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林念禾卻又把花移到他眼前,道,“也不一定非要是情侶吧,好看不行嗎。”
賀繹用手撥了撥花瓣上沾染的露水,擡眸看向他:“你是覺得這些太重了,不想拿吧?”
林念禾就算被賀繹拆穿也沒有絲毫赧然,理不直氣也壯,看着他笑了下道:“當然不是了,你怎麽這麽揣測我。”
賀繹最後還是從林念禾手裏接過了他的花。
接過來的時候,賀繹心裏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林念禾的手不小心碰到他,那一刻仿佛觸電一樣,賀繹下意識要縮回手,卻又制止住了。
就像林念禾說的,只是因為覺得好看才送的花而已,并不一定要代表什麽意思。
他亂想什麽。
但賀繹的心裏卻像是有什麽要溢出來,他沒有去細想,下意識克制住了這股感覺。
這時,有水滴落在林念禾的手背上,觸感發涼。
林念禾轉頭看向街道,許多人都在往夜空上看:“好像下雨了。”
話音剛落,一顆顆雨滴就掉落下來打在身上,掉在地面上,在路面上洇開水花。
林念禾喃喃道:“明明出門的時候沒說會下雨的。”
這是一場連天氣預報都沒有提醒的夏季陣雨,一塊不知道從哪裏飄來的烏雲籠罩住了全部的月光。
下雨天很難打到車,排號瞬間就排到了一百多號。
Advertisement
等他們回到酒店房間,身上已經都被淋濕了。
林念禾在浴室洗今天的第二遍澡的時候,賀繹站在外面敲了敲浴室的門,問道:“念念,你的花準備放在哪裏?”
林念禾沒聽清,花灑的水聲太大,他道:“賀繹,你說什麽,我聽不清。”
外面沒再說話。
林念禾洗完澡推門出來,裹着浴巾,白瓷般的皮膚被水汽蒸得泛出粉色。
他看到電視櫃上已經擺了一個剛才還沒有的花瓶。
淺綠波紋的瓷瓶。
花瓶的标簽都沒摘,很明顯是賀繹剛才買了讓人送過來的。
林念禾一看标簽,建議零售價:¥558。
林念禾愣了一下:………………
這都能再買一堆花了,剛才還說他被宰了。
因為時間太晚了,周圍的花店全關門了,賀繹只找到這一家店,也沒別的選擇,就買了讓人家送過來了。
買都買了。
等賀繹也洗完澡出來,林念禾坐在床上,兩人研究了一下插花的方法,把玫瑰花插進花瓶。
瓶口直徑剛剛好,就擺在了電視旁邊最顯眼的地方。
一夜雨過後,第二天他們出門,連空氣裏都帶上不少的潮濕氣息,混着植物散發出的清香,吸入胸腔裏。
譚力悶頭呼呼大睡了一夜,早上起來還不知道夜裏下雨了。
只有林念禾和賀繹坐着吃早餐,神色如常,沒有人知道他們昨晚出去玩了一圈,淋了這座城市的雨。
那幾天旅游,他跟賀繹每天一回房間,就能看到房間裏的花瓶。
因為是斥巨資買的,他們回銀江的時候,還囑托酒店幫他們用快遞打包好寄回去。
現在那個花瓶還留在賀繹房間裏,依舊擺在電視櫃的旁邊。
.
一大清早,高二的教學樓裏,有一半的教室都已經被清空了課本,當做考場布置好了。
今天是高二的第一次月考。
考場按照成績排,林念禾拿上筆和準考證在位置坐下,窗外的天空很幹淨,萬裏無雲,還能看到不遠處的街道。
早上第一場語文,第二場數學。
賀繹跟他一個考場。
但林念禾并沒有和賀繹一起進考場,一直到離考試開始還有兩分鐘的時候,賀繹才從門口進來。
監考的老師一看來晚的是這位少爺,已經習慣性眼瞎,用金屬探測器檢查了一下全身,就放他進來了。
同一個考場裏的同學都看着講臺上的人,想看又不敢盯着看。
賀繹好像習慣了這些帶着各種含義、偷偷打量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拿着準考證走到位置上。
中途路過林念禾的座位,賀繹看到林念禾看着窗外在發呆。
他伸手接住了他差點從桌子上滾到地上的筆。
其他同學只看到他停在林念禾旁邊,一瞬間都屏住呼吸。
直到他們看到,賀繹把筆放在了林念禾的桌上,林念禾這才回過神來,道了一聲謝,他們才明白過來。
聽說林念禾和賀繹這學期被班主任安排當了同桌,其他班的同學今天也算是親眼見過了兩人相處的場景。
看上去确實是有交情,但不多的樣子。
賀繹在位置上坐下。
他看向不遠處的座位,林念禾拿起筆,神情專注,正在卷子上寫名字。
賀繹也拿起筆,在裝訂線外填上自己的班級和名字。
考試鈴聲此刻在廣播裏響起,等鈴聲停下後,整個校園似乎都安靜了。
考場裏一片肅穆的氛圍,只能聽見筆尖的沙沙聲。
寫作文的時候,林念禾手指摩挲了一下剛才被賀繹拿過的筆。
這場考試,林念禾雖然上輩子已經考過一遍,但他早就也不記得題目了,作文題倒是一眼看上去有點印象。
其他都跟做新的卷子差不多。
就好像他現在。
有時候會覺得某個時刻很熟悉,因為他已經經歷過一次,讓他意識到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但又有些時候,他和身邊的同學、老師相處的很融洽,就會讓他恍惚間覺得,上輩子那些事好像才是一場夢。
.
雖然這兩天都是考試日,今天是第一天,當天晚上照例要上晚自習。
兩節課的課間,賀繹從教室走出來,一擡頭就看到林念禾一個人待在頂樓的天臺。
晚風吹過他的發梢。
小時候,林念禾心情不好的時候,總喜歡一個人爬到很高的地方,看天上的星星。
這個習慣直到現在都還保留着。
林念禾有心事從來不說,都是放在心裏,不高興也不說,就一個人待着。
像一個情緒穩定的中心,就像暴風之中的暴風眼一樣。
雖然說是天臺,但下面都是加固過的,跳下去最多一米就到平臺上了,就是學校為了防止有學生學習壓力大想不開。
因為升級了安全措施,所以這邊天臺的門才沒有鎖。
賀繹推開門,再次近距離地看到林念禾正靠着天臺的欄杆,擡頭看着天空。
城市裏的星星好像總是很少,天空仿佛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遮住了銀河,分外明亮的幾顆都是人造衛星。
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他回頭,才發現是賀繹。
“大晚上的,你在這裏幹什麽?”
林念禾愣了一下,道:“馬上就回去了。”
賀繹走到他旁邊,背靠着欄杆。
林念禾看賀繹沒有要立刻就走的意思,他就也沒有走。
又默默地朝賀繹身邊靠近了一點。
但他并沒有挨着竹馬的身體,僅僅只是衣服碰到了,以此滿足內心的感情。
賀繹本來是不想過來的。
但看到林念禾就這麽一個人待着,孤零零的,他心裏有些舍不得。
自從上次對林念禾起了反應,他現在閑着就抄《金剛經》,克制欲.望,已經抄到二十一遍了。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清心寡欲。
崔什海問他在幹什麽,他說在練字。
然而此時,他和林念禾單獨相處,無聲的氛圍在四周流動,就算不說話,不去看對方,也能感覺到另一個人的存在。
刻意想要忽略,那種感覺反而更加明顯。
天臺上一片安靜,比起吵鬧的教室,這裏像與世隔絕的境地。
賀繹也不問他怎麽了,僅僅是陪着他,就這樣過了一會兒。
林念禾突然道:“我剛才去班主任辦公室了。”
賀繹沒應聲。
林念禾看着夜空上的人造衛星,繼續往下說:“老孔問我跟你當同桌感覺怎麽樣,适不适應,還問我要不要換一個——”
林念禾頓了一下,轉頭看向身旁的人。
然而賀繹臉上仍舊是沒有什麽表情。
林念禾道:“我說我暫時還不想換。”
賀繹這時才轉頭看向林念禾,林念禾也沒說話,就這麽對着他的目光。
氣氛安靜了一會兒,賀繹終于開口道:“還有呢。”
“還有,”林念禾沉吟了一下,手撐着下巴,“他問我知不知道為什麽會把我調到你身邊。我說我知道。”
賀繹一瞬不瞬看着林念禾。
林念禾道:“因為老師他希望我能把你帶好。”
聽到這句話,賀繹皺了下眉,像是張了張口,但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最後他道:“你不用管他。”
林念禾無奈地笑了一下,手放在護欄上:“我跟老孔說,這件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我影響不了別人。”
賀繹沒說話。
僅僅是這樣?
應該還有別的事,才會讓林念禾來天臺上看星星。
“其實,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林念禾突然湊近到他眼前,道,“如果老師現在讓你換一個同桌,你會答應嗎?”
晚上有些降溫,天臺上的風尤其冷。
林念禾的眼睛看着他,就像漂亮的透明玻璃球一樣。
賀繹剛想說什麽。
林念禾道:“賀繹,我就問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