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墓地

墓地

他此刻有很重要的事情,倚靠坐在車背上,司機平穩地開在路上,極目遠眺的白連寒漂亮的手指撐在自己發疼的印堂處,顯得有些幾分厭煩。

下車後,他面目自然冷漠,舉手投足的随意感與個人千裏之外的傲慢讓衆人驚顫。消息但凡靈通一點兒的對他的傳聞都聽得下午茶都吃了幾十頓了。

他站在專屬于他的電梯中,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外面的人,等待着電梯門的關上。

“诶!你們知不知道,我們這年輕的白總可大有來頭,他不是最近才回國嗎?可他和之前,前幾年那個被抓起來還那個啥的白氏集團裏的白總有些關系,據我叔說,那個白氏集團還是我們白總一手搞垮的,據說他們兩父子之前鬧得整個內部人全都知道。”

“真的假的啊?那白氏集團不是五年前就垮了嗎?再說了白總明明家裏有企業幹嘛還出來一個人拼死拼活單幹啊?不是說他國外發展的也很好嗎?總部在國外啊?”

“沒有啊,白總不是之前開會還說以後會在國內發展,我聽到白總秘書之前給我們頭交代事情的時候,還特意說讓他去見白總呢!”

“應該是重心回國內了吧。”

“我記得之前我姐姐和白總是一個小學的,她說白總家裏很有勢力來着,好像還說看到過之前她上班的老總去接過他放學來着,我姐當時不認識那個精致華麗的女人,後來去公司上班時長得知那女人是公司總裁,特厲害,不過我姐沒幹幾年好像就被裁員,再沒過幾年那麽個大個公司開了十幾年,結果說垮就垮了。我姐當時還以為能幹到死呢。現在那個公司好像宣布破産了。”

……

同事間的三語兩語就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白連寒的十年,他這十年根本不敢停歇,一步不停地發展自己的事業,拓展自己的商業版圖,他涉及的領域都是現在最熱門最重要的東西,極高的價值。

他用長遠的眼光看待問題,使他收獲頗多,一步步把自己的名號打響,到最後他能有足夠的實力打敗他父親的公司,吞并對方,再一步步蠶食他外婆的勢力,一點點折掉對方,最後成功讓他外婆失去他最引以為傲的事業。

他父親現在在牢獄裏待着,白連寒沒有去看他,甚至沒有回國,他對他父親沒有任何印象,他寧願不看他父親,而且就算去,他也想象的到對方會說什麽做什麽,無非是惡狠狠的咒罵,嘴裏喊着白眼狼不孝子。

他那個父親,一向無知又愚昧。

還很虛僞,一種由內而外的腐爛。

而他的外婆年事已高在公司落敗後精神不振,本想再次東山再起的她突發心髒病,被白連寒用重金救回來後她此生再也不願再見到白連寒,那樣一個女強人白連寒心中對他有怨恨,但也有欣賞和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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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孫輩,他是恨他的外婆的。

作為一個商人,他是欣賞對方的。

狠厲,果斷,倔強。

是個成大事的人。

那時一向風光的外婆此刻無比脆弱,生了一場大病好像把她的榮譽和風貌都帶走吧,她坐在輪椅上背對着白連寒,她蒼白的發絲一絲不茍地紮束着,她還跟以前一樣驕傲,只是背影裏的落敗和晦暗還是顯得寥落,她不願見白連寒,只丢下一句話。

“不愧是我外孫啊。”

她幾乎是用牙擠壓出來的一句話,可見對白連寒痛恨的程度,說句咬牙切齒的話,想把白連寒一起殺了帶走的程度也不為過。

而身後站着的白連寒只是恭敬地喊了一聲。

“外婆,再見。”

他想,

此次見面,以後便是永別。

他們兩個人從小鬥到大,小時候白連寒就瘋狂反抗她,而她則瘋狂折磨控制白連寒,兩個人像擰緊的藤蔓,身上的刺瘋狂紮着對方,哪怕流血掉肉也在所不惜。

他們不像親人,更像鬥争到底的對手,兩匹嗜血的野獸。

在轉身離開的時候,白連寒嗤笑一聲。

他和他外婆還真是像啊。

……

白連寒今天早上匆匆離開不僅是因為有項目要談,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

處理完事情,白連寒瞞着衆人來到了一處陽光明媚,環境優美的遠離之地。原因。時過多年,他再次來到這個熟悉的地方。

還是會從心底裏感受到不适。

他手裏舉着一捧小雛菊,燦爛的小雛菊很美,他身着一身黑,一步步地走進此處園中心的一塊兒墓碑,他的母親就葬在那裏,他蹲下身子,本想碰觸墓碑時,他手瑟縮了一下,收回來了。

他想,

算了,他母親應當是不想見到他的。

“母親,哪怕是如今,我也不懂,當年您愛父親至此,卻只敢在心底裏争強怨恨。後來我才明白,并非是您不勇敢,而是父親太懦弱。”

他說到這裏,握緊了手中的那束花。

那束花是母親身前最喜歡的花,可惜除了白連寒在意知道這個外,她最心愛的丈夫還有最疼愛她的母親全然不知道此事。

這些面目虛僞的人,他們對母親的懷念像虛假的糖紙一般光麗絢爛,但卻只能觀看,而真正能吃的卻并非是糖紙而是裏面的糖,所以說他們是假面的真情,只在感動自己。

父親不愛母親,但娶了他。

外婆不愛母親,但替她針對父親。

他們的愛,更多的是權衡利弊。

所以白連寒一向不喜歡權衡利弊的喜歡。

他要的是全心全意。

他停頓了一會兒,又接着說。

“他明明有能力可以娶田思,可卻因為自身的自私和猶豫,導致對方選擇了別人。卻又在對方結婚後,遇到了您,又來招惹您,說到底,他自己拎不清也選擇不了,卻白白害得您去世,還恨着一個虛假的對象。”

“您曾經以為餘一舟是父親的孩子,可餘一舟并非是父親的孩子,甚至田思到死之前都沒有接受父親的好意和援助。母親,我理解您,您想活着,想找個理由活着。”

“就像當初行屍走肉的我一樣。”

“可兒子想說。”

“您恨錯了人,”

“我不恨不該恨的人,”

也不愛不該愛的人。

“兒子替您送父親進了監獄,替您報仇,我知道您可能會怨我,但兒子想說,兒子不想再變成牽線的木偶從此人生裏處處是您人生餘下的東西,我不想繼承您的恨。那樣的自己,我并不喜歡。您可以不支持,但我想跟您說一聲。我很愛您,母親。”

說完這句話,他輕輕放下了雛菊,

轉身離開了。

從此以後,他要做真正的白連寒。

那該死的從前徹底成為過去。

在國內的白連寒收到了療養院的信息,他那驕傲了一輩子的外婆去世了,是自殺,趁護工沒在意他的時候早就想好了死去的時段,那個女人到死都是聰明且高傲的。

看到去世消息的白連寒有些愣神,夜晚時分他還坐在辦公椅上,身着筆挺的黑條暗紋的西裝,他平添了幾分煩躁,眉頭不自覺地擰起,握緊了手機。

他的頭靠在椅子上,手疲憊地搭在眼睛處,這份累是從身體蔓延到心靈的。

門被敲響,一如既往地三聲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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