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山
第3章 下山
老祭司拄着木棍走在前頭,解榆跟在雲奈的身後。
三人走向絡的山洞。
一眼望去,雲層厚且低,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盡管如此,解榆這一次卻沒怎麽感受到太烈的寒氣,體內的血熱得滾燙,對抗體外的暴雪。
解榆只能看見雲奈的後背,她身披獸皮,沒有掩住脖頸的白,原始野性與溫靜開化極好地融合在身上。
雲奈的獸皮比她還厚了一點,但解榆感受不到冷,她追上去,友好地開口問候。
“祭司,冷嗎?”
她覺得兩人以後算是同事,還是要先打好關系。
“不冷。”雲奈餘光瞥見一抹小麥色離自己越來越近,擡眼見老祭司已經到山洞口,也稍微加快了腳步。
解榆把被扒開的樹枝重新掩住,外邊灌進來的寒風才歇了一會兒。
絡的山洞小,最多只能塞進八個人。
洞裏的火一直沒斷過,此刻似乎因人的到來燒得更旺,絡招呼兩人坐在圓石上,咕哝幾聲:“坐着。”
雲奈卻跪下,解榆看着她的動作,猶豫了幾秒還是和她一起跪在絡的面前。
絡并沒有阻止她們。
“第一道光,首領在兩伏內受到火的照看。”絡眼尾的皺紋折了幾道,開口解釋:“雲奈的光,也是這樣。”
二伏內受到火的照看,解榆心裏揣摩着這句話,繼而恍然大悟,這應該就是說二十天內對寒冷的抵禦能力加強。
“其他的人也會被阿帕姆的光照到。”
“感謝阿帕姆降下的福澤。”
老祭司欣慰地笑了笑。之所以要把她們帶到山洞來而不在部落其他人面前說出來阿帕姆的庇佑,是擔心有人做不好的事。
“大祭司,以後阿帕姆還會把光照在我們身上嗎?”絡說的是第一道,那應該會有第二道和第三道…
絡把手伸到火焰上方烤着,說得顫顫巍巍,“阿帕姆說,還剩下三次,它們會在部落有大難時降下,如果沒有抓住,或者三道光都用完,就不會再有了。”
解榆心中被猛然一擊,那所謂的只要結契就能走向光的話并不是絕對的?
似乎聽見了解榆的心裏話,絡看向她:“剛剛我在大山洞裏說的話,有真,有假。”
其實阿帕姆說的是這兩人結契很有可能讓部落強大起來,卻沒有說得那麽肯定,一切都要看部落怎麽選擇。
影部落眼下似乎大部分都是處在榆的掌管下,但她首領剛當上沒多久,暗地裏還有很多人不服她。
不說出來只是因為榆曾經在部落第一勇士的名號,他們現在打不過。
但顯然的,有人已經蠢蠢欲動。
“部落要走下去。”絡咳嗽幾聲,眼裏迸發出不一樣的光。
解榆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預感。
“還有幾天,我就要去找阿帕姆了。”絡捶着膝蓋,冬天的寒氣太刺骨了,腿總疼。
絡似乎對于這種事看得很輕,語氣比說起“這個果子腐爛了”還要平淡。
這話出口,山洞內的氣氛頓時沉悶,雲奈早已清楚這件事,沒有過多的反應。
解榆則震驚看着絡。
原始人的壽命雖然普遍不長,但絡的身體,現在看起來還很健康,并沒有什麽問題,還能活上好久。
“為什麽?”
老祭司和藹地擺擺手。
部落的勇士上次出去捕獵大部分都受了很重的傷。除雲奈找的草藥外,不為人知的是絡還向阿帕姆抵了剩下的壽命。所以,他們好起來的速度才能變得更快。
否則,受傷又沒有食物,部落很快就會覆滅。
絡緩緩地把事情告訴解榆,她沒用當着部落宣告這件事情,也是為了擡高雲奈在部落人心裏的地位。
盡管還沒有傳承,但雲奈的能力在衆人眼裏也有了真正意義的實質作用。
“得到了,就會失去,一切都是。”絡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們:“眼不要下雨。”
絡明白,這叫“淚”,但她更想告訴她們,流淚就像下雨,而她的死亡和回歸到阿帕姆的懷抱是一樣的。
她沒有再稱呼解榆為首領,以長輩的身份把目光投向部落的未來。
對絡而言,部落的存亡遠遠高于個人的生死。她已經很老了,應該把位置騰出來。
眼前的兩個年輕人有扛起這份責任的能力。
雲奈恭敬地跪在老祭司身邊,頭低着。
“我明白了,大祭司。”解榆心中五味雜陳,酸澀居多。
“我知道榆,剛從遙遠的地方回來,不要害怕。”絡說完,伸手摸了摸解榆的腦袋。
解榆驚愕擡頭,老祭司居然真的知道她不是這個地方的人,那原來的榆又去了哪裏?
“你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去吧,去做該做的事。”絡收回手,渾濁的雙眼投向雲奈,笑道:“我們該開始傳承了。”
解榆呆了呆,她從老祭司的話中得知了一件事情,她似乎本就屬于這裏,好像也只能留在這個地方。
“大祭司。”雲奈應了絡一聲,随即仰起臉對還在發愣的解榆道:“首領,該離開了。”
大祭司對下一任祭司的傳承從不允許他人觀看,即使是首領也是如此。
解榆心緒複雜地收起呆愣的表情,向絡行了遠古部落裏的最高禮節,退出山洞口。
她從外邊幫忙把樹枝重新掩上,沿着山路回到原來的大山洞。柯見到解榆的表情,連忙捧起一大塊狼肉朝她走過來。
“首領,你回來了,發生了什麽。”柯把手中的肉遞過去好奇問。
解榆點頭接過,沒有回答她,“祭司的那份在哪?”
柯連忙向放在石壁旁邊的兩份狼肉一指,“在那!”
拍了拍她的肩膀,解榆徑直走向衆人中間。
大山洞裏邊有幾個人還在割肉,礫右手利落地揮下石刀,把狼肉分成一塊一塊。分好這一頓以後,幾個人把剩下的狼肉給收拾好。
一群人看到她後停下了烤肉割肉的動作,鸠則小心地躲在衆人身後,都等她開口。
“明天我們要去森林裏尋找食物。”解榆開門見山,掃了一眼幾個恢複得差不多的勇士。
其中一個古銅色皮膚,長相很普通,但有個顯眼的鷹鈎鼻的男人,叫邬。邬欲言又止。
“說。”
“首領……大家的傷剛好,會不會太早了。”
這邊降水充沛,大量的降水孕育了無數的植被。春夏的時候,會有整片整片的綠覆蓋低海拔的地方,而幾座較高的山則終年積雪,比如珀山。
這片區域群山環繞,部落所處的這座叫黎山,群山之中最高最大的山是黎山北面的那座珀山,同時珀山也比黎山危險許多。
幾年前部落遷徙的時候,之所以選擇黎山而非珀山,也是因為部落太小,在珀山的野獸更多,地形更險,很難生存下來。
而森林,如今因為正值寒冬,樹大多都禿了,采集果實并不可行。
冬季出窩活動的動物都不是很多,但總要搏一搏。
何況現在圖騰給了一定的輔助作用,他們也不至于凍死在外。
“現在做什麽都很危險,但只能去做。”
解榆凝眸環視山洞裏的每個人:“不去找食物,只能去找阿帕姆。黎山已經找不到幾只動物了,等這點狼肉吃光,誰願意餓着肚子?”
邬低了頭不再說話,部落的人對于阿帕姆有股與生俱來的崇敬和畏懼。
其他人也沒有講話。
“淜、礫。”解榆念出兩個名字,他們是部落裏頂好的能手。
兩個人站了起來。淜是女人,身體肌肉相當緊實。
她的身體素質絲毫不遜色于人高馬大的礫,在某些方面甚至強于他。
與男人充滿暴烈性的肌肉不同,淜并不大塊,但線條分明,緊致有力。
解榆又陸續出幾個人名,讓他們一起站到旁邊去。
柯期待自己的名字被首領念出來。等解榆念完後,她在旁邊瞪大了眼,不明白為什麽不帶她一起去。
一共叫了七個人,加上解榆有八個。解榆左手托着肉,右手握住石刀,把那塊大狼腿肉割下兩份四分之一下來。
盡管剩下的半塊肉她一個人也吃不完,但解榆身為首領,不會直接把它們拿出來與他們分享,名義上的地位仍然需要維持。
“接住。”她将割下來的其中一塊肉朝礫丢過去,礫手忙腳亂地接住後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這一塊,你們一起分。”聞言,幾個人欣喜異常,這肉分了雖然不多,但是對他們來說是肯定。
另一塊解榆則分給了在旁邊的這群人。
解榆早就感受到身邊柯疑惑不解又熱切的目光,将她帶出山洞。
“首領,為什麽不帶我去?”柯揮了揮拳頭表示自己特別能打,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解榆指着上方絡的山洞,“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交給你。你留在部落,在祭司出來前,不許有別人靠近。”
柯性格大大咧咧,但在關鍵事情上從不掉鏈子。這也是解榆選擇柯的原因之一。
“還有,你要小心鸠和杜。”解榆并沒有把所有的勇士帶走,給柯留下來幾個能用的一起守着部落。
她又給杜交代了一些她不在時的事情。柯聽得仔細,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部落守好。
第二天一大早,解榆帶着昨天選好的七個人手持武器,随身帶上昨天連夜烤好的肉,向山下那片白茫茫的森林走去。
解榆常用的武器是一杆前端綁着被磨尖的石頭的長棍,形制和“矛”有些像。
這杆矛是榆的阿姆在她三年前拿下部落內比拼的第一時親手送給她的。雖然以她現在的眼光看來十分粗糙,卻是部落裏目前最好的武器。
八個人的身手都不是一般的矯健,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就趕到山腳,隐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