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走嗎?
走嗎?
林兮聽到了他從喉嚨裏溢出地聲音。
自然也沒放過他,沒理會他挪開眼睛不看自己,追問:“嗯是什麽意思,好看,還是不好看?”
沈澈這下只敢看着她的眼睛,內心慌張,但仍然眼底平靜的說:“林兮,我是個男人。”像是在提醒,“也只是個普通人,不可能進化到克服人類本能。”
林兮沒覺得這個能代表什麽,只是像今天一樣的機會不多,她做了她想做的事情,履行完所有她認為可以履行的程序。
僅此而已。
也并不認為這是什麽赤/裸,或者可能被認為的淫/蕩。
兩人四目相對,他把浴袍搭在林兮的肩上,又捏着領子,給她穿好,被一同包裹的頭發也大掌一握全拉了出來,長發如瀑。
沈澈看着她,眼神黑漆漆的,“但我不能這麽做。”
林兮沉默。
沈澈埋頭給她綁着腰帶,說:“我們一群男的,在這兒糙慣了,但你不一樣,不該在這兒浪費時間。”
林兮聽出來了,他說的不是不該在這兒浪費時間,而是不該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總而言之,就是,他們不是一路人。
只是不知道如果沒有那個原因呢。
此刻肉/體的距離仿佛隔離開了兩個世界,血液凝固到讓她慢慢冷靜下來。
只是不知道這是一種放棄,還是另一種全新感情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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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兮盯他半瞬,心裏暗想——但願你有一天不後悔。
然後當着他的面取下手上的皮筋,手腕繞了兩下把頭發綁好。
不慌不忙。
微微彎了身子,說:“時歡說你喜歡我。” 脖頸處的呼吸摩擦着他的皮膚,“我得知道這頂帽子是該戴,還是不該戴。”
沈澈身影頓了頓,林兮手扶着面前的沙發靠背,決絕的從他身上離開。
一秒沒有多停。
沈澈回頭,只看到一個淡定的背影,随後聲音飄到他的耳朵裏,“明天早上酒就消了,你可以走了,結束了。”
他坐在原位,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走到床邊拿起煙盒,翻出一根煙夾在指尖,把火苗湊到自己跟前,淺淺咬着煙蒂吸了一口。
拎起電腦,緩緩吐出一口煙,轉過身發現人還站在原地。
只擡起眼眸看她。
她的目光輕飄飄落到他身上一瞬,而後收回,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只留下一句,“要是想待着的話,你随意。”
沈澈沒走,仍舊坐在沙發上。
他不是不知道林兮的挑釁後來變了味。
但他何德何能,去面對一個如此磊落的人,開心的時候就擁抱,從不隐藏,更不隐藏暴/動意外發生時說過的哪怕不合時宜的話……
人們總在世俗裏掙紮存活,她卻能在這世俗裏活出自己的自由來。
他沒想到時歡還找到了林兮。
時歡還有裴汀白跟他一起長大,大家從小在一個大院裏,父母都從事着一樣的職業,只是科室劃分不同。
大概從出生起他們的未來就已經和醫生綁定,裴汀白打小就更張揚,畢了業去了另一家醫院,說什麽也不跟他爹在一塊兒。
他不知道7年前沈澈在布隆迪的事情,但時歡知道他為什麽留在這裏。
她的話還歷歷在目:
“她是林醫生的女兒對吧。”
“是。”
“沈澈你從來不是一個熱心的人,你不接受我,我理解,但是為什麽她可以。”
在時歡眼裏,林兮就是一個年輕的問題少女,她不理解,對她也不感興趣。
他們三個的個性截然不同,時歡從來是個好學生,喜歡中規中矩的一切;裴汀白每天裝的像個浪蕩公子哥;而沈澈從學生時代就是一幅對一切都冷冷清清的樣子。
沈澈出言打斷了她,“時歡,你應該不是八卦的人。”
他想解釋他和她沒可能,這些早就已經說清楚了,只是林兮,他們也不是那樣的關系。
時歡早就知道他們沒可能,不然的話按照年紀,他們都已經結婚了,無非是家長還在試着撮合。
不留情面的撕下了他的面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對她到底是愧疚還是借着愧疚的愛。”
——
林兮打開電腦,屏幕上是她上次在孤兒院拍的照片。
其實圖已經修好了,只是還沒來得及把郵件發出去。
沈澈看向林兮煙霧裏朦胧的側臉,屏幕的冷光投射在臉上,顯得愈發清冷淡然。
煙頭在她的指尖閃爍,明明滅滅……
黑夜裏這張圖片看的更加清楚,下午她還在思考要用什麽樣的參數和色階能讓這張圖片更加出彩。
但現在她卻可以只用一個置身事外的眼光去旁觀。
入了夜,縱使是布瓊布拉的市區也安靜的沒有人息。
發絲粘了臉,但她也不願顧及,風把煙霧吹散,濃稠一片萦繞在畫面上。
夜空裏是一顆爆炸了6500年的行星,瑰麗如夢境,銀河璀璨,橫亘其中;
陸地上卻是昏黃的燈光,沈澈從車上托舉下一個歷經暴/亂,生死不明的人。
林兮親身經歷了這裏所有的一切,貧窮、暴/亂、死亡、疾病、戰争,這裏慌亂的如同一場死亡實驗。
到醫院看一場病就要花光一家人所有的積蓄,甚至連路費都沒有;
坐一趟車或許也要時刻面臨突如其來的死亡威脅;
多的是人只有兩件衣服,一件留給祈禱、一件已經洗的發白;
……
但是走在街還能聽到時不時爆發的讨論和笑聲,載歌載舞的鼓號隊,畢竟比起十年前的戰亂和屠殺,現在的“太平盛世”已經好了太多。
她忽然覺得這片土地有些陌生,這裏的一切都太落後了,落後到連過度照明的燈光都沒有。
這兒是觀看星空的聖地。
這裏能誕生最燦爛的星空,但是又好像和文明之間隔了一條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她從前把漫天的星星當朋友,能叫出它們每一個的名字。
為了一個天象可以翻山越嶺的去找、去拍。
但也已經很久沒有像當初躺在床上那樣去看窗外的星星。
但這裏的人卻可以。
——
她把圖片保存壓縮,編輯好郵件發了出去。
結束之後才登上自己的賬號,1個小時前顧晚喬給她發了消息,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沈澈進了餐廳挂掉電話就給顧晚喬發了消息,說人已經找到。
顧晚喬回到房間等了好一會兒還沒見人回來,以為又有什麽意外,這才打電話過去,沒人接,估計是又調成了靜音,只能微信和短信都發出去,【還好嗎?什麽時候回來?】
看到哪個是哪個。
林兮牙齒輕咬着煙蒂,雲霧從嘴角逃逸而出,風吹過落下幾縷零散的碎發,在雪白的脖頸間輕掃,她用手勾了勾,指尖落回鍵盤上。
【我沒事,放心,酒醒了就回去。】
顧晚喬還沒睡,收到消息立刻打了電話過來。
林兮被突如其來的鈴聲吓了一跳,指尖夾起煙,清了清嗓子,接通,:“喂?”
顧晚喬:“你喝了多少啊?”
林兮:“沒多少,但是還不能開車。”
顧晚喬:“沈澈不是去接你了嗎?他去之前還特意來這兒看了一眼。”
林兮:“嗯,衣服洗了,等幹了再走。”
顧晚喬順時瞪圓了眼,“為什麽洗衣服啊?他不能趁你喝多吧…”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我靠,人不可貌相,你等着,我馬上來。”
林兮驀地笑出了聲,“你怎麽來?走路來啊?”
顧晚喬瞠目結舌:“不是,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林兮:“沒有,我吐的時候不小心粘上了,就給洗了。”
顧晚喬松了一口,說:“那你現在在哪呢?”
林兮:“在酒店。”
顧晚喬:“不行不行,你們這大半夜孤男寡女的,不行,我得過去。”
“你給我發個位置,我肯定能過去。”
林兮知道她認真的了,“好了,你大半夜過來才不安全呢。”一本正經的給她解釋,“放心吧,我脫了衣服都發生不了什麽,更何況穿着衣服。”
顧晚喬又愣住了,“你脫衣服了?”
“還沒發生什麽?”
林兮笑了一聲,掐斷了她的好奇心,“說來話長,之後再跟你解釋。”另一只手還翻看着電腦上的信息,說:“不好意思,我沒法陪你待在這兒了。”
顧晚喬微微皺了下眉頭,問:“你要回去了?”
林兮嗯了一聲,“我剛剛把比賽的郵件發出去了,導師也問了幾次實驗進度,我可能要走了,你準備怎麽辦?”
顧晚喬隔着屏幕嘆了一口氣,“吓死,我還以為你受情傷了呢!”
林兮聞言輕笑出聲。
“我沒事兒,我就在這兒待一段時間,把照片拍拍,差不多他們醫生交接完我就也該走了。”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去啊?”
林兮:“我在看機票,快的話可能明天晚上。”
——
林兮挂了電話又給心理醫生發了郵件。
心理咨詢秉持自願原則,如果來訪者不願繼續,心理咨詢師不會進行任何主管強制。
她們相處的時間不短,葉初知道這只是她的防禦機制。
所以她拉黑了電話,葉初給她又發了一封郵件,但是郵件沒回,電話也沒恢複,她也不會強制繼續。
所以沒再聯系過。
但是林兮現在決定回去了。
如果剛剛毫無阻礙的網絡還沒讓她意識過來,但是現在她恍然間終于有一種要回歸正常生活的感覺。
忙碌的、野性的都市生活。
她熱愛星空,但也從不割舍自己的欲望,
聲色犬馬,酒池肉林。
合上電腦,機票訂好了。
她現在只需要回去收拾行李就行。
又隔着玻璃門看了眼屋內,嘆了口氣——怎麽能有人情緒穩定的跟卡皮巴拉一樣呢。
真是白瞎了這麽一張臉。
她推開門,男人聞聲擡頭,目光沉沉。
林兮關上門走了進來,問:“你明天值什麽班?”
沈澈回:“晚班。”
林兮又問:“我要去拍東西,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