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憶往昔14

憶往昔14

西疆很多人家都是幾乎終日不開門的，墨疏桐在裏面挑了好久，才住進了一家客棧。

客棧也不算是屬于西疆地界的，而是在邊界上的沙漠之中，更接近大燕。

客棧的主人是一個男人，客棧的生意也不好，但是墨疏桐可以從主人身上看出來一種與衆不同的安逸。

生活不是苦的，悲戚的，生活也可以是安逸的，細水長流的。

客棧主人聽說了墨疏桐的藝名，在攀談之中，也知道了墨疏桐即将要去大燕。

于是乎，他托墨疏桐給大燕的現任皇帝帶一封信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墨疏桐還是欣然同意了。

他走的那一天，客棧主人說，他姓謝，不姓蘇，叫謝城。

雖然，墨疏桐不知道為什麽他要這樣子強調，但是他還是默默記下了名字。

謝城。

曾經的曾經，他好像聽過一個名字。

是在一段大燕的皇家往事裏面。

是聞思域曾經和他講過，聞思域說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他的夫人作為當時謝家小姐的手帕交，在謝家将大女兒送進宮中的時候，和葉雨意講的。

現任的大燕皇帝曾經有一個哥哥，被發配到了大燕最貧瘠的地方去，好巧不巧，方位好像就是墨疏桐住的客棧附近不遠處的城鎮裏面。

被發配過去的原因不詳，但是當時的謝家大女兒說，很早之前，皇室的一個小皇子被闖入宮中的歹徒擄走。

本來沒有自己哥哥的事情，但是，那天，謝家唯一的兒子，也在宮中，正巧和那個皇子呆在一起，于是，同時被擄走了。

後來不知怎麽了，歹徒殺人了，當時發出來的消息是謝家大兒，為救皇子，英勇就義。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畢竟都是小孩，哪裏分的出來。

既然皇室說了，也便沒有人質疑了。

很快，西疆的表演也告一段落了，不知不覺之中，一年又快要過去了。

“胤與十歲啦！”墨疏桐看着眼前已經長相頗為好看的少年，興奮的說道。

餘胤長大了，不僅僅是容貌上面的變化，更是性格上面的變化，不在像小時候一樣，有一點膽小。

不得不說，墨疏桐覺得帶餘胤出去到各國各疆去表演，是墨疏桐覺得最為正确的事情之一。雖然耗時非常久，但是很值。

就像當時，聞思域帶着他去各疆表演一樣，四年，四疆，盡數游歷。

在這個過程之中，他也和餘胤一樣，從懵懂到成熟，從稚子到少年，他長大了，他也長大了。

他們随着旅途奔波，然後一起長大。

大燕，不愧是坐落在金銀等各種礦産上面的國家，富有程度簡直無國能比。也因此，大燕被各國觊觎，吞下了大燕，那稱霸四疆就根本不算問題。

墨疏桐和餘胤也不可避免的被吸引，但是，墨疏桐在唐靳的面前看起來還是非常矜持的樣子。

一直矜持到了唐靳給他買桂花糖吃。

住在安排好的客棧裏面，叼着糖，拉着餘胤一起看風景，就是墨疏桐無聊的一天全部的活動。

不過大燕皇室也不會真的讓墨疏桐一行人真的一直閑着。

這不，閑了幾天，就到了大燕的宮宴。

墨疏桐坐上了皇家那邊派出來的馬車，早早的換上了戲服，戴上了面紗。

一旁坐着的餘胤緊緊的靠着墨疏桐。

墨疏桐倒是還好，也不是習慣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是也緊張了，餘胤之後更緊張。

于是，墨疏桐拍了拍餘胤的肩膀，輕聲道：“放輕松，按照之前學的演，就不會有問題了。來，深呼吸……”

聞言，餘胤聽話的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抖得更厲害了。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理解餘胤現在的反應，只不過，有點過激了而已。

墨疏桐也沒有辦法了，只能攬着餘胤的肩，慢慢學着當時聞思域的樣子，安撫餘胤。

當時墨疏桐跟着聞思域來大燕的時候，聞思域也是那樣子，一只手輕輕的拍着他，一邊告訴他，不要害怕，有師傅在。

不過墨疏桐不能算是餘胤的師傅，所以墨疏桐也只能拍了拍餘胤。

“到了，兩位去坤寧宮的偏殿侯着吧。”一位聲音尖細的公公領着他們走向了坤寧殿。

墨疏桐依稀記得，上次引領他們的公公也是這個人，幾年過去了，孫公公還是那個樣子，他則是長大了。

孫公公滿臉笑意的看了墨疏桐一眼，然後轉頭，走在前面，道：“上次見到墨優伶的時候，還是跟着我們聞師傅吧？這麽快就長大了。”

墨疏桐也沒什麽好說的，淡淡的行完禮，然後拉着餘胤的手。

孫公公退出去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感覺，墨疏桐拉着餘胤的背影和記憶裏面那個離經叛道被趕出家門的聞家唯一的兒子，一模一樣。

兜兜轉轉，跌跌撞撞，身影重合。

上次墨疏桐看到的蘇陌陽還有一些弱冠之年的青澀，身旁的皇後穿着雖然雍容華貴，但是明顯很年輕，有一點撐不起這些華貴的首飾，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這些華貴的衣服在她身上，顯得恰到好處。

墨疏桐沖坐在王座上面的兩人行禮，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似乎沒有當年那麽恩愛了。

皇後手裏面抱着一個小孩子，看起來非常孱弱，頂天了也就只有七歲的樣子。

墨疏桐倒是沒有心思想這些事情，專心開始了舞蹈。

衣袖交錯，燈影迷亂。

墨疏桐在一片亂眼的光影之中，看到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擡眼間，他們兩個人剛好對視在了一起。

很快，墨疏桐就移開了視線，未曾想，之後的整場舞蹈，那個衣着華而不奢的少年，竟只盯着他一個人看。

很明顯，那是皇子。雖然墨疏桐不知道這個皇子具體事宜，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未來如果能好好結交，一定是一個不錯的助力。

抱着這樣子的想法，很快，表演就結束了。

回到之前的那個偏殿裏面，餘胤緊張的拉着墨疏桐不肯放手，墨疏桐無奈的拍了拍餘胤的手背，以示安慰。

“墨哥哥，等一下我們要幹什麽？”餘胤擡頭，看着四周的環境。

墨疏桐嘆了一口氣，“不知道。”

這個時候，一個人走了進來，門并沒有關，墨疏桐看到了出現的影子。

墨疏桐警覺的回頭，順便伸手，把餘胤護住，冷漠的問道：“誰？”

說着，墨疏桐平視前方，然後發現，沒有人。等視線下移了個十厘米左右，墨疏桐終于看到了來人的樣貌。

還不是一個人，是三個人，一個是和他對視過的皇子，另一個是之前皇後抱着的孩子，被那個十三四歲的皇子拉着手。還有一個人，看起來比為首的皇子小了七八歲的樣子。

為首的皇子開口了，聲音不算青澀，只不過有一點啞，不難聽。他說道：“我是二皇子，蘇喻墨。”

墨疏桐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面紗還在。于是，他放心下來了，很直接的轉了身，把餘胤嚴嚴實實的擋在身後，也得虧餘胤清瘦，不然墨疏桐都擋不住。

蘇喻墨微微一笑，道：“我先讓他們回去吧，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

話音剛落，一個宮女一路小跑過來了，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說道：“二皇子，皇後娘娘讓我來把三皇子帶回去。”

蘇喻墨看了一眼眨巴着眼睛，然後下意識拉緊了自己手的弟弟，蹲下身，很溫柔的說道：“聽話，寧兒，這外面稍涼了。霜，你也一起回去吧。”

三皇子則是一臉不開心的牽着那個宮女的手，另一邊那個孩子一臉冷漠的看着三皇子，總感覺他并不是很喜歡三皇子的樣子，但還是跟在後面走了。

墨疏桐趁着他們沒有注意自己這邊，低聲和餘胤說道：“胤與，聽話的呆在這裏，我等一下過來找你，好不好？”

餘胤乖巧的點了點頭。

等所有人包括那個不大喜歡三皇子的孩子都走了之後，蘇喻墨擡手，示意墨疏桐和自己走。

墨疏桐極其偶然間看到了跟在三皇子後面的那個小孩的側臉，怎麽說，他莫名其妙的感覺有一點點像師母。

墨疏桐跟着蘇喻墨走到了一處涼亭裏。

兩個人就是一起站在那裏，一起吹着風，看着湖邊的美景。

也不知道是不是風刻意為之，把樹上面開着的花吹落到了墨疏桐的身上，墨疏桐倒是沒有察覺到。

不過這也使沉悶的氣氛被打破了。

蘇喻墨主動開口道：“花，落在你頭上了。”

說話的時候，蘇喻墨看向了墨疏桐的眼睛，然後很快就低下了頭。但是不知怎麽的，臉好像紅了，和之前那個哄弟弟的老成樣子完全不一樣了。

墨疏桐低頭取下了花，語氣溫溫和和的道：“皇子找墨奈這等身份低微之人有何事情？”

蘇喻墨聞言，擡起頭來，道：“沒有，不是，你的身份不......抱歉。”說完，又低下了頭，不敢擡頭看墨疏桐的表情了。

墨疏桐聽完這話，笑意完全掩蓋不住，道：“好了好了，這位小皇子殿下，不必自責，很正常，這就是命，我接受。”

氣氛又開始沉悶起來了，連風都漸漸的止息了。

正當墨疏桐以為蘇喻墨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他聽到那個小皇子，低着頭，認真的拉住了他的左手，帶着一點點哭腔，認真又緊張的說道：“沒有，你在我心裏面身份真的不低微，憑自己的努力，勇敢的生活着的人，沒有人有資格說他們的身份低微什麽的。還有，嗯，我，我，妄餘生與君，與墨，共丹青。”

說完之後，蘇喻墨見半晌都沒有回音，于是他忍不住擡頭看向墨疏桐。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驚豔絕倫，嬌而不媚的臉，美的看起來不算特別像一個男子，但絕對能看出來是一個男子。

墨疏桐滿眼溫柔的看着蘇喻墨，那一個瞬間，蘇喻墨以為星光都全部綴與他的眼睛裏面。

墨疏桐笑着說：“那，你要記住我的樣子哦！”

那一天，蘇喻墨一直都記得，記得墨疏桐的臉，記得墨疏桐說的話，甚至在再次遇見的時候，還是能一下子就被墨疏桐驚豔到。

只是可惜，墨疏桐回去之後，一心想着怎麽把信給大燕天子，把和蘇喻墨說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了。

主要是，他不相信那個年紀的少年說出來的話，太盛大，也太不可信。

他不知道這位小皇子說的是否真的誠摯，但是小皇子對普通百姓的态度讓他十分欣賞，那種人，長大繼位的話，一定能管理好一個國家吧。

不過不能否認，在蘇喻墨說不覺得憑借自己努力生活的低微之時，墨疏桐承認，自己的心被暖了一下，不然，他怎麽會主動摘下面紗呢？

而且，或許在墨疏桐心裏面，和蘇喻墨這樣子的人在一起，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風吹過在異地的兩個人，清楚的聽見了兩個人都尚未察覺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