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憶往昔21

憶往昔21

本來應該什麽事情都沒有，可惜，事與願違。

夜幕降臨之時，墨疏桐看着一臉平靜的林驚涔把一碗看起來非常正常的藥端給了墨梓林。

墨疏桐知道，這碗藥，估計就是之前林驚涔和自己提過的，西疆那邊的慢性毒藥。

墨疏桐并沒有阻止林驚涔，畢竟他對墨梓林的感情并不是很深。

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淡的。

因為他只見過墨梓林區區數面而已，而且，都是在宮宴上面。

他出生之後就記憶裏面，只有一個老嬷嬷和哥哥。

墨疏钰。

現在想想，也不知道墨疏钰怎麽樣了，和餘鳶一起，過得怎麽樣了？

在墨疏桐獲得國主的位置之後……

不管怎麽說，墨疏桐還是想讓墨疏钰能過的好一點。

但是，盡管自己在記憶裏面拼命搜羅，都沒有一絲一毫關于墨梓林的影子。

但是總是有一道聲音在心底反複告訴着墨疏桐。

肯定有，不可能真的完全沒有見過。

畢竟墨梓林那麽愛念歸景（就自己目前所知的判斷）。

于是，半夜睡在帳篷裏面，墨疏桐總是莫名其妙的夢到一個片段。

一個記憶裏面沒有的片段。

一個看不清楚臉的青年人，穿着一身華貴又低調的黑衣，坐在自己的身旁。

那個時候，好像墨疏钰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

那，那個男人是誰呢？

墨疏桐不記得這段記憶，可是夢裏面，那個男人溫柔的抱着自己，和自己玩。

會在自己發高熱的時候陪着自己，任由自己拉着衣角。

會時不時就過來陪自己，自己一看到他就眼睛放光。

是和墨疏钰不一樣，但是同樣對自己好的人。

而且，那個人，最後在走的時候，對自己說，對不起啊！隽永，我還是沒用了……

沒用，沒有保住你和你母親。

墨疏桐一邊思索着，到底是什麽意思，一邊努力想要看清那個男人的樣子。

可惜，夢醒時分，他都還沒有看清楚。

那到底是誰，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可又不是很敢去探求。

他莫名其妙的害怕探求出來的結果，不知道會不會不盡如人意，會不會讓他非常難過。

因為那個男人總是給他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好像，見過特別特別多次一樣，他們的關系特別特別好一樣。

可，小時候，除了墨疏钰和嬷嬷之外，他不認識別人啊……

或者是說，他有一段，自己完全不記得的記憶在冒頭。

墨疏桐突然靈光一閃，那個人怕不會是墨梓林吧……

不會吧，不會吧！

不論如何，墨疏桐在天色泛白的時候，夢境就空了，不在重複着那個畫面。

可惜，精神狀态着實不太好，引得林驚涔都過來看了兩眼。

“這是怎麽了啊？”林驚涔的語氣是關切的，可是墨疏桐害怕這種語氣，不知道為什麽。

可能說的人吧。

沒道理的害怕。

好在姚青就在一旁，說道：“神色低落一些也好，面色太紅潤了反而不符合在外飄零多年的樣子。”

林驚涔想了想也是，于是就先回去給國主熬藥了。

墨疏桐的右眼皮跳了一下，不過他并沒有在意。

根據之前說好的，先讓人偷偷把墨疏桐還活着的消息發出去，不出一個時辰，現在應該已經傳到了墨梓林的耳朵裏面。

同樣的，秘閣估計也知道了。

更何況，挑在圍獵的時候，就是為了方便把墨梓林引到正常的圍獵場外，先秘閣一步和墨疏桐相見。

這樣子，墨梓林就算是再不想要墨疏桐，也不得不帶回去。

因為圍獵場外是一片村莊，村莊裏面多的是愛湊熱鬧的七大姑八大姨。

之前墨疏桐被送出去，墨梓林還可以說自己不知道，不過這一次，就不一樣了。

果不其然，姚青看到一個不認識的下人和墨梓林耳語了幾句，墨梓林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估計就是他們之前安排好的消息。

不過，墨梓林很快就恢複了常态，對着左右兩邊坐着的臣子們說道：“無事，大家繼續用膳吧。”

說罷，就率先離開了。

也不等底下坐着的人回話。

就坐在墨梓林左手邊，秘閣派來的人身旁同樣也過來了一個人。

姚青則沒有繼續看着四周人的反應，反而是若無旁人的給王淩夾菜。

倒是王淩比較慌張，低聲問道：“怎麽秘閣的人也走了？”

話說為什麽王淩知道那是秘閣的人呢？因為王家在秘閣有一席之地。

好巧不巧，就是姚青。

姚青也壓低聲音安慰王淩道：“正常，秘閣這邊也得到消息了，估計是要去商量對策了。”

王淩菜也不吃了，道：“什麽對策？”

姚青又夾了一片菜葉子給王淩，才慢悠悠的道：“我估計是，墨疏钰又還沒有怎麽樣，雖然一心在女人身上了，但是也還能當給傀儡，

“可是墨疏桐他回來了的話，就不一樣了，他和墨疏钰之前，秘閣就要抉擇，不然難以服衆。不過肯定是會讓隽永先回來。”

聽罷，王淩綠着臉吃下了綠菜葉子。

然後低聲哀嚎了一句，“我不吃綠的菜葉子！”

快到出發的時間，墨梓林才黑着臉回來了。

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什麽，說成了什麽樣子。

不過姚青倒是不是很關心了，墨疏桐一大早就被趕到了那個村莊裏面，也不知道臉是不是也黑了。

不過，這就沒有如姚青的意了，墨疏桐呆在那個村莊裏面，過的其實相當好。

雖然只呆了不到一個時辰，但是，墨疏桐就已經憑借出色的容貌贏得了一片村裏人的喜愛了。

怎麽說，這可是別人嫉妒也嫉妒不走的好人緣。

墨疏桐其實非常非常的不喜歡戴面紗，但是架不住他和自己父母長得都有點像，再加上為了不被認出來，只能每天戴着。

特別是那雙眼睛，倘若是按在一個女子身上，那真真的是和念歸景一模一樣了，單看上半張臉。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有一些人，單看那一雙眼睛，就足以認出來了。

因為那雙眼睛，相似的眼睛，或許又是某個人朝思暮想的人曾經有過的眼睛。

甚至乎，不論在哪裏，僅僅只看到一個背影，一個相似的人，都會主動去看，是不是自己所想的。

墨疏桐動作非常的不美觀的蹲在一個老奶奶身旁，聽着老奶奶給他講過去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皇帝，也不知道是那個國家的前身的皇帝，叫做時什麽的，和他的丞相相愛了。

本來呢，那個皇帝并不受寵，而且還因為母妃的一些謠言導致很多達官貴族的孩子都瞧不起他。

但是呢，他又生得好看。

在某一天，遇見了一個人，然後和那個人一起，發動了政變，登上了皇位。

好巧不巧，墨疏桐也想登上國主的位置……

墨疏桐覺得，只能可能和那個皇帝之前差的，就是一個人而已。

一個在自己落入困境的時候，拉自己一把的人而已。

不過，他不需要，而且，能憑借自己的手段登上皇位的人，估計也是自身擁有非常強的能力的。

故事還沒有講完，一聲哨笛聲傳來，墨疏桐知道，是墨梓林快要來了。

于是墨疏桐起身，等老奶奶講完一段之後，笑着說：“奶奶，我突然有事情要去做了，等一下在回來聽故事好不好？”

直到老奶奶點頭，墨疏桐才離開。

墨疏桐一離開，那個所謂的老奶奶就突然起身，回到了草屋裏面。

完全不見講故事的時候的那種慢吞吞的勁。

随着馬蹄聲近，墨疏桐也剛剛好找好了位置，坐在一家草屋前，身穿粗布衣服，手裏面拿着……

新鮮的豆子，正在剝。

除了長得比周圍的村裏人漂亮了億點點之外，幾乎和周圍人融為一片了。

墨疏桐低頭剝着豆子，反正平時幹多了，等一會兒給自己加個餐也不是不行。

是辣椒炒豆子呢，話說炖豆子骨頭湯呢？

不論是哪一種，一定都好吃！

“你……擡頭！”

一道命令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了過來。

墨疏桐只能在心裏面暗道，下次不要想吃的想這麽入迷，怎麽能直接屏蔽掉周圍的所有聲音呢？

但是，但是，他明明都低着頭，頭發估計被臉遮擋的一幹二淨的，墨梓林怎麽還能一眼就看到他勒？

墨疏桐不知道，不論是什麽樣子的姿勢，墨梓林其實都能看出他是誰。

因為墨梓林心裏面清楚的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和阿景的孩子。

當初，默許墨疏钰把他送出去，裝作不在意他，就是想要讓他遠離這裏。

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盡管如此，他還是派人，讓那個送墨疏桐的仆人，把墨疏桐從絲雲城送到了宜城。

出手幹涉了。

墨疏桐擡頭，裝作一臉疑惑的看向墨梓林，然後問道：“你是在叫我擡頭嗎？”

墨梓林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聲音裏面不自覺的帶上了溫柔，問道：“你的父母呢？”

墨疏桐擺出傷心的表情來，道：“不知是不是過了，反正我也沒有見過……”

本以為，墨梓林這就差不多了，也該到他主動引出自己的身份的時候了。

結果沒有想到，墨梓林屈尊降貴的下了馬，半蹲在他面前，和他平視。

聲音低低的，像一個父親的樣子和他親切的，用着商量的語氣問道：“願意認我為父親麽？”

他十幾年的人生裏面，第一次，聽見墨梓林和自己說話，用父親的樣子，而不是國主的樣子和他講話。

不等墨疏桐回答，随即趕到的人恰好聽見了這一句話，幾個人，慌慌張張的驚呼道：“國主，這萬萬不可啊！”

這樣搞，大王子怎麽辦？這本來多好抉擇誰繼承王位的啊！要是來了一個新的，這可怎麽辦才好啊？

不過墨梓林才不管底下人的想法。

更何況，他做秘閣的傀儡，乖乖做了這麽多年。

秘閣幹的那些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秘閣大換血一次。

他去做了，同樣的，也成為了聽話的傀儡，權力幾乎只剩下接見外賓了。

但是他不後悔，因為墨疏桐還活着。

他還可以在墨疏桐身上，看見曾經的阿景的影子。

他想去找阿景了，可他現在還不行，他要配合。

配合。

墨疏桐頓了片刻，看見姍姍來遲的姚青偷偷催他答應。

于是墨疏桐沖着墨梓林笑着，像一個故人的樣子，說：

“願意！父親。”

其實早在墨疏桐擡眼的那一秒，墨梓林就确定了，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是那個小時候生病了，就會拉着自己衣角，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不要走”的孩子。

是那個看到自己過來了眼睛都會亮起來的孩子。

是那個，自己同所愛之人生下來了的孩子。

是那個，自己主動讓他不記得小時候一切的孩子。

他的孩子。

墨疏桐。

墨隽永。

阿景說過，隽永兩個字，她最喜歡了，以後阿桐出生了，也要叫這個名字。

就叫墨疏桐，字隽永。

盡管他不知道，同意讓人篡改墨疏桐小時候住在自己身邊的記憶是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這樣子做，不是順了秘閣的意思麽？

不是保住隽永麽？

在他心裏面，就算回來隽永知道一切之後怪罪自己。

他也心甘情願。

墨梓林握住墨疏桐的手的時候，他突然想，找個時間，讓墨疏桐知道一切吧。

等他做好心理準備。

等他配合他們完成計劃。

等他快要去見阿景的時候。

他的孩子啊！不要自責啊！阿父和阿母會傷心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