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集市（一）
第31章 集市（一）
夏天已過大半, 從駐地這邊趕去大集市，大約要半個月左右。
他們必須把控好時間出發，早點到或許還能有一個好位置, 晚到了其他部落交易完東西, 就沒有他們的份了。
而大集市最好的幾個位置，按照不成文的規矩從來都是大部落的口中肉。他們只能搶些其餘的。
隊伍包括解榆一共只有九個人。淜沒有跟來, 她跟着上任首領松去過兩三次，這一次纏着解榆要一起去見見‘世面’的人比較多, 所以她幹脆選擇留下來守着部落。
解榆自然也不可能個個答應，考量之後，帶上的八個人裏有五個沒去過的。
“柯你累不累？”停靠休息時，琏幸災樂禍地繞着柯打轉，“啧啧啧這麽多東西, 你要買下整個大集市嗎？”
柯白了她一眼：“買下集市還不夠，把你賣了湊一湊。”
見說不過她, 琏又跑到解榆旁邊, “首領, 我們還有多久？”
“你已經問了有七遍了。”解榆無奈道。
琏幾乎一天問一次, 不過她第一次來，激動成這樣也情有可原。
“大概還有一伏。”從駐地出發到現在，已然過去五天。
越往北走, 氣溫慢慢變得沒那麽熱了, 一群人披上從部落帶出來的軟樹衣和獸皮衣, 開始擔心因氣溫的降低而生病。
林木也變了一副模樣，駐地附近的木頭, 較為粗壯。
越靠近集市，樹木更高, 一眼望去，成片都有二三十米。
偶有幾只猴子在上邊蕩來蕩去，一行人也沒搭理它們，只要它們不主動招惹，解榆是不會去找麻煩的。
這時，突然有兩只蹦到了地面，另外幾只還挂在樹上，身上的糙猴毛泛着光。它們額頭寬闊，眼睛小卻有神，下颚有力，正對着解榆幾人呲牙咧嘴。
“欸！”岩大叫一聲，後退一步，“它們想幹什麽？！”
聰明人可不會和猴子打架。
解榆從背簍裏掏出些果子，投擲到猴子們身前。
柯也拿出幾個果子丢過去，“壞東西要吃的。”
猴子們一陣騷動，把果子撿回爪子上後也沒有退開，仍舊虎視眈眈地盯着剩下幾人。
“這群臭猴子！”一個族人罵罵咧咧，也丢出幾個果子。
“每個人都要給，才能過去，它們會看人數呢。”柯拍了拍琏的肩膀，“你也給它們幾個。”
這條路被來來往往的部落走成了大路，猴子也成了精，當起了攔路收費的強盜。
“如果把雷他們幾個帶上，這群猴子時不時就不賤嗖嗖的了。”琏注視着猴子們扯住藤蔓蕩走，說出些孩子氣的話，“哼，總有一天我要從它們手裏把果子搶回來。”
解榆拍了拍她的腦袋，“那你去揍扁它們。”
除了猴子，沒有其他動物出來作怪，又或許是出來的那幾只小喽啰回禀了猴大王，此後一路通行。
如此快趕慢趕了五六天，路上碰到了一個小部落。
盡管有人好奇族人背上的背簍，但也沒有人問，像這種部落的秘密，他們知道影部落是不會回答的。
“這個，你們會換嗎？”小部落首領這樣問解榆。
“會，”他們也帶了些背簍出來賣，但不會現在賣出去，解榆道：“有緣分的話，等集市上見。”
那小首領有些遺憾，半路搶劫的不是沒有，但他們部落人數差不多，和解榆他們打起來不會有好下場，更何況他們手上似乎還有些其他類型的武器。
于是他又指着琏手上的弓，“這個換嗎？”
“不換。”解榆果斷拒絕了。
“好吧，那真是遺憾啊。”雙方客氣一番後便分離，沒再産生什麽交集。
“他有點壞。”岩道，“他想搶走我們的東西。”
“搶不走的。”
過了幾天後，解榆指着面前的一座是山，對又在問自己的琏道，“翻越這座山，我們就到了。 ”
“太好了，沖！”琏恨不得飛過去。
山路曲折，幸好這段時間沒有下雨，并不濕滑泥濘。
繞過一個山彎彎，面前赫然開闊，不再是大片的叢林，而是一片平原，其中隔了一段就有一顆高大的樹木。
解榆等人雖來得算早，此時離大集市正式開始還有兩天，但這邊聚集的部落略略數過去，約有十七八個，正在收拾東西。
一行人往前走去，找到了一個靠樹的位置停下來。
“我們去年是在那裏。”柯指着一個遠處的小角落。
今年的最好的地方雖然已經差不多占了，但是今年他們的位置比去年的也好上了不少。
有些部落并不在意位置的好壞，因為不管他們在哪裏，其他部落都會主動去找他們，魚部落就是一個例子，即使是那三個比較小的魚部落，跑了也會被其他人揪回來換鹽。
所以他們部落規模再小，其他部落也會以禮相待。
“大家把東西都看好，放過來一點。”族人把背上的東西卸下來，攏緊身上的衣服，以防涼風鑽進凍壞他們。
東西放置好後，族人三三兩兩地坐在周圍，放眼望去，整片大集市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在忙碌，傳來讓人聽不清的各種對話。
“夏天的尾巴來得可真快。”岩感嘆一聲，又朝解榆嘿嘿笑道，“首領，我們能去逛逛嗎？”
“不要一起去，真想去的話兩個兩個分別去，留人在這裏看着東西。”解榆起身打算去別的部落攤子前逛逛，回頭囑咐道。
在來大集市的路上，或許會遭到掠奪，到了大集市若在這裏掠奪別人的東西會被群起而攻之，但難防有人偷偷摸摸。
其他人守着，解榆開始去看其他部落已經擺放好東西的小攤子。
前邊有個小攤子擺着些用草皮包着的一堆小東西，解榆上前蹲下，“這是什麽呢？”
守攤子的有四個人，見有人問話，四個人一起湊前，笑眯眯道，“這是蜂蜜做成的糖塊哦。”
“蜂蜜？幾位是蜂部落的？”
四人還沒回答，旁邊的攤子有人插嘴道，“不是，你要小心，我看到去年的狐貍部落的人和他們呆在一起。”
解榆點點頭，蜂蜜貴重，見這幾人的穿着和裝備，都摳摳的，感覺不像是會花大價錢和蜂部落交換的。
那大概是…騙來的。
蜂蜜部落除了蜂部落的人有點機會得到，其他幾乎不會冒着被蟄成腫饅頭的風險取出來，而且取也不會取這麽多。
畢竟被蜂蟄了是有蜂毒留在體內，得不到及時救治會被毒死，他們見了蜂窩也只會咽咽口水。
“等有機會我再來。”解榆起身離開了。
“別走呀！”四個人在後邊喊，見解榆走遠了又齊齊轉頭瞪了方才插話的人，“都怪你。”
他們趕緊收拾東西，打算換一個地方。
解榆随處走，忽然視線定格像小山丘的一堆紅色石頭上，她走上前蹲下摸了摸，“這些需要用什麽交換？”
這些紅色石頭大的小的都有，且質地柔軟，并不是普通的石頭，在解榆看來，或許是紅銅。
不硬實是因為這是自然礦石，得在冶煉并加入其他物質，才能提高它的硬度。
“竟然真的有人想買這些石頭嗎？”一個女人驚訝道，這本是她覺得好看随手挖出來的，沒想到居然真的會有人買。
她停頓片刻，見到解榆腰間的竹笛眼眸一閃，“如果你想要，拿你腰上綁着的那個小棍子來換。”
盡管這小棍子用來打人差了點，但像這樣裝飾還是不錯的。
“小棍子不換，”解榆一臉警惕。
“這是用來吹的嗎？”女人盯着竹笛上的孔。
“是。”
“那你給我玩一玩，小石塊送給你。”
想得美，解榆握住竹笛，摩挲竹子細膩的紋路。
她現在在做什麽呢。
好想她。
“不給。我用小半張獸皮和你換，換不換？”
“換。”女人識時務。
“我想問問這些漂亮石頭是從哪裏挖出來的？”
“忘記了，随便挖的。”女人随口答話，又見解榆滿臉的失望，忍不住小聲道，“在我部落周圍挖的，我是鹿部落的涬，如果你願意，來我們部落，我會招待你。”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解榆向她道謝，又問道，“請問鹿部落在哪呢？”
此言一出，涬才發現自己闖禍了，但幸好與這人交談，她所說的影部落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部落，并沒有踏平鹿部落的實力，“我忘記了，我去問問首領。
回來後涬摸了摸腦袋，笑得很抱歉，“我們首領說她也忘了。”
“那和我去取獸皮吧，我沒有帶在身上。”解榆回了她一個笑，心道騙人的借口可真拙劣。
等到兩天後部落之間開始交易，她會正式來找鹿部落的。
涬和她首領吱了一聲，她首領點點頭。這是涬帶過來的紅石頭，該她自己處置，部落沒有權力幹涉。
“你要這些紅色石塊做什麽呢？”
“回去做成漂亮的小東西。”解榆不打算說實話。
兩個人抱着一堆紅銅來到影部落的位置，柯立刻跑過來跟解榆說剛剛看到蛇部落了，要現在去找她的小奴隸。
解榆剛點了一下頭，柯立刻跑沒了影。
涬拿到她的獸皮，便離開了。
見首領回來，一兩個年輕族人也說想去逛逛。
......
柯領着她買下的小奴隸回來了，後邊還跟着兩個人。
那小奴隸亦步亦趨地跟在柯的身後，揪着她的一角獸皮。解榆遠遠地看了一眼，感嘆怪不得能把柯總說她的眼睛被抓走了。
那群人走到解榆的附近，和解榆打了招呼。柯把買小奴隸的兩捆東西丢給他們，“帶走吧。”
蛇部落的一個男人詫異道，“真有這麽多，你可真舍得。”他又特意看了眼解榆，心裏不太贊同一個小部落會答應族人用那麽多東西換一個奴隸，“你真的同意嗎？”
柯讓他們快離開，“你們部落這麽忙，快點回去幫忙吧。”
她這話說得客氣，全然是看在蛇部落的實力上，其實她的意思只有滾蛋兩個字。
“喏，行，奴隸的小牌，以後她是你的了。”男人擡了擡肩膀，把一個染了暗紅血漬的小木牌子遞給她。
其他幾個族人好奇地看着新來的奴隸，琏問道，“你叫什麽？”
“我叫沅。”沅說話的時候也站在柯的身後，衆人對此理解，畢竟現在柯是她的主人。
兩天裏，族人各自去單獨換了點東西，送了點沅的小奴隸一些東西，他們對沅有禮，是看在柯對沅的态度上，否則斷不會像這樣友好。
*
蜂部落和那四只狐貍果然鬧了一場，以狐貍部落失敗告終。
“狐貍部落只有四個人來嗎？”岩看着落荒而逃的眼裏閃過一絲佩服，這麽點人就敢從部落趕到這裏，真是太大膽了。
另一個族人笑了笑，為岩的涉世未深，“十個人碰到他們，也會被騙得光溜溜。”
“你知道為什麽沒有什麽人見過他們嗎？”他又道，“因為狐貍年年騙人，為了順利到這兒來，由一個老人帶着新面孔過來檢驗他們騙人的技術，看來今年這一批要挨訓了。”
“那個老人呢？”
“或許在外圍等着呢，進來被人認出來了會被揍扁的。”
解榆用獸皮和已經把糖塊找回來的仍舊怒氣沖沖的蜂部落交換了十三顆大糖塊。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便到了開始交易的日子。
雖然五個魚部落都被其他部落奉為座上賓，但絕大數部落都是去找了兩個較大的魚部落換鹽。解榆便看準了三個小魚部落中不上不下的那個。
其中有一個原因便是她的母親松和這位首領交換過很多次。
“你們想用什麽東西來換呢？”由于常年出海鼻梁周圍被曬出些雀斑的女人問道，“你們是第一個來找我們的，太快了，我們很高興。”
站在解榆後邊的琏心中暗道，守了你們半天，能不快嗎。
“這些陶罐，我想你們會很需要。”解榆道，讓人把裝在大背簍裏的陶罐拿出來擺在她面前，“沨，你看看。”
沨驚詫地看了一眼這個陌生面孔，莫名地又覺得熟悉，“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我的阿姆，松，影部落的上任首領，你忘了嗎？”解榆笑道。
“你是她的孩子？我記起來了，你之前來過大集市。”
沨拿起一個陶罐擺弄，又看向地上的背簍，眼裏的驚喜被她隐下，“這些東西，只有這麽點嗎？如果想換我們十包鹽塊，還差很多。”
“我覺得三大背簍這麽多，已經非常合适。”解榆比劃他們願意交換的數量，指向陶罐。
“我考慮考慮吧，如果和你們換那麽多，我們拿什麽去換別的東西？”沨揚了揚唇，她是一個成熟的領袖，不會被一個孩子牽着鼻子走。
“你的意思是——你太喜歡我們的陶罐，以至于不願意拿去和其他部落交換？”解榆反問道。
“榆首領，你比你的阿姆更能解讀。”沨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我也這樣認為。”
兩個人唇槍舌戰，直到其他部落的人要等不及了。
沨好整以暇地歪頭看着解榆，朝解榆挑了挑眉，“你的競争對手太多了，想給我們多點陶罐嗎？”
“如果你願意換，這些裝陶罐的背簍我們可以送給你們幾個。”解榆拿起一個背簍在她面前晃了晃，“其實你還想要這個。”
沨對着族人示意，族人離開去拒絕了其他部落的交換請求。
“和你講話很舒服。”沨讓人把用樹皮裹着的十大包粗鹽塊帶給解榆。
“我希望我們以後固定下來，長期合作。”解榆挑明道。
沨思考片刻後，同意了，“我希望你們有什麽好東西，能首先找我們。”
兩人定下了交換的比例。
琏扛着鹽塊包，“我們還要去換什麽呢，首領？”
“先回去吧，看看有什麽來交換。”
兩人回到附近，就見柯強顏歡笑地杵在部落中間，那表情很怪。
解榆看出來了，她心情不好，又怕影響部落的生意。
別的族人在和其他部落的人讨論要交換的東西。解榆掃視一周，發現有幾條粗糙的亞麻繩子和一些其他的的東西。
“你怎麽了？”解榆拍柯的肩膀，把她拉到一邊。
這時正在和別人講話的一個族人向後仰了仰背，解釋道，“沅回蛇部落了。”說完又馬上開始和對面的人讨論。
“嗯？”解榆詫異地發現确實少了沅的身影，“怎麽回事？”
“她說她要回去還個東西，現在還沒回來。”柯慘兮兮地耷拉着腦袋，“她會不會不要我了？”
琏在一邊好笑道，“你是主人，她是奴隸，是你不要她，也不該是她不要你。你要是擔心的話，就去搶回來呀，反正你手上有奴隸小牌。蛇部落不會為了一個奴隸失去信用的。”
“她會回來的，或許她在那邊有好朋友呢？就像你和我一樣，好朋友之間談話的時間總會長一點。”解榆安慰了柯幾句，沅會回來的，從每種意義上，她都不會跑。
是柯太傻了。
見柯總算緩過來，解榆無奈地搖搖頭，又拿起亞麻繩，問道，“這是哪個部落換的？”
或許可以去換點亞麻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