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搖籃曲
搖籃曲
“你有沒有一打電話就能來的醫生朋友啊?”問這話的餘一舟是考慮到像這種霸道總裁的小說不都是有一個醫生朋友,大半夜随叫随到。
而躺着的白連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兩人間一陣兒尴尬。
“行!”餘一舟癟着嘴,行吧這個霸道總裁可能年紀太小了,那醫生朋友叫不過來,他神色很無奈,有種認命了的感覺。
他收拾了一點兒随身的東西後,就正打算出門,握着大門把手的時候,沙發上蓋着厚被子的白連寒撐着手臂,強撐着自己坐起來,他的臉色很差。
“你去哪兒?”
語氣竟然有質問。
“還能去哪兒,”餘一舟套上厚重的黑色棉襖,武裝整齊,回頭嗆了他一句:“聽白公子的話,我走呗。”
就在開門踏出去時,他又轉了頭,跑上房間把白連寒的手機取下來,順手就丢到白連寒身側,特意控制好角度,砸不到白連寒,扔下一句話:“有事打手機。”
就離開了。
靠在沙發上,偌大個電視裏還播放着餘一舟為了不讓他無聊而調的綜藝節目,裏面的人個個臉上挂着假笑,看得白連寒胃都氣疼了。
不過好在身側有些小零食和水果,他沒吃,因為那水果沒削皮,他不吃沒帶皮的水果,只是輕輕握起杯子喝了一口熱水。
他疲憊地閉上眼睛,本想躺下身子。可腦海裏又不停地閃現餘一舟剛剛出門前不自覺開玩笑流露的淺笑,像幻燈片。
之前的餘一舟身周像繞了一團濃霧,黑氣彌漫,讓人難以企及,可今天的他,霧氣散開,唯剩星光的燦爛點點。
他有點想坐着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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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躺着躺着,他便睡着了。
夢裏時他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摟着他的身子,往他嘴裏塞了幾粒藥品,他剛開始在反抗,硬不想張嘴,死死封着牙,可他感覺那人好像生氣了。
他聽不清對方說的是什麽。
不過他還是張了嘴沒為難對方,舌頭躺着藥片,還被喂了一口水,可白連寒并不想咽下去,可他夢見有人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輕哼着不着調的搖籃曲,哄着他把藥咽下。
他聽到了搖籃曲,他便咽下了。
白連寒想聽搖籃曲,是因為他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他聽趙阿姨給他的兒子唱過,而且這首曲子爸爸也會唱,只是他從來不唱給他聽,他想讓媽媽給他唱搖籃曲。
可媽媽卻一腳踢在他身上,鋒利的指甲染着紅色的指甲油,在他身上掐出了一道又一道深紅的印跡,他想喊疼的,可最後還是不哭不鬧,他媽媽逼着他求找爸爸回來,可他還不夠欄杆高,他找不到他。
但他還是去了,因為他看不得媽媽哭,她一哭臉上畫好的精致妝容全毀了,很可憐,也很可怖,他讓司機叔叔帶他去,他找到了爸爸,爸爸在給那個人過生日,他在給另外一個人唱搖籃曲。
從此以後,搖籃曲成了他的執念。
也是夢魇。
終于伺候着人咽了藥的餘一舟大氣都松了一口,剛剛把人摟起來,又聽到白連寒呢喃着要聽搖籃曲,吵着鬧着又要聽。
他本來不想唱的,他看過小說,原書裏的白連寒和符文景在一起後讓對方給自己唱了搖籃曲,可書裏卻沒有講原因,他怕今天唱了會影響劇情。
可他架不住白連寒無勁兒無力兒的央求,像小貓撓癢癢一樣的哀求,他也怕他生病一晚難受不已,總歸是他今天做錯了事糊塗壞了,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後來哄着人吃藥的時候還是唱了。
哼着哼着根本不成調,就連哼曲的人都覺得差得不行,可迷糊神志不清的聽曲人聽到了曲兒卻微微勾了唇角,含着填補虧缺的蜜意,是遲來的補償。
以為做夢燒糊塗的白連寒沒力氣睜眼,更不敢睜開眼,他的眼皮像有千斤般重,高燒下他已經做了許多個古怪夢幻的夢了,這次他有些分不清。
他想睜眼時,又覺得一切只是夢。
可一驚,才偶然發覺。
——自己這一生,哪做過美夢。
這一晚上餘一舟都守在發燒滾燙的白連寒身旁,他怕他燒又上來了,因為發燒基本上都是反反複複的,身旁離不開人,加上他下午睡了一會兒覺,便沒覺得困倦。
他的手掌心貼在白連寒的額頭上,又把另外一只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覺得溫度兩個人都差不多的時候,他提着心終于落下。
小時候福利院有人因為發燒而落下病根的不算少,他見得多了所以每次周圍人生病發燒他都異常警覺,照顧人也就熟練了,而且田思去世前一段時間都是他照顧的。
深夜他勤勤懇懇碼完字,合上電腦屏幕,微側轉身子,擡眼就瞧見沙發上規規矩矩躺着的白連寒,面目平和。
他躺着的時候,雙手交疊在小腹前,身體平躺,睡得很有睡相,睡姿很好,身子正正地躺在寬大的沙發上,除了眉宇間有不自覺的微蹙,夾雜着一絲道不清的哀愁悲傷外,其他的都和正常的高中生沒什麽區別。
餘一舟不自覺地擡手撩起他額前的碎發,剛想撫平他眉宇間的褶皺時,頓了一下,止住了手,他是一個向往美的事物的人,和普通人喜好長得漂亮的人一樣。
但……
對方不僅是個美人,
還是個冷心冷情的人。
看出神的餘一舟有幾分羨豔,白連寒的眉眼很好看,眉骨和山根轉折點銜接的很好,甚至連鼻尖走向都十分符合這張冷清感十足的臉,笑起來是溫泉般的清和,沉着臉似冰山中溪走的冷泉,一切都恰到好處。
不愧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所偏愛的主角,不愧是這個書中世界的中心。
可偏偏擁有這麽一張雕琢玉磨出來的臉的人,性格卻格外別扭,是一個內心與外表極為不符合的家夥,他精致的外表是他惡劣性格下的僞裝色,淬着毒的山茶花。
——這個人,只有睡着時
才不會張牙舞爪。
安靜的睡顏,讓疲憊的餘一舟盯得入神,他虛撐着自己的腦袋,斜着頭微眯着眼瞧着白連寒,在寂靜中休息一會兒,他發神的這一會兒使得剛剛疲憊的他得以喘息。
期間餘一舟時不時用沾濕的毛巾替躺着的白連寒擦着額頭的汗珠。
擦着擦着,餘一舟笑出了聲,因為白連寒的額頭上貼着畫着卡通圖案的退燒貼,而且那卡通圖案是一個氣惱火的小豬,特別符合白連寒平常生氣的怒意模樣。
他掏出手機,360度錄視頻,還拍了幾十張相片,卡通圖案的退燒貼是餘一舟壞心思特意挑的,此刻留的照片就當作利息。
因為他知道高冷高傲如白連寒是決計不會在清醒的時候用這種幼稚玩意的。但如今發燒的他卻只能任人宰割,便不得不用上讓餘一舟滿足惡趣味的卡通退燒貼,這樣的白連寒,反差感十足。
沒辦法平時的白連寒太欠了。
拍完,他不經意地笑出了聲。
餘一舟瞧着瞧着就笑了,平常斜眼看人的白大公子如今老老實實躺在這裏,像破碎的玩偶一般病怏怏的,沒法耀武揚威,還貼着那同樣生火惱火的小豬退燒貼,心裏莫名的感覺舒暢。
像一股惡氣得到舒出。
不過餘一舟還是希望他趕緊好起來。
只是他期望他好起來之後能夠放他一條生路,書中的白連寒瑕疵必報,只對符文景一個善良友善。
而且這善良友善還是有裝的成分在,對別人那是連死的地方在哪兒,以及死的方式都不知道是什麽,能折磨一會兒是一會兒。
他如今犯下這樣的過錯,白連寒生氣是必然的,可他也不想徹底死去,人有一句古話叫好死不如賴活着。
他只想盡量贖罪,彌補對方。
在後半夜,睡夢中的白連寒突然睜開了眼,他虛着臉側頭望着身側的餘一舟,語氣也很虛弱,只是眼裏粹着異常的冷漠,寒冰似的凍人,“今天的事情,我們兩清。”
說完這句話後,他又重新閉上了眼,陷入無盡的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