喂水喂食這種事,完全是林簡的專屬,而現在……林簡眼睜睜看着已經長得膘肥體壯的毛孩子依舊會在自己放下水盆時,先擡起前爪晃了兩下,作揖道謝,不由微微一怔。
今時如舊,好像時光從未被攔腰剪斷一般,那些本以為過去了很久的事,依舊清晰如昨。
兩人用了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在林簡原本不大的客廳裏,生生給皮蛋開辟出一方“安樂窩”,睡墊食盆依次擺好,玩具也碼放在周圍,只等狗兒子消遣寵幸。
終于忙完,兩人洗完手回到客廳,林簡朝沙發擡了擡下巴,示意說:“你坐,我去……你喝茶還是喝水?”
沈恪從善如流地在沙發上坐下來,姿态笑容俱都透着閑疏之意,打趣般問道:“現在才想起來招呼客人?水就行。”
林簡盯着他,薄唇動了動,最終什麽也沒說,去小廚房重新刷了個杯子,倒了杯溫水過來。
他方才雖然沒出聲,但沈恪卻看得真切。
他說的是,你又不是客人。
林簡倒完水就又回到廚房裏,不知在擺弄着什麽,沈恪端着杯子喝了口水,目光随意打量着這間小公寓。
房子是很簡潔幹淨的小戶型,因為是園區生活公寓,所以房間裝修和其他戶型一樣,都是統一的現代簡約風,但随着沈恪眸光大致掠過,總覺的……有哪裏不太對。
林簡這個人從小就愛幹淨整潔,所有物品用過之後一定要擺放回原位,平日裏看見什麽細塵污跡,一定會随手收拾幹淨。但按理說,林簡在這裏也住了一段時間了,即便再生性喜潔,也不應該到這個程度。
一眼掃過去,房間裏幾乎沒有任何生活痕跡,仿佛……就像是無人居住的樣板間一樣。
沒來由的,沈恪心裏泛起一絲古怪。
但來不及深想,林簡便端着另一只水杯從廚房走了過來,走到沙發旁邊的時候腳步微頓,停了幾秒後,還是他身邊坐下。
小公寓裏配的是單排兩人座的小沙發,林簡坐在緊靠一邊扶手的位置上,他們兩個人俱是身型高挑的那一挂,但原本應該略顯擁擠的空間中,依舊隔了大概十五公分的距離。
沈恪清淡的眸光從茶幾斜前方的懶人沙發椅上一掃而過,垂眸又喝了口水。
七點不到的時間,初秋的北方天色已經擦黑,皮蛋到了新的環境裏着實興奮了一陣子,趴在自己消毒殺菌過的新睡墊中,自娛自樂地玩了半天玩具。不過可能因為環境雖然是新鮮的,但身邊的人卻很熟悉的緣故,過了一會兒它便叼着個橡膠球踱步過來,生生把軟乎乎肉嘟嘟的身子擠進了茶幾和兩人之間的三角地帶,仰着頭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仿佛用眼神詢問:“你倆誰陪我玩?”
“玩半天餓了?”林簡伸手撓了撓它下巴說,“給你喂吃的?”
皮蛋一雙大眼睛霎時亮了亮。
“不用。”不成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沈恪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地上的狗兒子,冷漠囑咐道,“一天只喂它一次,別多給。”
皮蛋惶恐地看向林簡,一臉哀怨苦相。
林簡接收到信號,輕輕“嘶”了一聲,試探道:“那它……”
“它撒嬌也沒用。”沈恪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皮蛋的屁股,“老演員了,別慣着它。”
斬釘截鐵,冷臉無情。
“……好吧。”
狗生滄桑如此——皮蛋低低“嗷嗚”一聲,前爪墊着腦袋,趴下自閉了。
“……那你呢?”林簡忽然福至心靈,看了一眼對面牆上的鐘表,轉頭問沈恪,“這個時間了,你晚飯……”
林簡聲音中帶着幾分含糊的猶豫,若是不熟悉的人乍然一聽,幾乎拿不準他是在留人還是在趕人,但沈恪從來不在“不熟悉”的範圍內。
聽他這樣問,沈恪啞然失笑,嗓音溫沉又好聽:“你這是問完了狗,才想起我了麽?”
“……”林簡眼角跳了跳,不再繞彎子,直接冷聲問,“吃不吃飯?”
“你做麽?”沈恪還是笑着,說,“你做就吃。”
“……”不然呢,林簡心說,不是我做難道還是你,你會麽?
畢竟是當年被沈恪一盆“長壽面”吃出了心理陰影的人,林簡不再跟他廢話,起身往小廚房走去。
沈恪氣定神閑地坐在沙發上,聽不遠處的那個人開冰箱翻找食材,過一會兒廚房的水龍頭打開,潺潺水流聲傳來,又過不久,他便聽見林簡利落幹脆的切菜聲響。
這一幕有幾分似曾相識的味道。
很多年前,他們之間出現過無數個這樣的場景片段,林簡晚上放學先他一步回到家,可能會在書房刷題,又或者練字或是幹脆翻看閑書,等再晚一點沈恪回來,他總會從二樓走下來,站在樓梯轉彎處,說上一句“回來了,這麽晚?”
那個時候的少年臉色總是不太好看,像是無聲嫌棄他數年如一日的晚歸,但每每走到他面前,即便冷着臉,下一句一定會問:“吃飯了嗎?”
若是沈恪吃過了,他便不再多言,同沈恪随便聊幾句有的沒的,轉頭又去做自己的事。而若是沈恪說還沒有——
那不過半個小時,一份少年人親手做好的簡單晚餐,就會擺到餐廳的圓桌上。
有時候可能是一盅鮮粥兩份小菜,有時候是一碗湯面加個雞蛋,若是時間來得及的話,他還會在餐桌上看見現包的手工小馄饨,淋着熱油澆過的脆綠蔥花,湯汁鮮美,皮薄餡大。
沈恪從來沒說過自己喜歡海三鮮,蝦肉無需太多,但木耳丁一定要細脆的那種,也不知道林簡是怎麽知道的。
當時只覺得的這個孩子面冷心熱,雖然從不會說好聽的話,但實際上貼心又懂事,是個把惦念和記挂放在心裏的。
再往後,數十載時光悄然流逝,沈恪獨自回溯時才後知後覺——
林簡留給他的,不單單是那一盞等待他晚歸而亮的燈,也不是每一次慰藉倦意的晚餐。
那是關于陪伴,最無聲卻最具象的表達。
這麽多年過去,林簡做飯的速度和水平不退反進,他将所有菜碼備好,從櫥櫃裏把不粘鍋拿出來,點火熱鍋的時候,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走過來。
沈恪站在廚房門口,看着站在料理臺前那道清隽修長的背影,問:“有什麽要我幫忙的麽?”
“沒有。”林簡伸手懸在不粘鍋口上方,感受了一下油溫,頭也不回地說,“要炒菜了,出去等。”
“嗯,你炒你的。”沈恪倚在門邊,饒有興致地看着他有條不紊地将備菜倒進鍋中,在驟然響起的“滋啦”聲中說,“我就在這待着吧,不給你添亂。”
林簡做菜不愛用鏟子,他徑直端起鍋把,颠了幾次,等鍋內所有的菜滾過幾番全部受熱均勻後,才抽空回頭看了沈恪一眼,頓了頓,說:“随便你。”而後又轉過身不再理人了。
此時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北方的秋天即便到了晚上也是天幕高懸,月光皎潔又清亮,從十六層望出去,天際一片曠遠深邃。
窗外是靜谧如水的月夜,窗內卻是濃濃的人間煙火。
抽油煙機發出細小的嗡鳴聲,流理臺上的電壓力鍋已經是保溫狀态,而林簡端着炒鍋将最後一個菜倒進盤子裏,一轉身就愣了一下:“……你還在啊?”
身後長久無聲,他還以為沈恪已經回到客廳了。
“一直在呢。”沈恪笑笑,此時擡腳走進廚房,從一料理臺上的消毒碗櫃中拿出碗筷,煞有介事地說,“總不能真的什麽都不做只等吃吧。”
廚房面積原本就不大,此時站了兩個大高個兒,更顯得擁擠逼仄,沈恪拿好碗筷,轉過身時,兩人之間相距不過咫尺,那點兒距離聊勝于無。
很明顯的,在面對面視線相撞的這一瞬間,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怔了一下。
太近了。
林簡愣過之後最快反應過來,微微錯開眼神,往旁邊側身避了一步,打開水龍頭:“公寓沒有洗碗機,我把鍋刷一下就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如常,嗓音平靜,但沈恪還是微微蹙了一下眉。
還是與曾經不一樣的。
若是換做數年前,林簡一定會冷着眉眼嫌棄他擋路,然後再略帶不耐地嘟囔一句:“淨添亂。”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第一時間錯開呼吸相聞的距離。
“好。”沈恪在心底無聲嘆了口氣,端着碗筷走出廚房。
三菜一湯,主食是白米飯,林簡的手藝數十年如一日的精湛。
直到沈恪起身去盛飯後的第二碗湯時,林簡終于忍不住出聲,狐疑地看着他問:“你……現在胃口這麽好?”
沈恪端碗喝湯,沒用勺子,聽到他這樣問,湯碗的邊沿就擋住了一點彎起來的眼角,他坦誠道:“還可以吧……大概是太久沒嘗過你的手藝,所以沒忍住貪量了。”
林簡愣了一下,而後放下手裏的瓷碗,起身就要去拿沈恪面前原本用來盛飯的那只碗,沉聲說:“還要嗎,再去給你盛點?”
“……哎。”沈恪不由格了一下他已經伸到面前的手,失笑道,“那也不至于,還能吃一頓頂三天的麽。”
“……行。”
他們吃晚飯的時候,皮蛋就圍着餐桌打轉,企圖用賣萌裝乖扮可憐博得幾分同情,沒想到林簡倒戈得如此之徹底,就在它蹲在自己腳邊,用一雙無辜的亮眼盯着他時,非常幹脆地通知狗:“別晃悠了,剛沒聽見對面那人怎麽說的,不能慣着你,所以撒嬌沒用。”
皮蛋:“……”
一個兩個的,都是後爹。
對面的人很輕地笑了一聲。
吃過晚飯,沈恪非常自覺地收拾了碗筷,要去洗碗。
林簡阻攔不夠及時,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了水池前,開水擠洗滌劑了。
沈恪個子太高,廚房的小水池高度顯然不夠,所以整個過程,他都保持着微微躬身探腰的姿勢,盡量避免水花濺到料理臺上。
然而即便是旁人做起來略顯憋屈的姿态,換到他這裏,一樣顯得從容又疏懶。
林簡就站在離廚房門口不遠的位置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見沈恪長身玉立的身影和側臉的輪廓。
想當年,可以稱得上一句“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甚至連洗碗機都沒怎麽用過的人,現在竟然會站在小廚房裏,手動刷碗了。
這大概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時間改變一切”吧。
林簡無聲地盯了片刻,收斂眸光,默默舒了口氣。
那就這樣吧。
這樣也很好。
雖然重逢難以預料且不在計劃內,但……總歸又讓他見到了這個人。
而且在經歷了五年前那段撕扯劇痛的過往後,他們此時還能一如曾經那樣,平和地相處于同一屋檐下,點滴細節處,還能流露出彼時溫馨默契的剪影,沈恪待他也一如從前般真切親近,對于林簡而言,已經是可望而不可求的結果了。
哪怕……他依舊只當他是家人,也無妨。
那他就妥帖地維持着這份“家人”的人設。
所以多餘的話,再多的心跡,就無論如何不能再表現出來,哪怕只是一點。
他不想再如五年前那樣,看見那個人獨自困頓悵然的神情了。
那麽,他的那些盤根繁複又綿延難斷的情感,最好妥帖收斂,悉心藏好,不在他面前洩露分毫。
想一個人,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都是他自己的事。
都與沈恪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