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這裏疼

我這裏疼

玧澤知道詹樓如有心哄騙自己,但他以為憑着從前的哥哥姐姐們的交好也不會是坑害,若詹樓如想利用他,那他願意由他利用。

詹亭飲方才動了手,詹樓如又自顧自瘋笑,玧澤知道事情不小,他本能朝自己心底信賴的詹亭飲身邊靠近。

喜慶的紅燈籠之下白雪皚皚,矜貴的小皇子和兩個公爵公子在寂靜裏辟出一道吵嚷,風呼啦呼的吹着,玧澤分不清是怕還是冷,亦或者二者都有,直往詹亭飲懷裏鑽。

“你癫笑什麽?”詹亭飲蹙着眉問。

詹樓如笑的直咳嗽,眼淚都咳出來了。一張臉上又悲又喜,合在一起說不出的癫狂,“你頂着吧,哥就走了。”

玧澤想問頂着什麽,從詹亭飲懷裏跑出來去拉詹樓如:“子謙哥哥,你道友都先走了,你既回來家中何不吃頓團圓飯,大冷天的你豈不白來?”

“我對不住你。”詹樓如從懷裏取出塊玉珏,冰天雪地中玉珏還留着他捂熱的餘溫,“給你大姐姐添麻煩了,我身上沒什麽好東西,拿這東西給她賠個不是,坑她寶貝弟弟一會,我回去在神仙前參拜,望她得償所願,護弟弟妹妹周全。”

“我說了是我要出來,不怪你。”玧澤拉着他手不放,這樣大的日子他不忍看他們争吵分離,不管此事為何,他都不想計較,不想詹家兩個公子傷心。

“回來,阿澤。”詹亭飲叫玧澤:“随他去。”

玧澤仍不放手,詹樓如狠心掙紮出來,他望向詹亭飲:“詹亭飲,阿飲,你過來,咱們骨肉難得一見,我有話同你說。”

詹亭飲在原地猶豫片刻,還是走上前去,玧澤懂事的退開留給他們兄弟說話。

玧澤背着身在雪地裏趟走,還沒多遠就又聽見一聲不遠聽到的拳肉聲,詹樓如哈哈大笑着後退,還險些被雪覆蓋的園楞子絆倒,他踉跄着站穩,轉身大步走了,只餘下他的笑聲。

而被打的詹亭飲愣在原地,那一拳沒留一點力氣,打的他嘴角流血。

玧澤叫着子琛哥哥跑過去,不防腳下一滑跌坐在地蹭出去好遠,他摔了腿還跌了尾骨,疼的半天反應不過來。

詹亭飲過來也沒急着扶,半跪在地上一把将人擁在懷裏,“阿澤阿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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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大哥那一拳打的心灰意冷,寒冬臘月的尾巴尖兒,冰天雪地的寒風中,詹樓如貼在他耳邊戳他的心窩子,直至熱乎乎的血噗簌噗簌冒出來燙的他痛徹心扉。

“詹以辛挾功自重,你詹亭飲勾得皇子相思,你們好自為之…”

詹亭飲還沒來得及從心驚中回過身,就被那一拳打的痛上加痛。

玧澤就在他身邊,他決心長記性打起精神,行動上卻飲鸩止渴,瞧見人活生生的在他眼前,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抱在懷裏了。

“子琛哥哥,我惹禍了。”玧澤努力把被勒在懷裏的手掙紮出來,兩條細弱的胳膊漏在風雪裏圈緊詹亭飲的脖子:“不管發生什麽,與你都無關的。”

詹亭飲松了手,把他拉進屋子裏,替他整理好竄上去的衣袖,一層一層整理妥帖,問他:“你出宮找我,所為何事?”

為解相思。

玧澤幹望着他,詹亭飲又重複一遍:“說話,你不像是不管不顧跟着我那瘋兄胡來的人,今日出宮,有何定要見我的理由?”

玧澤仍是望着他,手指絞着腰間垂下來的佩環流蘇,緊張又期待,心裏正打的亂七八糟,他不怕說出來,他就是在想該怎樣說的詹亭飲無法拒絕,別惹惱了人往後就斷了。

屋子裏火爐燒的噼啪作響,詹亭飲似乎被沉默中微小的聲音吓了一跳,其實不然,他是被自己的想法和玧澤臉上的确定吓得。

“我…”

玧澤剛一開口就被詹亭飲打斷:“進來暖暖手,我就送你回去。”

“哦。”玧澤跟進去,詹亭飲搬來了椅子在爐子前,他想問為什麽不請他去堂屋的小炕上蓋着小被子暖和暖和,非得坐在這裏不舒服也不習慣。

詹亭飲瞧着他把袖子撩起來用手肘壓住,怕火燎着了料子的小心樣子,又于心不忍道:“跟我進來吧,別燙着手。”

玧澤百依百順,聽話的站起身跟着他挪來挪去,最終還是踢掉鞋子在小炕上坐下了,詹亭飲去卧房裏抱了自己夜裏蓋的大被子,仔細的把玧澤包起來只露出一張臉,玧澤靠着暖墊坐着,眼神緊跟着走來走去的詹亭飲。

詹亭飲正因拒絕了他的坦白而感到悵然若失,玧澤提醒道:“你過來子琛哥哥,我話還沒說完呢。”

沒有用的,他的婉言拒絕根本擋不住玧澤,他就是個死心眼的小孩,自己想做的事撞南牆也要做,哪裏管什麽眼色。

有時候詹亭飲覺得玧澤根本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每每思止和玧祯叮囑他不要再纏着詹子琛,冬日裏晝短夜長,人家散了學要早早趕回家去。

玧澤表面上點頭答應,可還是每日到天樞宮外挨凍等着,一見到詹亭飲也不說姐夫你來陪我說說話呀,只是眼巴巴望着,說一句姐夫你要早些回家路上不要耽擱,我的話等着開春了再說。

那樣子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詹亭飲近些日子睡不着想起來那些時候,仍然覺得心裏發麻,耳梢發燙。

玧澤昨晚有過一個念頭,子琛哥哥心那麽軟,那他再扮扮可憐子琛哥哥就不忍了。但他不想那樣,他不想把小心思和小無賴用在真情上。

至少不能讓詹亭飲蒙在鼓裏。

“你又不冷了?”詹亭飲垂死掙紮。

他的威脅打消不了玧澤洶湧的感情,玧澤直起身膝行到小炕的邊緣,盡可能離詹亭飲更近。

“子琛哥哥。”玧澤說:“我那日打你,是因為…”

“我不計較。”詹亭飲偏過頭去:“不疼。”

玧澤柔軟的手指貼上詹亭飲的臉頰,稍微用勁兒把他的臉擺正,四目相對均是掩藏不住的深情。不過有人坦坦蕩蕩,有人遮遮掩掩也如洪水傾瀉。

“可是我疼。”玧澤拉起詹亭飲冰涼的手,輕輕搓了兩下,在詹亭飲根本沒反應過來時,按着他的手掌貼到自己胸口:“我這裏疼。”

“你非要同我那癫兄摻和,這下好了。”詹亭飲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聲音已經抑制不住的微顫:“你也瘋了。”

“不讓我說是吧?”玧澤瞪着詹亭飲,說出口的瞬間眼淚也恰到好處的滑過白皙細嫩的臉頰:“我偏要說,世子的妾氏愛世子至深,因世子與道姑不清楚而哭鬧發作起來。我那日對子琛哥哥你恰如世子妾氏于世子。”

詹亭飲擰着眉,他沒有勇氣與玧澤對視。

玧澤竟然也喜歡他,光是這一件事就讓他難以消化,可玧澤卻是在等他的答複。

所愛之人愛自己,天大的喜事。詹亭飲卻像丢了魂魄,這可是他摯友的親弟弟,別說是貴為皇子的玧澤,就是那些大戶人家也沒有肯讓自家兒子與男人厮混的。

年少時胡鬧一時,家中長輩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可是面對玧澤,詹亭飲寧願永遠得不到,也斷然不肯與他胡鬧,到時候不得已而分開,就算大內不知道他做的膽大包天之事不要他腦袋,光是分別之痛也夠要他半條命了。

他閉口不言,玧澤便心慌起來,生怕他發怒而趕走自己。

玧澤哽咽道:“子琛哥哥,我好想你啊。”

這可是七皇子玧澤啊,詹亭飲緊攥拳頭用力到顫抖,就算他不要命了,他老子詹以辛還得要臉啊。

“我…”詹亭飲光是轉過頭與玧澤相視就用光了所有力氣,全憑本能說道:“也想你。”

他老子的臉就別要了吧,他要玧澤。

詹亭飲伸手去擦拭玧澤臉頰上的淚水,兩個人都在發抖。

“冷嗎?”詹亭飲把被子拉過來要給玧澤蓋上,玧澤手指緊攥着他的肩膀,哽咽着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我怕我聽錯了。”

詹亭飲的勇氣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再說一遍,他低下頭看着抓緊自己的手。

“我說,我說我犯了死罪。”詹亭飲費力的擡起頭,迎着玧澤熾熱的目光:“原是不該的,我如今二十有六,再不明白利害關系,也就白活了。”

玧澤騰的站起來,居高臨下死盯着詹亭飲,也不哭了也不哽咽了,急促的質問:“你想反悔?你方才明明說了想我,若你領兵打仗也言而無信,今日我能一頭碰死,将士枯骨孤魂哪裏申冤?”

“阿澤…”詹亭飲幾乎顫抖的不成句子,他仰着頭,“你要我承認什麽?你是阿祯的親弟弟啊,我哪裏能害你。”

玧澤猛地把詹亭飲推開,自己也收不住力摔在了地上,疼得幾乎頭暈眼花,詹亭飲來沒接到他又愧疚又心疼,上前來揉他膝和肘,“摔疼了?哪裏摔壞了,跟我說。”

玧澤執拗的推開他,坐在地上穿着鞋子,扶着炕沿站起身,一回頭瞧見了許久沒見的莫躇正捧着個小箱子愣在門口,明顯是發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想溜出去,但沒有來得及。

莫躇是詹亭飲的小厮,一主一仆一樣的性子,除了不愛說還不與人結交外挑不出別的錯,以前玧澤遠遠觀察他們,兩個人吃飯各吃各的,一句話都沒有,悶得讓他覺得沒趣兒。

有次玧澤把等候在天樞宮外的莫躇請到自己的月閣裏小坐,本想着說說話,聽他講講詹亭飲小時候的事兒,但他就是個悶葫蘆,問一句說一句,一點都不會擴展。

一年前随詹亭飲回京前就在戰場上受了傷,因此養病數月沒有同詹亭飲一道進過宮,就沒見過玧澤。

前些日子又去了趟莊子給他老母親送終,今日算是時隔五年剛跟玧澤重逢。

“這是小殿下?”莫躇認出來了,“我都沒敢認,小殿下更好看了,像神仙似的。”

玧澤抹了抹眼淚,一時說不出話。

詹亭飲沒有因為面子而掩飾什麽,趁玧澤發怔時給他抱起來放到了炕上,撩起他袖子檢查有無擦傷。見此舉動玧澤稍微心裏暢快了些。

要是詹亭飲怕莫躇發現而假裝無事的拉開距離,玧澤就算是爬也得當即就爬出去,從此再不見他一面。

“我錯了,阿澤。“詹亭飲低眉順眼的揉他腿:“你想打我就打,就像上回似的,随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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