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姑娘一直昏迷了半個月才醒來。
那是個黃昏,晚霞如錦的時刻。
小寶不好好吃飯,蘇汐怕餓着他,每天變着花樣給他做些糕點吃,今天做了些桂花糕,小寶才吃了一塊,看見容盛出去,就要跟着容盛去玩,蘇汐搖搖頭也随他去了,随手把糕點放到桌子上,進到房間去看那個姑娘。
蘇汐擰了手帕,細細擦拭了姑娘的臉頰,要擦手心時,忽然見她手指動了動,蘇汐大喜,握住她的手,輕輕喚她:“姑娘?姑娘?”
床上的女子似是聽見她的呼喚,緩緩睜開眼睛。
蘇汐不禁輕輕屏住了呼吸,蒼白瘦弱的小臉,襯得那雙眼睛格外的大,随着她的蘇醒,漆黑如墨的瞳仁慢慢染上神采,流光溢彩,令人不忍移視。
“姐姐,”那雙眸子那般幹淨澄澈,蘇汐不禁一愣,一絲奇怪又熟悉的感覺爬上心頭,“好疼。”
“哪裏疼,給姐姐說說。”蘇汐看着女子皺着小臉一臉委屈的樣子,心都化成了水,聲音也不禁軟了幾分。
“身上疼。”女子黑玉一般的眼眸蒙上了淡淡霧氣,扁了扁嘴道。
蘇汐立刻明白了,如今半月已過,她身上的擦傷早已結痂,只餘胸前背後的劍傷還沒有好,她醒了自然覺得疼得厲害。
可是蘇汐也沒有辦法,只好像哄小寶一樣轉移她的注意力:“不疼不疼哦,你餓不餓,想不想吃桂花糕?”
女子含着眼淚點點頭:“想。”
蘇汐立刻起身去端糕點,拿起盤子的時候忽然心電一閃:她說怎麽感覺這麽奇怪,又這麽熟悉,她的表情,神态,動作,語氣,太像小寶了。難道……
蘇汐心中慢慢浮起一個可怕的猜想。
看着女子狼吞虎咽的吃着桂花糕,蘇汐試探着問道:“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啊?”
女子擡起頭,嘴角還沾着糕點的碎屑,皺了皺有些英氣的眉:“名字?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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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汐心涼了半截,又不死心的問道:“那可還記得家住哪裏,家中還有什麽人?是誰要殺你,你又為什麽會從懸崖上掉下來?”
“懸崖……”女子無意識的喃喃,腦海中忽然閃過破碎的畫面:嘶鳴的馬,閃爍的劍光,嗜血的眼睛,正要深想下去,腦袋卻是一陣尖銳的疼痛,女子抱緊頭:“頭好痛!”
看到女子近乎失控的樣子,蘇汐哪裏忍心:“乖,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妹子,以後我就是你姐姐!”
女子擡起頭來,淚眼朦胧:“姐姐。”
“哎——”蘇汐微微一笑,溫柔地揉了揉她的墨發,“餓壞了吧,快吃吧。”
女子甜甜一笑:“嗯。”
“傻子?!”容盛看着床上的姑娘不可置信。
李恪李大夫收起把脈的手,又看了看她的腦後,一臉可惜:“當時為她檢查傷口竟沒有想到腦後也受了傷,如今看她這模樣,大概當時腦袋撞到了石頭,摔壞了腦子。”
蘇汐愛憐地看着床上的姑娘,一臉擔心:“那……李大夫,可有什麽辦法醫好她?”
“二少夫人這可為難老夫了,”李恪一臉為難,“這腦袋是人身上最重要的部分,可不敢擅動!至于以後能不能好,可就全看她的造化了。”
容盛聽聞他這麽說,一時氣急上前抓住他的衣領:“什麽庸醫,難道要她以後就這麽傻着嗎?!”
“三弟!”容慕忙上前拉他,“什麽時候能改改你沖動魯莽的毛病?!”
“哼!”容盛扭過頭去。
“聽說那姑娘醒了,怎麽樣了?”是張嫂扶着容母走了進來,只見容母頭戴紋繡芍藥的绛紫色的頭面,身穿暗紫色布衣,用蘇繡細細繡着暗紅色的芍藥,舉止間是天然的貴氣與優雅,雖年近五十,鬓間已有白發,但體态未曾臃腫,容貌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秀麗。
“娘。”
“母親。”
“容老夫人。”
容母點點頭,蘇汐上前扶着容母坐到椅子上,“娘,她……”蘇汐說着不禁回頭看了一眼正懵懂而好奇的看着衆人的女子,嘆了口氣:“她摔壞了腦子,智力……與小寶無異了。”
容母詫異地看向床上的女子,走近床前,冷冷的審視着她,眼中精光暗閃。
容母能當的了容家主母也不是吃素的,她若是裝傻想要留在容家連累容家,她也是絕不姑息!
床上的女子一開始只是懵懂的看着自己,大概感覺到自己的不善,便下意識的往裏縮了縮,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後的兒媳。
“娘。”蘇汐終究心軟,拉了拉容母的衣袖。
容母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坐到床上,心中微松,她的反應确實不像裝的。
“盛兒。”容母還要再試她一試。
“娘,”容盛走上前來,“怎麽了?”
容母對他耳語了一番,容盛詫異了一瞬點了點頭,衆人還沒有明白時,只見容盛眨眼間就抓住了那姑娘的手腕。
“疼!”女子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使勁地甩開容盛的手。
“小叔,你做什麽?!”蘇汐剛走上前,女子便緊緊抱住了她,仿佛她是她唯一的依賴。
看女子纖細白皙的手腕瞬間一片青紅,容盛尴尬的撓了撓頭:“喂,對不起呀。”他剛才毫不費力就把住了她的脈門,若是她會武功,就算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習武之人也絕不會讓人把住自己的命門。
容慕卻是了然地看向容母,溫言道:“母親這是同意這姑娘留下了?”
容慕此言一出,蘇汐和容盛都滿含希望的看着容母,容母見此笑嗔道:“我要是不同意,他們還不得碎碎念把我煩死啊?”
容盛負氣轉過頭,蘇汐上前拉住了容母衣袖甩了甩笑道:“娘。”
容母看向床上的女子,撫了撫她柔順的墨發,嘆道:“這孩子也是個苦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