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最後便是上妝了。

原本張嫂還要給丫頭窮面,即用一根繩子沿着額頭往下刮直到下巴,以示去垢納新之意,蘇汐當初就曾被這一儀式折磨的不輕,現在心裏還有陰影。

她看看丫頭,對着張嫂無奈道:“還是算了吧,丫頭最怕疼,要她窮面簡直是要她的命!現在好不容易哄好了她可不能前功盡棄。”

折騰了大半天,已經快到吉時了,張嫂也不想出岔子,便省去窮面,直接上妝。

丫頭膚色本就白皙,蘇汐便沒有給她傅粉,僅僅用水暈開了一點胭脂拍在了兩頰,拿起石黛給丫頭描了描眉,最後挑起一甲口脂均勻地塗在了丫頭唇上,大功告成。

蘇汐站起身來,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嫁衣,繡工精致,纖腰盈握,嗯,很合身。

頭飾,華勝秀美,步搖精致,嗯,很合意。

妝容,面容精致,色若芙蓉,嗯,很漂亮。

還有什麽要準備的呢……

“汐姐姐,我還餓……”一道撒嬌聲拉回了蘇汐的神游,最最重要的是——

“丫頭你可千萬千萬不能說話啊!”

自巳時起便已有客人陸陸續續來了容家,容家也算大戶,是以默杞縣裏有頭有臉的人都請了過來,容慕今日休學一天,那些學堂的學子們便都來了賀喜,林林總總也有百十人,容慕、容盛、青豆忙得腳不沾地。

忽然門口傳來一聲騷動,有小厮來報:“唐縣令到了。”

吵吵嚷嚷的院子立刻靜下來,人群自動自發地散向兩旁,容慕迎上前去:“不知唐大人駕到,有失遠迎。”

默杞縣縣令唐聽悔早年行伍出身,是容父的副将,後來犯了事被皇上治罪,經容父力保才到了默杞任縣令,所以唐聽悔對容家很是感激,五年前即使知道容家被新皇通緝,卻還是甘願冒着大不韪之罪幫忙隐瞞了他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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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聽悔聽聞上前一步阻止了容慕行禮,爽朗笑道:“賢侄不必多禮,聽聞我那钰賢侄要成親了,我是來賀喜的。”

容慕擡手做了一個“請”,引着他向和園走去。

剛走到月洞門口,容母已走了出來,唐聽悔走上前見了一禮:“恭賀夫人,容哥哥在天有靈也可以安心了。”

容母笑了笑:“世态炎涼,難為你還顧念着他。”

唐聽悔正色道:“容哥哥與我有知遇之恩,又救過我的性命,聽悔就是赴湯蹈火也難以報答哥哥之萬一,絕不敢忘記!”

見慣了人情冷暖,容母也不禁有些動容,笑道:“好了,不談這些傷心事了,唐大人請上座。”正要轉身這才發現唐聽悔身後還跟着一妙齡女子,她看似恭謹地垂着頭卻又忍不住左顧右盼,顯然很喜歡這熱鬧場面卻又畏于唐縣令不敢造次,只得生生憋着。

唐聽悔見容母看向他身後,立刻側了側身子向容母介紹道:“這是小女竹顏。”

唐竹顏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聲若玉石敲擊:“容夫人好。”說完便擡起頭看向容母,一臉好奇,父親已是默杞縣最大的官,她今天還是第一次見父親對一個人這麽尊敬。

若是擱在以往,這種盯着長輩直瞧的行為可是大不敬,容母面上不說,心中也不會太待見她,如今經歷過許多,已不太在意這些形式,對小輩也諸多寬容,容母沒有生氣反倒拉過她笑道:“喚什麽夫人!叫我伯母便好。瞧着小模樣生得多俊,聲音也好聽。”

被容母誇贊的唐竹顏聲音更嬌更脆:“竹顏喜歡唱曲兒,每天都有練聲的。”

容母的臉色不易察覺地一僵,對這姑娘有了一絲抵觸,想當初钰兒還在京城時,與他不清不楚的那個青樓女子也正是個唱曲兒的!

容母心中溝壑萬千,面上仍帶着笑,卻不再與唐竹顏那般親昵了,只将唐聽悔引入了上座。

酉時,客人都已就坐,婚禮正式開始了。

奏樂響起。

衆人引頸以盼。

不多時,筱園的月洞門口現出一抹紅色衣角。

“出來了,出來了!”一群小孩子甚至嚷了出來。衆人也不禁交頭接耳起來,這個說見過容家大郎長得一般,那個說容家大郎有病在身,瘦得可憐,交談聲越來越大。

容钰微微傾身轉過門來,擡首看向吵嚷的衆人。

唐竹顏從未見過這般俊的男子。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晅兮,終不可谖兮。

周遭寂靜無聲,那男子款款而行,步履從容,仿若已脫離萬丈紅塵,恰似行走在蒼翠竹林。

路旁紫陌花開,他分花拂柳,只為她而來。

是因為看到了心上的人,所以那男子才會露出那般溫柔的笑吧。

路的盡頭,他的面前,是一身嫁衣的她。

容钰微微一笑,握住了丫頭的手。

丫頭擡起頭隔着紅蓋頭看他,影影綽綽。丫頭噘了噘嘴,到底記着蘇汐的話沒有扯下蓋頭來。

秋風乍起。

卷起紅蓋頭悠悠飄落。

人群中響起一陣低低的抽氣聲。

蘇汐心中暗道不好,那紅蓋頭居然被刮到了易陽的懷裏,就像是他揭了丫頭的蓋頭似得。

易陽走上前來,看了丫頭一眼便急急轉過頭,像是不敢看她的樣子,低聲道:“丫頭,你的蓋頭。”

卻沒有人接。

“汐姐姐,我不想蓋蓋頭,好悶!”丫頭噘嘴。

“那怎麽行?一定要蓋!”說着便要去拿易陽手中的紅蓋頭。

“哥哥……”汐姐姐不同意,丫頭只得撓了撓容钰的手心求他。

容钰被撓得心中微癢,握緊她的手指不讓她鬧,看了易陽一眼,彎起唇無聲道:“丫頭說不蓋,那便不蓋了吧。”說完對着蘇汐搖搖頭,意為可以不用蓋蓋頭了。

大伯都發話了,蘇汐便也随他了。

容钰彎下身,背丫頭進門。

走過火盆,旁有司儀恭賀:“今後生活紅紅火火!”

跨過馬鞍,司儀滿口吉祥:“家中諸人平平安安!”

跟随的衆人也跟着說着祝福話,孩子們在搶喜糖,稚嫩的臉上洋溢着笑意。

這麽吵,這麽亂。

這麽喜慶,這麽熱鬧。

丫頭伏在容钰背上,心中忽然覺得空落落的。

高堂之上沒有我的父母,所嫁之人不是我的摯愛。

燕然,你怎麽……落到了這樣的境地?

和園正堂,容钰放下丫頭。

“丫頭,你怎麽了?”被容钰擡着下巴,丫頭被迫擡頭看他,在他眼中清晰的倒映着自己流淚的面容。

丫頭撫了撫面頰,怔怔地看着指尖的淚水。

高堂之上沒有我的父母,所嫁之人不是我的摯愛。

可是,作為丫頭的我明明失了記憶,一無所知。

為什麽,我還是流淚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同事回請,差點搞成相親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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