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別離開,我會死
第26章 別離開,我會死
一直到要坐傳送法陣去中都參加宴會的時候,江貍才忙完回來,陸慎言已經不在陽臺上了。
江貍不知道為什麽松了口氣,上樓瞧見陸慎言定制的禮服,給他的那套是藍白的青果領,屁股後邊還專門留了地方用來放尾巴,帶着個小小的紐扣。衣服很合身,在設計上幾乎考慮到了所有他與正常人有差異的地方。
江貍照例用紅銅戒指複刻了一套,換完衣服,他趴在窗戶往下望,看見陸慎言靠在車邊等他。
裝作陸慎言的妖寵,去中都宴會和那群上流人士打交道,這在之前是江貍根本沒有設想過的事情,更何況還是發生在這麽尴尬的事情之後,江貍正在猶豫,然後就看見陸慎言的手淡定地伸進車窗裏,摁了下喇叭。
媽的。
他跳了下來,在陸慎言給他拉開副駕駛車門的同時鑽進了車裏。
“砰”一聲,車門關上,陸慎言坐進駕駛位,掃了他一眼。“衣服挺合身。”
“你穿的也不賴啊。”
江貍瞄向人,很明顯他身上這套和陸慎言的是一個款式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誰家,也算是高調宣示主權了,這家夥親完他還給他準備這樣的衣服,到底心裏頭都在想些什麽。
陸慎言開車上路,沒有說話。
從黑市這邊去最近的大型傳送陣,差不多十分鐘的車程,江貍抱着自己的尾巴數毛,車裏是詭異的沉默的氣氛。一直到車子在紅燈前停下,不遠的地方就能看見磅礴陣法的流動痕跡,陸慎言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打破沉默。
“是你自己親上來的。”
江貍耳朵一動,轉過頭,“你這話什麽意思?”
“一盤食物放在桌上,我不一定會去吃它,但是它既然已經出現在我的碗碟裏了,我還會餓着肚子嗎?”
“你說什麽,你——”
“別想太多。”
對面的信號燈跳成了綠燈,陸慎言擡手從容地握上方向盤,開了出去。
江貍坐在副駕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這家夥竟然把自己當成一盤菜,還是用來給人填飽肚子的菜。這意思不就是說陸慎言對他根本沒想法,只是一時欲望起來,還笑話他多想嗎?
他攥緊拳頭,看了眼正在開車的陸慎言,忍住撲上去揍人的沖動。
·
一直到從傳送點出來的時候,江貍都臭着一張臉,車子才剛停入車庫,他就從車上下來,大步往中都夫人的城堡走去。
離宴會開席還有大半個小時,但現在來的人已經不少了,從花園到城堡一條路上都能看見有車開進來,靠近城堡大門那邊能看見好幾只低等妖怪聚在一起,下車的上流階層帶着他們精心豢養的妖寵們,要在這場宴會上讨好這座金字塔的頂端。
天雖然黑着,但道兩邊燈火輝映,整個城堡高聳着,江貍走了沒幾步就被陸慎言拉住了,陸慎言又慢慢走了上來,把一個小匣子遞到他面前。
“幹什麽?”江貍還臭着臉。
“賠禮,”陸慎言臉上沒有太多的神情波動,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唇色好像有一些蒼白,江貍這一路帶着火氣,都沒注意,陸慎言開口道,“貓薄荷的事情,給你道歉。”
“那你吻我的事情,你不道嗎?”
陸慎言看着他,又把匣子往前遞了遞。“不道。”
“……你真有種。”
江貍一把奪過小匣子,還要往前走,手臂卻被陸慎言牢牢抓着。“你先看看別人家的妖寵。”
“怎麽,還要叫我學着點?”江貍瞪人一眼。
人家的妖寵,自然都是跟在主人身後,不敢擡起頭來多看一眼的,要麽就挽着手,做親昵姿态,唯獨不會肆無忌憚地走在主人的前面。
但江貍只答應裝作陸慎言的妖寵,從來沒答應人要真的放低姿态,嚣張都來不及了,怎麽可能會再給這個家夥端茶倒水。
“走我身邊。”陸慎言無奈道,“不用你端茶倒水地伺候。”
“喔。”
江貍只能任人抓住了自己的手繼續往前走,五指相扣,手心那邊傳來熱意,又讓江貍忍不住想起陸慎言的法力屬性,滾燙且詭秘,像是能把人吞噬幹淨。
沒辦法,只能忍着。
他順手拆開了陸慎言送的匣子,把匣子蓋丢進道旁灌木叢裏,看見裏頭裝着銀鏈,不過和陸慎言那條本命法器不一樣,這條銀鏈很小,只夠在手腕上纏一圈。
陸市主送出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江貍也不問來歷,直接戴在了手上,随即是一陣輕微的刺痛,那銀鏈在察覺到他的體溫之後好像活過來一般,鏈子生根紮進皮肉,牢牢地箍在他的手腕上。
“嘶。”江貍吸了口冷氣。
陸慎言像是微微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幽深,不為人知。
“到底什麽東西啊?”
“普通的防禦武器。”陸慎言輕描淡寫。
“喔……”
那應該就是件不錯的防禦類法器吧,他沒再多想,被陸慎言攥着手帶進了城堡裏。
中都都主掌管審判裏世界的一切事務,而中都夫人每半年都會在古堡中舉辦一次晚宴,這一張燙金的晚宴請柬有多炙手可熱,可想而知。
江貍一進門,撲面而來的就是金錢的氣息,這裏光是宴會的客廳,都比陸慎言在黑市的那套分宅整棟的面積要大,連地磚都是用頂級的晶石鋪成的,一層層望上去,從最高樓樓頂墜下的吊燈有幾米長。
來往備餐服飾的仆人有一兩百個,旁邊還有拉交響樂的樂隊,參加宴會的人雖然多,但是卻沒什麽聲響,連着聊天都是壓低嗓音的。
“草,我以前還嫌你把晶石當柴燒浪費,這才算是紙醉金迷啊。”江貍忍不住感慨,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逮聯和高妖那幾個公會的會長和長老,還有聯盟辦事中心的人,鑒寶閣那位副閣主也在裏頭。
他聽雀兒說周婷身為區區部長之所以能參加這種場合的宴會,還是因為周家在中都很排得上號。
要是在這裏鬧上一場,江貍想都不敢想,恐怕他有九條命都不夠丢的。
不過這也是個機會,他能站在這盡管是以妖寵的身份,對于他們公會來說都是一塊巨大的招牌。
“在想什麽?”陸慎言淡淡問道。
“我在想我要——”江貍一愣,忽然沖着不遠處那個顯眼的存在招起手來,“是月仙司長!陸慎言,司長居然也來了。”
不遠處那人看見他招手,緩緩轉過了頭。
狐有九尾,法相莊嚴,那一身白袍在穿着禮服的人群中很是顯眼,如果有誰可以在這種攜帶妖寵的席面上獨自前來,除了高妖那幾個老妖怪,也就只有監管司的司長月狐了。
當初就是月狐通過絨絨,替江貍的公會做了擔保人,還送給江貍羽毛作為信物,讓他可以在需要的時候去監管司找,才讓江貍在公會最開始起步的時候過得沒有那麽艱難。
細究起來,江貍認識月仙司長的時間點,遠比認識陸慎言要早得多。
月狐先是看見陸慎言,微微點了點頭,在看見江貍那刻,清冷的神情裏就多了一絲柔和。
江貍立刻松開了和陸慎言握着的那只手,拍了拍人肩膀。“我去去就回昂。”
“不許去。”
陸慎言臉色一黑,來拽他的手,卻被江貍一下掙脫。
“江貍!”
“陸市主——”幾個商會的人在發現陸慎言的那刻圍了上來,“想不到您一向不屑于參加這種宴會,竟然還是來了,陸市主久仰大名——”
“陸市主,我這兒有筆生意想和您談談吶。”
陸慎言被擠得後退一步,冷着臉看向幾個圍過來的商會會長,又看向那邊拿着酒杯,往月狐方向快步走去的江貍。
手腕幾乎立刻強烈的刺痛起來,江貍低叫一聲捂住手,看見銀鏈子帶着的地方已經紅了一圈。
陸慎言送的什麽寶貝,怎麽還會過敏。江貍皺着眉頭想要摘卻摘不下來,擡頭對上向他緩緩走來的月狐,只能先松開了掰扯的手。
“司長,好久不見!”
“嗯,你也來這裏了嗎?”月狐長發垂下,眉目清冷地看着他,“恭喜啊,公會進入二審了。”
“那也多虧司長您做我們的擔保人,”江貍笑着說,“要不然,我們連初審也過不了。”
“為低等妖怪成立一個單獨的公會是很了不起的想法,很少有人會想到幫助那些流浪的妖怪,”月狐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而那些在自己不如意的時候,還想着去幫別人的人就更少了。”
江貍不知是過來的時候那一口酒喝的,還是被一直敬仰的月仙司長所誇的,尾巴就“唰”的就冒了出來,直直地晃着。
月仙看見就收回了手。“你這次是和慎言一起過來參加晚宴的嗎?”
“您還認識他啊?”江貍疑惑問道,這才想起轉過頭看陸慎言,發現那邊陸慎言的臉色難看的好像要吃人一樣,又毫不猶豫地轉回頭,搖了搖尾巴尖,“對,互惠互利。”
月狐似乎明白了什麽,輕輕嗯了一聲。
“司長您一個人來的嗎,監管司的其他人沒有來嗎?”
“是啊。”
“那我陪您聊——”話音未落,江貍又捂住手腕,痛得叫出聲來,他轉過頭狠狠瞪了眼陸慎言,沒注意到月狐落下的目光。
“慎言似乎想要你過去,”月狐淡淡道,“你過去看看吧,在這應酬,他會需要你的。”
“那好吧,我晚點再來找您。”
江貍微微鞠了一躬,轉身放下酒杯,罵罵咧咧地往陸慎言方向去了。
手腕上的刺痛已經變成了灼燒般的疼痛,他倒想問問陸慎言給他的都是什麽寶貝,沒一件靠譜的。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陸慎言就已經從那幾個商會會長那邊走了出來,徑自強硬地抓起他的手,往旁邊走廊裏的休息室去,幾個會長詫異看着,然後像是明白過來。
中都夫人的宴會,自然沒有那麽好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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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聲,休息室的門關上了,江貍的脊背一下磕上了牆,痛得他嘶了一聲。
“你瘋了?”
“江貍,”陸慎言一手撐着牆,不知道為什麽額角都露出青筋來,像是在忍耐着什麽,“你到底還記不記得,你是誰的妖寵?”
“又不是真的——”
“既然進了宴會廳,那就是真的!”
陸慎言的臉色有點吓到江貍,江貍吓了一跳,擡手摸上了陸慎言的額頭。“你出什麽事了?”
陸慎言猛地避開他手去,別過頭不說話。
“不是,你這個時候還慎什麽言,你快說啊。”江貍有些着急起來,捧着人臉又給掰了回來。
“……城堡有機制,會給每個進入的人和妖寵,下捆綁符印,”陸慎言的重心幾乎落在江貍身上,嗓音也變得有些疲憊,“我們沒有真的簽訂契約,所以你離我太遠的話,符印的力量會反噬到我的身上。”
江貍臉色變了,才知道司長說的陸慎言會需要他是什麽意思。
“別離我太遠。”陸慎言沙啞出聲道,“我會死。”
江貍幾乎整個人都被陸慎言抱在了懷中,他靠在牆邊,任陸慎言抱得很緊,不敢反抗一下,生怕陸慎言因此真的死了,他還要給人收屍。
唇瓣呼出的氣,灑在貓耳朵上,江貍又低下頭抖了抖耳朵,擡手把人回抱得更緊。
“你,好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