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集市（二）
第32章 集市（二）
“咦, 這些繩子是鹿部落過來換的，她看中了我們的背簍和陶罐。”
解榆離開之前告訴他們帶出來的多的小部分背簍和差一點的陶罐可以用來交換，他們就用它們和鹿部落的人換了繩子。
“這些繩子很韌呢。”岩道, “他們說很喜歡其他的漂亮陶罐, 如果等首領回來了，願意請首領去他們部落做客, 鹿部落的首領還說很高興和你成為了朋友。”
朋友？
沒想到鹿部落不僅有紅銅，還有亞麻。
看來以後要和他們打好關系, 不過一回想起涬和她首領騙自己她們忘記了鹿部落的地址，解榆忍俊不禁。
“對了，還有其他部落的也想換，我們和他們換了這些。”
族人指向堆放在旁的小東西，“但是沒有像這些繩子一樣特別的。”
他撐着下巴回想方才一群人鬧哄哄地要自家部落的陶罐的場景, “他們也說要這些漂亮陶罐，但被我們拒絕了。”
解榆微微颔首, 讓他們去忙。
她和琏背上新選好的陶罐和背簍, 打算帶她一起去鹿部落的攤子前。
其他人仍然得留在原地看管物資, 她們收拾時, 沅正好從遠處回來了，解榆和琏面色如常地悄悄看柯的表情。
果然一下就雲開霧散。
“首領。”沅和解榆行禮。
“對了，沅, 你以前是哪個部落的？”解榆問道。
沅的腦袋放空, “首領, 我以前是桐部落的。”
“桐部落？”
“桐樹，首領。”
居然還有以植物為圖騰的部落…那當時蛇部落攻陷桐部落一定易如反掌。
解榆腦中一道靈光閃過, “那你知道哪裏有桐樹嗎？”
“知道的。”沅垂着眸，她在蛇部落曾經的主人‘好心’地讓她身上還保留着一點點的和原圖騰的聯系, 所以她還能感應到一些桐樹的位置。
“那挺好的，去吧。”解榆道，頭朝柯的方向歪了歪，示意她去哄哄自己的主人。
如果沅能知道桐樹的位置，這意味着他們能得到桐樹種子，也意味着他們可能會得到桐油。
桐油是的一項用處便是增強木材耐久和防水，能夠延長木材的使用壽命，那部落的木桶就能改良了，也不再用那些荷蒲。
沅躬身退開，往柯那邊走去。
奴隸小牌在柯的手上，以後想怎麽處置還得看她。
沅會怎麽哄柯，解榆也想聽聽，會不會像雲奈那樣哄她呢...
雲奈哄過她嗎？回憶如潮水一般湧來。
“主人，我回來了。”小奴隸垂着腦袋，低眉順眼地朝她的主人打報告，“我會永遠追随您。”
琏聽到這句話身體一抖，暗中摸了摸起的一層雞皮疙瘩。
解榆看她這副模樣拉了她一把，“走吧，該走了。”
“好的，首領，好的。”琏急急忙忙地胡亂塞了一下自己的東西，跟上首領的步伐。
她在解榆左邊喳喳鬧騰，“柯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解榆側眼看向琏，打算聽聽她還會說些什麽話。
琏嘆氣，不管怎麽樣，現在看起來柯都很虧，“柯不會是想和那個奴隸…吧？我覺得一個小奴隸不值這麽多。”
“她看起來不笨，會讓自己值這麽多的。”解榆加快速度往鹿部落那邊走去。
如果沅不是個聰明人，作為一個奴隸在蛇部落活得不會像這樣完好無缺。
琏走着走着代入了小奴隸的話，又打了個哆嗦，雖然奴隸對主人表忠心很正常，但是氣氛怪怪的。
......
鹿部落的地方前人不多不少，來到時只有幾個人在洽談，解榆遠遠地就看見涬在推銷他們的部落的亞麻繩。
“你們可以用它去捆綁大型野獸，再把它們拖回去，這樣就不用扛着了，而且還省力氣。”
對面和她讨價還價的是個穿着破洞獸皮的中年男人，他粗聲粗氣，掰着手指頭數數，“我們最多用四個鳥蛋和你們換一條，你知道鳥蛋多難得嗎？”
“你們不要搶劫，這和那群猴子有什麽區別？一條繩子能用很久，鳥蛋一口就沒了。”涬拒絕了他，看到解榆過來，對着中年男人擺手道，“我們的貴客來了，如果你們不願意多給一點，請離開吧。”
火口一下對準了解榆和琏兩人，中年男人聽到涬把他們比作攔路搶劫的猴子本有點氣惱，想號叫幾聲，結果一轉頭感受到解榆的氣場，氣焰也歇了下去。
這或許是哪個部落的首領，罵人怕給部落找麻煩，而且誰讓涬話裏話外都讓人覺得兩個部落是好友？
“涬。”解榆露出一個官方的淺笑。
若是普通的交換，涬和解榆談妥再上禀給首領即可，但解榆和琏背後的東西明顯不是她一個普通族人可以商定的。
涬帶着解榆往首領那邊走去，友好地遞給他們一塊剛烤好的獸肉。解榆道謝，“不必。”
于是涬轉移目标，看向琏，琏擺出一副無功不受祿的正義凜然，擺手拒絕。
首領交代過，在外邊不要随便接受別人的東西，聽說那個好像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涬只得作罷，撕下一口烤肉，丢進嘴裏。
“這是我們部落的首領。”涬站在一個溫婉的女人旁邊，對解榆道。
“您好，我是铩。”她伸出手。
解榆心中詫異，這是第一個和她行握手禮的，像趕路時碰到的那個小部落首領和沨也只是和她口頭上互相客氣一番。
不過她的名字可一點都不溫婉，铩？
解榆禮節性地回握了一下，介紹了自己。
铩溫和地笑笑，了然解榆的疑惑，“我們祭司說我不适合當首領，給我改的名。”
緊接着二人直奔主題，铩道，“我第一次見這些叫作陶罐的東西，很喜歡，您想用來換些什麽呢？”
“亞麻繩。我看了眼你們換過來的，還有多的嗎？”
“有是有，可有大部分去年已經答應給其他部落了，或許您可以看看別的。”铩領着他們去人少的地方談話。
解榆嘆了口氣，“那太遺憾了，我只想要你們的亞麻。”
“是嗎？”铩淡淡一笑，“榆就不想要那些漂亮的紅色石塊？”
“那些石塊可有可無，我們部落并不是特別需要。”解榆指了指自己身後的琏，“但你們會需要這些陶罐。你們的亞麻種子還有沒有？或者說，換不換？”
铩的笑容淡了點，“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那是祭司幸苦了三十伏之久才找到的。而且，如果你們得到了能活的亞麻，以後豈不是可以總是得到？”
解榆觀察铩的表情，“不必這麽着急拒絕我。如你所說，和我們成為朋友你很高興，那麽朋友之間坦蕩一點，你可以直接說想要什麽。”
聞言，铩頓了頓，指着陶罐，“我們需要知道這個是怎麽做的。”
“這個不可能。”解榆壓低嗓音，“它比亞麻重要得多。聽你的話裏，有已經把亞麻種帶了出來的意思。那你們帶它出來，不就是要換的麽？”
“所以我們在一直等待一個合适的交易。”铩輕輕道，“會不會是您？”
解榆退了一步，“陶罐不可能，背簍的編法倒是可以。”
“好。”铩十分幹脆。
“看來你等的就是這句話。”
其實時間一長，背簍換出去後，其他部落的人也能探索出一二經驗，而鹿部落的亞麻遲早也會被別的部落找到。
兩人對此心知肚明，這樣一換都不算虧，他們還能趁時間差得到好處。
铩神色依舊溫和，沒有應解榆的話，話頭一轉，“我剛剛看您似乎很喜歡那些紅石塊，涬也和我說過它們的具體位置，如果您想要，可以和您一直合作。”
當時涬帶回來，把祭司吓了一跳，還以為是圖騰發怒，出了異象。
左右那些紅石塊他們也用不上，用來賣個人情還是不錯的。
“那太好了，是否願意透露部落的具體地址？除了一年一次的大集市，我想我們平時也有交換的需要。”
铩權衡後答應下來，兩人互換地址，發現路程趕起來比到大集市要近一些。解榆把鹿部落的幾個人帶回自己部落攤子，叫出兩個熟悉編制背簍的人教他們方法。
陶罐的事情傳得很快，但傳到幾個大部落那邊的時候已經全都和其餘人交換完了。
有幾個大部落的使者一如既往地強硬，統一威脅，特別是象部落，“我們希望下一年你只和我們部落交換。”
雷所講述的猿猴部落的覆滅還猶在耳旁，解榆只能認真地敷衍敷衍對方。
有人甚至還以願意接納他們作為交易，“虎部落願和你們共享圖騰的榮耀。”
解榆一并拒絕，“貴部落的榮耀，我們無福消受。我們每年都會到大集市交換陶罐，但我們也只想作交易。如果貴部落有我們需要的東西，我們會交換的。”
她并不想這麽早和這些大部落打交道，一是他們實力強大，态度強硬，影部落不會占到上風。二是參入這些大部落之間的鬥争，韬光養晦的時間會大大減少。
所以目前只能盡可能地保持純粹的交易關系。
幾個大部落的使者面沉如水，一旦實力到了，是不需要像铩言笑晏晏的。
但他們也沒有辦法，畢竟陶罐其他部落做不出來，更何況其中一個魚部落還有鹿部落居然有意無意地出言維護。他們的實力雖不算強大，但和影部落一樣，有些東西只有他們有。
特別是那個沨的魚部落，他們表面上的關系還不錯，不能随意打破幾方一直維持的和諧。
“嗯，那希望明年再見時，榆首領能看上我們的東西。”幾個使者暗暗要挾完，各回各部落，也不再糾纏。
剩下的時間，解榆心心念念着還要帶些別的東西回去給雲奈，便去選了些有趣的小東西。
其餘部落的人也一批批地離開，解榆一群人也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踏上歸途。
琏在首領旁邊，見周圍終于沒有了其他部落的人，才吐槽道，“首領，我覺得鹿部落的首領總是叫別的首領‘您’，太卑微了。”
铩的僞裝和謹慎，絲毫不輸任何一個部落的上位者。
解榆給她搭了把手，“琏，不清楚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的時候，就把她當成一個聰明人看，不要和她透露太多，好嗎？”
琏若有所思，點頭稱是，“明白了。”
“那就好，我們該走了。”
“請等一下，”遠處身後傳來一道男音，慢慢逼近。
解榆轉頭，認出是上次帶着沅過來的男人，他跟在一個穿着精致獸皮的女人身後。
女人讓其他人站在原地不要動，自己朝解榆等人走過來，“我是蛇部落首領的妹妹，前幾天你們部落的陶罐，我一直有在關注。”
解榆對此毫不意外，“你是想來說服我合作？”
“你們雖然有一個魚部落和一個鹿部落的幫忙，但其他幾個部落如果一怒之下踏平你們也沒有辦法。嗯，盡管找到你們的位置還需要一點時間。”
她随之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姿态玩世不恭，“和我合作，你們需要什麽？我今年回去或許可以準備，你們順便能得到我們的庇佑哦。”
琏忍不住冷哼一聲，“你們的庇佑？”
女人擡了擡下巴，對上站在柯後邊的人：“對吧，沅？我們庇佑他們，就像我庇佑你一樣簡單。”
其他人唰唰唰地轉頭看向沅，沅溫順地低着頭，并沒有應女人的話。
“這位蛇部落首領的妹妹，”解榆涼涼地掃了她一眼，特意加重了‘首領的妹妹’這幾個字，“我們現在是兩個部落在對話，不是主和奴隸，所以也不需要你的庇佑。”
如今大陸上只是偶有戰争，對手得了好處，和自己得了壞處有什麽分別。
更何況小部落之間有的互相抱團。
所以幾個大部落把對方都盯得緊緊的，想要開戰也不容易。
被拒絕，女人也不生氣，反而朝她目挑心招，“真的嗎？你——可不要後悔哦。”
大集市上的東西已經夠他們換的了，解榆還不會傻到去給透露需求給蛇部落。萬一蛇部落倒打一耙，屆時洩露給其他部落，影部落又如何自處？
而且方才這人說得是和她合作，而不是和他們合作，裏邊只怕另有隐情，畢竟大部落內部的紛争如雲，若一不小心卷入其中，到頭來又是一場麻煩。
被蛇部落占領的桐部落周圍或許有桐樹，但沅說她可以找到其他桐樹的位置，也不用依仗蛇部落。
“不必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們就先走了。”
這女人做出一副拿解榆無可奈何的樣子，腰一扭，轉身回去。
岩摸着後腦勺，“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告訴我們她的名字。”
“我們得自己了解他們的名字。”一個族人道，“她叫夭，蛇部落最會誘惑的女人。”
琏道，“似乎也就一般般，她怎麽沒有誘惑到我們？”
“啊，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為圖騰保佑吧？”
解榆心中暗道，那确實是圖騰保佑，雲奈說他們部落的人精神力比之其他部落的要更強一點，這或許是一個原因。
蛇部落的人離開了，解榆找準方向後讓人跟上，她走在最前邊，柯和沅跟在後邊。
夭來了以後，柯的心情直線下降，尤其是當她聽到那女人說什麽‘庇佑他們就像我庇佑你一樣簡單’這句話，她渾身就開始不自在，哪裏都酸酸的，特別想去打獵。
“我也能庇佑你。”柯故作冷淡地撇下一句話，自從琏和她講了那些話以後，她就被說服了那麽一點點。
琏說得對，不管怎麽樣，她才是主人。怎麽着她也得拿出身為沅的新主人的氣勢。
沅的心就像被密密麻麻的荊棘紮了一下，她盯着已經往前走了好幾步的人，過了好一會兒也沒回過神。
直到柯回頭讓她快跟上，沅才反應過來往她那邊小跑過去。
解榆一直注意着後邊的狀況，見到柯這副模樣心中暗嘆只怕這就是……情窦初開。
或許是了。只是半個月的歸途裏，柯有沅相伴，至于其他人，還沒有這方面的煩惱，而她只能悶着頭趕路。
解榆抽出竹笛吹着解悶，依舊毫無章法，可抵不住笛音悠揚清脆、輕柔婉轉，足以扣人心弦。
起碼是扣了解榆的。
或許鳥兒聽到了，路過駐地時又會啾啾啾地唱出來。
雲奈在做什麽呢。
一路上她都很想她，快想壞了。
歸途中偶有細雨纏綿，摻着暖風拂面，就像她的低語繞着耳邊，面容盡在眼前。
等她見到她，一定要再大膽一點，告訴雲奈她很想她，已經想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