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默杞縣坐落在東晉國的西南,坐馬車起碼要半月才能到達京城,直線距離雖不遠,卻是隔着一道連綿數裏的大山。
關山路遠,錦書難傳。
對于東晉來說,默杞實在太過普通,這裏沒有流連忘返的美景,沒有大朵快頤的美食,亦沒有怦然心動的美人。
沒有湧現著名的文人騷客,沒有出過清正的朝廷官員,沒有發跡精明的商賈大亨,亦沒有俠肝義膽的武林高手。
這裏,不是戰場,不是詩鄉,不是武林。
那道隔絕京城繁華的大山,叫做連城山。
連城山腳下,默杞縣的邊緣,住着一戶人家。
三進三出的大院子,住着一位母親,三個兒子,一位兒媳,兩個仆人,還有一個小孩子。
這樣的院落在默杞縣算是比較富庶的人家,所以那些蓋茅草屋的左鄰右舍與他們并不親近,而相似門戶的人家都蓋在了縣中心,所以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雖不親近,但是默杞縣的人還是很尊敬他們,因為容家的二公子容慕是個教書先生,而三公子容盛俠義心腸,左鄰右舍有困難找他們,對于力所能及的事他們也很熱心。
自乾華元年開始,他們搬來已有五年。容母是個深明大義的母親,二少夫人蘇汐是個溫婉大方的兒媳,小少爺容昀是個活潑可愛的四歲小男孩,而大公子容钰……
二公子容慕口中的大公子是位驚才絕豔的才子,三公子容盛口中的大公子是位武功高強的俠者,不過五年來,他一直活在傳說中,鄰居們誰也沒有見過他。
“小豆子,你的份還沒采齊啊?大哥今天要泡藥浴,本少爺的早就采好了,你慢死了!”容盛嘴裏叼着棵草,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此時他正拿着彈弓,左眼微閉,瞄準了一只鴿子,“啪——”一顆石子打出,伴随着一只鳥叫,幾根羽毛飄起,又一只鳥兒陣亡了。
“哈,今天喝鴿子湯。”榮盛把彈弓別在腰間,兩步走過去,捏起鴿子的鳥腿,略微青澀的俊朗臉龐滿是得意。
往後一看,卻沒有小厮青豆的身影,撇撇嘴不滿道:“這個小豆子又跑哪去了?居然敢扔本少爺一個人在這,回家一定罰他當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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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少爺我在這呢。”說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氣喘籲籲地爬上坡來,背上背着一個巨大的藥簍,草藥沒裝多少,卻是……受傷的野兔,精瘦的山雞,甚至還有一只幼鹿正汩汩流血。
待青豆爬上山坡,看到容盛手上的鴿子,清秀的臉頓時皺成了苦瓜:“我的少爺,我們是來采藥的,不是來打野味的,而且你打這麽多,什麽時候才吃的完啊?”
“少羅嗦,本少爺樂意!”說着,把鴿子一抛,身體躍起,側翻,腳上使了個巧勁把鴿子踢進了青豆背着的藥簍。
青豆反應不及,被藥簍突增的力道掀翻在地上,藥簍太重,青豆掙紮了好久也沒能站起來。
“哈哈哈,小豆子!”容盛看着皺眉咬牙與藥簍作鬥争的青豆,笑得前仰後合。
所謂樂極生悲,大概就是指容盛這樣的情況。正當容盛樂不可支的時候,忽然腳下一滑,滾下了山坡。
“少爺!”青豆好不容易站起來,見少爺危險就去拉他,可無奈藥簍實在太重,青豆眼睜睜看着自家少爺滾了下去。
“少少少……爺,你……”容盛擡起頭來,就見青豆驚恐地看着他,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吓。
容盛看着他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睛,只覺得格外好笑:“小豆子,快接住你的眼珠子,它掉出來了!”容盛指着他,笑着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然後,兩人的視線凝在容盛身下的血人上。
停頓了幾秒,樹林中發出了兩聲尖叫。
“啊——”
“啊————”
驚起一衆林中飛鳥,簌簌揚翅飛走。
“死、豆、子,喊什麽喊!”容盛本就心中害怕,聽到青豆狼嚎似得鬼喊,下意識也跟着喊起來。
“啊啊啊——”青豆撒丫子就要跑。
“站住!”容盛大喝一聲,青豆身形一頓,倒是不再往前跑。容盛輕咳一聲,面無表情說道:“來拉我一把。”
容盛已沒有剛才看到血人那樣害怕,可是要站起來時,才發現腿已經軟了,完全站不起來,不過這種事怎麽能讓豆子知道。
青豆淚流滿面地轉過身來,艱難地向容盛身邊挪去。
看到青豆驚恐至極的表情,容盛心中反而輕松了不少,還有一股豪情充盈其中,自己将來可是要做大俠的人,怎麽能和豆子一樣害怕區區的血人呢?
青豆拉起容盛,手指卻還死死掐着他的手腕,全身止不住哆嗦:“少少……爺,我們……我們跑……跑吧。”
容盛仔細打量着地上的血人,“跑什麽跑,站這!本少爺不怕,你也不準怕!”
不再管青豆,容盛蹲下身來。說他血人,實在不是誇張,他身上原本應該穿的是一身白衣,現在因為身上流的血被染成了紅色,血色幹涸,一片一片深褐淺褐色,又沾上了土,顯得格外的髒。他趴在地上,頭發亂蓬蓬的,衣服破破爛爛,到處都是樹枝劃的口子,背上卻有一道一尺來長的傷口,約有一寸深,像是劍傷,幸好的是,現在已不再流血。
雖然他很髒,不過有的露出的皮膚卻很白,容盛覺得比自己和青豆的都白。容盛看了一會兒,伸出兩個手指捏住他的衣服将他翻了個各,倒吸一口涼氣,以為他背上的傷已經夠恐怖,現在才發現他左胸還有一處劍傷,正往外汩汩流着血,染得他身上的衣服、地上的泥土一片鮮紅。
容盛顫顫地伸手往他的鼻息摸去,一片冰涼。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