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抱着懷疑的态度,江蓼亭把那碗血看了又看,但眼下無論如何她都得一試。
她放眼四望,确認無人後,悄悄打開了師兄塞給她的命盤。
當初師兄耳提命面地交代她,一定要金流意主動獻出自己的血,再由她提筆蘸血把他的名字寫在命盤上,最後寫上能致死的咒言,修改命盤這事才算是完成。
在做這件事之前,江蓼亭再三确認過,只要她停筆,金流意的死就已經注定。
江蓼亭雖然也在門派修煉,可殺人殺妖這種事情她還是第一次做,即使不用面對面接觸,但心裏的忐忑卻絲毫不少。
她咬着筆頭思慮良久,一聲嘆息之後,她低頭提筆,一絲不茍地完成了整個儀式。
做完這些後,她蹑手蹑腳地出了房間,想一探結局。
就在她迅速藏身柱子之後時,金流意頗為不解的聲音傳來:“你在幹什麽?”
江蓼亭探出頭去,金流意還好好地坐在那,模樣和以往一樣悠閑,還沒死?
“我看你好多了,難不成你真把那血喝了?”問這話的時候,金流意臉上有着微微的嫌棄。
江蓼亭從柱子後現身,低下頭嚅嗫道:“我也想活,而且這局面全都是那個老頭造成的!非我所願。”
“所以呢,需要我去幫你解決禍根嗎?”
金流意對取人性命這件事向來都是熱衷的,一聽到要殺人,江蓼亭本想下意識拒絕,可想到只有金流意離開墜京樓,她才能全身而退。
“好。”這次她答應得很幹脆,說完後還詳細地編了個地點給金流意。
金流意輕哼一聲,振袖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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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吧。”
江蓼亭可不能再等,再等下去金流意可要取她性命了。
匆匆收拾行裝後,江蓼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她度過了五年的地方。
風雲錄從沒出過錯,除了預告金流意是千年難遇的魔頭之外,還預告了他非常難殺,普通的手段對他來說根本無用,所以流芳派才會派出這麽一個卧底。
當時流芳派放出消息,江蓼亭身上有還魄珠,而她被掩去身份信息,正被流芳派狠狠追殺。
金流意會救下她,一切都是為了還魄珠,但可惜,還魄珠本就是騙人的,真正的還魄珠在流芳派,而她只是沾染了氣息而已。
這五年來,金流意數次逼她交出珠子,可江蓼亭卻都是一問三不知,他卻還放任她渾渾噩噩地過了這麽久。
一想到這江蓼亭心中就有些複雜的情緒湧上來,但若不是這麽做,她的命運更是一團糟。
正在她埋着頭匆匆禦劍飛行的時候,迎面就撞上了在雲霧裏衣袂翩跹的洛塵星,江蓼亭高興得喜笑顏開,立即喊道:“師兄!”
洛塵星聞言在她面前悠然停下,朝她露出溫和的笑意。
“走吧,師妹,我正好來尋你,聽聞你旗開得勝,我來接你回家。”
雖然江蓼亭也是流芳派的一員,但她最初是師尊撿回去的,和從小天資聰慧的師兄師姐們不一樣,她的處境難以言喻,也只有洛塵星會這麽溫柔地和她說話了。
她雀躍地拍了拍手,頗為乖巧地跟在了洛塵星身邊,一道往妙虛峰趕去。
兩人的師尊谯吟行事灑脫,又頗有本事,流芳派掌門才特意分出一個小小的山頭供三人居住,不過在回家途中路過流芳主殿的時候,那幾無人煙的環境還是讓江蓼亭心生疑窦:“師兄,其他人都哪去了?”
洛塵星微微一望,朝她說道:“大家都知道金流意會死,都趕去善後了。”
江蓼亭點頭哦了兩聲,再無他言。
洛塵星卻一路護送着她回了妙虛峰,替她安頓好一切後,才安然道:“你回來了,師尊也快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師徒團聚,再也無人敢小看妙虛峰。”
其實妙虛峰實力不足的只有江蓼亭罷了,谯吟和洛塵星可都是世界響當當的人物,這不,洛塵星連坐都沒坐下,就準備去精進修煉。
江蓼亭也确實困了,目送洛塵星離開後,她便一個閉眼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多久後,一陣驚慌失措的喊叫聲沖破了江蓼亭的耳膜,她還以為是金流意死而複生殺上來了,立即一個激靈翻身起床:“怎麽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焦急萬分的小師妹宋玉,她緊抓着江蓼亭的肩膀搖晃:“洛塵星師兄呢?”
江蓼亭被她的陣勢吓得不輕,結結巴巴指路:“洛師兄在……在後山練劍,怎麽了?”
宋玉卻一點也淡定不下來,急吼吼地朝她說道:“師兄師姐們都被金流意迷住了,快去救人啊!”說完她就急速離開往後山飛去。
江蓼亭聽完猶如五雷轟頂,怎麽會……明明金流意是被流芳派得而誅之的反派,怎麽還把一衆弟子都迷住了呢,她不相信,她得親眼看看!
才歇腳不久的江蓼亭立馬動身,風馳電掣地趕到了現場。
她遠遠地就看見流芳派一衆人把金流意圍了起來,但想象中的打鬥并沒有發生,等她湊近一看,當初對金流意喊打喊殺的師兄師姐們變了模樣,金流意也像是受了重傷的模樣,精神渙散就快跌倒在地。
才一靠近,她就聽見一向不茍言笑的大師姐溫聲道:“金流意,我可以帶你走。”
江蓼亭驚得寒毛直豎,立馬奔到師姐面前攥緊她的手,低聲哀求:“這種事情不要啊師姐!”
話還沒說完,人畜無害的師弟已經憂心忡忡地開口:“少俠,我這裏有上好的金瘡藥,可保你……”
江蓼亭忙湊過去打斷了他:“師弟你清醒一點,這可是你最想殺的人啊。”
依舊話音未落,向來頑劣浪蕩的大師兄立即輕浮地笑:“公子別信,只有我真心想與你浪跡天涯。”
江蓼亭聽得一呆,随口道:“那師兄你快把人帶走。”她平時非常讨厭這個師兄,這時候真是求之不得。
就在江蓼亭正要把大師兄推進人圈的時候,一個聲音高聲叫出她的名字。
江蓼亭回頭一看,發現是洛塵星風塵仆仆地趕來了,他臉上滿是憂慮,但江蓼亭眼下比他更焦慮,一見到他便躍到他跟前,伸手擋住他的雙眼,急匆匆地叮囑道:“師兄別看,你會被他迷暈的!”
“這可當真?”說着洛塵星自己也伸手擋了一下,又問:“師妹你快走,要是金流意發現你,你就走不了了,這裏交給我。”
金流意剛才還意識馄饨,這時候提起力氣定睛一看,正好看到了江蓼亭的背影,他微眯起眼,強打精神穿過人群朝她走去。
此時江蓼亭還不忘叮囑洛塵星:“師兄你可千萬不能看啊,你要看了就髒了!”
金流意卻已然走到她身後,奄奄一息地說了聲:“走。”
洛塵星聽見聲音立馬睜眼,但江蓼亭卻緊緊擋在他身前,也就那麽一瞬間,他的師妹和魔頭就這麽消失在他面前。
當時情急之下,江蓼亭也分不清他們到底是誰拉着誰離開,等到在風裏穿梭良久,停下來的時候,金流意已經支撐不住,直接歪倒在地了。
江蓼亭詫異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喊了兩聲:“金流意,醒醒,金流意!”
他真的要死了?難道最終還是由她來見證他最後的時刻嗎?
江蓼亭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着他,片刻後,卻等來了金流意的悠悠轉醒。
他睜眼後也愣了許久,才問出聲:“我這是死了嗎?”
難道他還沒發現她的真實身份,那倒也好,于是江蓼亭正色點頭:“不錯,下去之後好好過日子。”
金流意一聽就露出譏諷的笑:“死到臨頭有你作伴,倒也不虧。”
江蓼亭這次收斂神色,低聲問:“你到底怎麽了?”
“怎麽了?我和你有同樣的疑惑,該死的流芳派在幹什麽,想換種手段惡心死我嗎?”咬牙切齒地說完後,金流意也陷入沉思。
江蓼亭看他也一頭霧水的樣子,開始回想起自己的步驟來,她可都是按照師兄所教的做的本以為能殺了金流意,沒想到……
此時她眼神一瞥,古怪地問道:“不會是你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情吧?”
此話一出金流意坐不住了,他撐起身子惡狠狠地盯着江蓼亭,眼神可怕得想要吃人:“你說什麽?”
江蓼亭見他發狠,立即說道:“我覺得肯定是你身上的什麽吸引了他們。”
金流意除了惡名遠揚之外,長相也超凡脫俗,聽到江蓼亭的話,他不屑地輕嗤一聲:“哼,一群瘋子。”
正當江蓼亭默默在心裏盤算着未來何去何從的時候,一道銳利的視線忽然射了過來,她擡頭不懼地迎了上去,卻聽見金流意問:“其他人都被我迷得七葷八素,怎麽唯獨你……”
難道這就要懷疑到她身上了嗎?江蓼亭汗毛樹立,就要義正辭嚴地為自己辯解的時候,金流意卻說:“我這樣的,你看不上嗎?”
啊?這對話怎麽會是這種走向?江蓼亭難以置信地盯着他,仿佛在控訴他的胡言亂語。
金流意自讨沒趣,再一歪又靠在了歪脖子樹上,這時他已經虛弱不堪,卻還熟練地指揮江蓼亭:“快帶我走,他們會追上來的。”
江蓼亭看他軟綿綿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裝的,就多問了一句:“你怎麽變成這樣的?”
金流意張了張口,平靜說出:“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