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色微亮,不知是什麽鳥兒在枝頭叫得歡暢。
丫頭動了一動,容钰便醒了。
睜着眼睛怔愣的看着床幔——這是容钰的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習慣——片刻後才徹底清醒。
紅色的新房?啊,他昨晚成親了。
容钰轉過頭去看丫頭,他本以為丫頭孩子心性,已經做好了“可能會看到各種千奇百怪的睡姿”的準備,不想丫頭的睡姿格外的規矩。
端端正正的躺着,雙手交疊放在腹前,腿不翹,頭不歪,啧,真規矩。
容钰眼眸含笑,伸手拂過她的面頰,越過脖頸,摹繪着她鎖骨的形狀,繼續向下探去。
丫頭不勝其擾,半睜着眼斜了他一眼,擡手打掉他的手,咕哝了一句什麽,繼續睡覺。
容钰覺得好笑,倒也收回了手卻又摸了摸她的臉,啄了一下她的嘴角才開始穿衣下床,準備梳洗。
推開門正要去找青豆,卻發現他已候在門外,見門開了,青豆上前一步,問道:“大少爺,熱水已備好了,要送進來麽?”
容钰笑着點頭,頭一次覺得這小厮還挺機靈。
青豆:……大少爺您從來都不曾注意過我麽?!
淚奔!!!
容钰叫不醒丫頭,只好抱着她把她放進了浴桶裏,熱水漫過來,丫頭一下子清醒了,睜開眼睛委委屈屈地看向容钰:“哥哥……”
容钰看着她的神色已沒有了對他的防備,心道小孩子就是這點好,生氣來得快去的也快,自然地拿起毛巾給她擦拭身子:“以後不許叫哥哥了,要叫我夫君。”
丫頭擡頭看他,白淨的臉上沾着水珠煞是可愛:“丫頭喜歡叫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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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钰早已熟知她的弱點,對此微微一笑:“叫我夫君才會有桂花糕吃哦。”
丫頭眼睛一亮,就勢抱住容钰的脖子:“夫君夫君夫君……”
明明知道她是為了吃的,容钰還是情動了,注視着她的眸光溫柔而專注:“嗯,我是你的夫君,我的娘子。”
兩人洗了澡,換上衣服,容钰梳洗罷看到丫頭的長發時犯愁了,他只會梳男子的發髻啊。
用發釵绾了好幾次都不滿意,容钰有些挫敗,看到丫頭的神色早已不耐煩了,容钰嘆口氣,再绾一次!是好是壞都随它了。
嗯,這一次绾得好多了。咦,怎麽有點歪?
“哥……夫君……”看丫頭在凳子上如坐針氈,随時準備要起來,容钰放棄了,好吧好吧就這樣了。
容钰看向銅鏡,發髻歪成這樣也能讓人移不開目光,反倒有一種不羁的嬌媚。
長得好,就是這麽任性啊!
正辰時分。
容钰和丫頭來到和園正廳給容母奉茶。
丫頭走路蹦蹦跳跳的,容钰看得一臉擔憂,時刻擔心她的發髻會散下來,只好一手按住她的肩膀,板起臉來教訓她:“好好走路。”
被夫君兇了,丫頭一臉不開心,走到和園堂屋看到蘇汐又高興了:“汐姐姐!小寶!”
蘇汐擡眼看去,丫頭身穿一身淡朱色的齊腰襦裙,梳着歪歪扭扭的婦人髻朝她撲過來,她下意識的扶了扶她的發釵,這麽松,不會散下來吧?
念頭剛起,只見丫頭那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發髻終于不負衆望的散了下來,丫頭拿着滑落的發釵愣了……
容钰默默別過了臉。
他的一世英名啊!
蘇汐抿了抿唇,使勁憋着笑:“改日我叫大伯如何梳婦人的發髻吧。”
蘇汐給丫頭重新梳了發髻,回到正堂容家人已經都到了。
坐到座位,蘇汐忽然扯了扯容慕的衣袖低聲道:“大伯也真下得去手!”
容慕不解的看向她有些心疼的神色,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幹咳一聲,失笑搖搖頭,要給大哥看圖的是你,心疼丫頭身子的也是你,到底要怎麽樣啊!
這廂容钰拉着丫頭已給容母跪下,丫頭接過張嫂手中的茶雙手舉到容母面前,說出夫君叮囑了她不下十遍的話:“兒媳給母親敬茶。”
容母一個月前乍聽到钰兒要娶丫頭真的是晴天霹靂,滿心滿肺不可思議、憤怒不甘,一個月過去,在張嫂的勸說下,雖然還是有些不滿,但也已開始漸漸接受丫頭,看钰兒對她事事上心,真的是把她當妻子看待的。钰兒從小就有主見,他認定的事誰也勸不了,她也唯有認命了。
容母接過茶抿了一口看着容钰道:“你執意要娶丫頭,我不再反對,至于丫頭的身份我昨日已托了唐大人去查,相信不久就會水落石出,”容母嘆了口氣,“大丈夫立于天地責任最重,夫妻本一體,自今日起丫頭是好是壞都由你一力承當,希望你不會後悔今日所作的決定。”
容钰叩首,手指翻飛:“謹遵母親教誨。”牽過身側丫頭的手容钰神色嚴肅堅定:“钰願與丫頭相互扶持,恩愛白頭,絕不後悔。”
丫頭看向容钰,也被他的認真所感染,不由得随着他重複道:“相互扶持,恩愛白頭,絕不後悔。”
容钰沒有料到丫頭竟随着他說出這番話來,不禁愣在了當場,顯然容母也沒有料到,怔愣了片刻才喚了張嫂上前,從她手上捧着的匣子中拿出了一只玉镯,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那手镯通體碧綠,無絲毫瑕疵,外側凸出的花紋精雕細琢,形象栩栩如生,散着淡淡熒光,環在丫頭白皙柔細的手腕上,竟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容钰回神,扯了扯丫頭的衣袖向她示意,丫頭聽話地俯身一拜:“謝母親。”
容母看向丫頭:“我不管你前事如何,自今日起你便是容家的媳婦,”看到丫頭一臉迷茫,頓了頓又道:“也許現在你還不懂得這意味着什麽,待他日你若恢複了神智與記憶,便會明白此事不可更改,但我希望,你永遠不會傷害钰兒。”
丫頭的确不懂,她看了看嚴肅的容母覺得有些害怕,又看向容钰,道:“夫君是好人,給丫頭吃桂花糕,不會害他。”
“但願你記得今日說的話。開飯吧。”容母這一令下,原本嚴肅的氣氛又活躍了起來,容钰扶着丫頭站起身。
走到飯桌,丫頭松開容钰,就要坐到容盛下首去,被容钰一把抓住,按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丫頭不解地看向容钰:“丫頭要和小寶坐一起。”
“不準,乖乖坐在我旁邊。”丫頭雖不滿扁扁嘴倒也不再堅持。
容钰時而給丫頭夾菜,一家人安靜的吃飯,容慕說起了在學堂的趣事,衆人聽得津津有味。
“阿盛,我要吃那個菜,幫我夾。”丫頭扯了扯容盛的袖子,眼睛盯着他右手邊的素筍尖吞了吞口水。
容盛看了一眼大哥,下意識地把那盤菜挪到了丫頭面前。
容钰夾了一筷子放到丫頭碗裏:“以後不準再叫阿盛,要叫他小叔。吃什麽菜我給你夾,不要麻煩旁人。”
“是不是叫他小叔就有桂花糕吃?”丫頭開心了,側過身就要像早晨對待容钰那樣抱住他叫他小叔。幸好容钰早有防備,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後領把她拉到了懷裏,否則容盛就要欲哭無淚了。
“沒有。”對着丫頭不贊同的神情,容钰沉沉的笑:“但是你要再叫他阿盛我會生氣。”
生氣就會趕她走!
丫頭看着他的臉色,瑟縮了一下腦袋,安安靜靜的吃飯,不再說話了。
蘇汐看得心中訝異,丫頭居然這麽聽大伯的話,同時也有些不是滋味,就好像是好不容易費勁心力養了一個牙尖嘴利的愛寵,連自己都要對她千依百順,卻忽然一夜之間就被別人訓得服服帖帖。
掀桌,這分明是橫刀奪愛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