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特管局全體工作人員提醒您,及時落戶登記,享受福利待遇,建設安定美麗生活……”

許丞楓一出特管局服務站的大門,就聽到門上邊的大屏幕反複播放着這一句。

一陣風吹過,有點冷,許丞楓緊了緊衣領,整理好手頭上剛剛辦理的入職文件,在瑟瑟寒風中等着。

身後那一句反複念叨,實在是有些煩了,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深秋還沒過,各路牛鬼蛇神都出來了,每年這個時候都有不少住在山窩窩裏的受不了冷的妖怪神獸進城,也有不少西洋那邊的惡魔精靈之類的想要蒙混過關,自然也要加大宣傳力度。

說起來,許丞楓自己,也是年初從山窩窩進城的妖怪。

在連着打了兩個噴嚏後,一輛黑色的越野車終于停在了他的面前,車窗降下,一個濃眉大眼,膚色黝黑的男人探出頭:“小楓,快上來。”

許丞楓沒有多說什麽,拉開了後門,坐了進去,關緊車門,擡頭沖着前面打了聲招呼:“大猛哥,小菲姐,麻煩你們了。”

“什麽話,”坐在副駕駛的路菲轉過頭,一頭金色卷發甩了甩,“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要過來也不早點告訴我們一聲,大冷天的,在外面等久了吧。”

說到這裏,路菲又斜了駕駛座上的許大猛一眼:“要怪就怪這家夥,丢三落四的,在路上耽擱了。”

許大猛開着車,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起來有些憨,他先沖着自家媳婦笑了笑,然後問:“小楓事情都辦好了吧。”

“辦好了,”許丞楓應道,語調很平,聽起來很溫和,“考核通過了,明天就正式入職了。”

聽到這話,許大猛擡眸,通過後視鏡看了許丞楓一眼,許丞楓穿了一件黑色的夾克,脖子上纏着圍巾,銀白色的中長發随手紮成一個小揪揪,看起來刺乎乎的,此時正扭着頭,淡灰色的眸子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許大猛心裏嘆了口氣。

他雖然說是許丞楓的大哥,但那也是因為兩人是一同在逐影山上長大的,又是同鄉又是同族,才認的大哥,實際上兩人并無血緣關系,因此有些話,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比如說一手把許丞楓帶大的老仙鶴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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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丞楓是孤兒,這點逐影山上的妖怪都知道,沒人知道許丞楓這麽一只兇悍的白狼妖是怎麽被一只柔弱的仙鶴領養的,似乎在一開始,這一對奇怪的組合就自然而然地出現在逐影山上了。

也許正是由于仙鶴的教導,才讓許丞楓身上絲毫沒有狼妖慣有的匪氣和兇悍,反而更像一只溫順無害的食草動物。

老仙鶴是逐影山上最有名的大夫,她曾經救過許大猛一家的命,也正因如此,許大猛才會對許丞楓一直照顧有加。

可是老仙鶴卻在兩周前,死了。

死得很突然,又很平靜,據說是在一個安詳的午後,吃過午飯,睡午覺,然後就再也沒有醒來。

再然後,許丞楓安葬好了老仙鶴,就毫無征兆地突然下了山。

對此,山裏人說什麽的都有,甚至有說是許丞楓謀害了老仙鶴的,那些風言風語,也漸漸傳進了城裏的許大猛耳朵裏。

他自然是不會相信那些流言蜚語的,只是心中也難免有些疑惑。

他和路菲對視了一眼,互相搖了搖頭。

那一邊,許丞楓看着窗外的景色,片刻,低下頭,看着掌心的紅紋,怔怔地有些出神。

他并不是刻意冷落大猛哥和小菲姐的,只是現在的他,還沒有從老仙鶴的死走出來,心情實在有些低落,也沒什麽心思寒暄。

這個紅紋,是老仙鶴去世前一晚,用注入妖力的紅朱砂在他掌心畫的,也是那一晚,老仙鶴突然說要趕他下山,一向不緊不慢地她,那時的态度竟然是出奇的急切。

或許在那時,老仙鶴就察覺到了什麽,只是自己太過遲鈍,什麽都沒有察覺到。

老仙鶴的死有蹊跷,這是顯而易見的。妖怪們并沒有什麽人類守靈的觀念,因此在安葬了老仙鶴後,他便急匆匆地下了山。

老仙鶴什麽都沒有告訴他,他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城裏逛來逛去,後來遇到了大猛哥,大猛哥在特管局的行動部工作,于是便推薦他去特管局試試看。

誰知道,反正稀裏糊塗陰差陽錯的,他就這麽通過了特管局的考核。

“小楓,你在哪個部門工作啊?”

許丞楓回過神,目光從窗外移開,回應道:“在醫療部。”

“醫療部啊?”許大猛哈哈笑了兩聲,“得,我猜就是,是常駐醫療部還是戰略醫療部啊?戰略醫療部可能還要出任務的。”

“我被分到了戰略部,”許丞楓看了看手上的入職表,明白過來,皺了皺眉,“不是在醫院工作嗎?”

“沒活的時候在醫院,有活的時候就得跟行動部跑喽,”大猛拍了拍方向盤,“你這說不準以後還能和我一起出任務呢!”

許丞楓幹笑了兩聲,把入職表折了兩下,心中暗自罵了罵服務站的那個山羊精。

被騙了,說什麽工作清閑不用到處跑,都是假的。

不過倒也還好,自己本來也不是沖着工作來的,也沒抱多大希望。

老仙鶴的事情調查清楚後,自己還是要回逐影山上去的。

他租的房子離服務站并不算遠,幾句閑聊間,就到了。

許丞楓和兩人打了聲招呼,就下了車,臨走前,路菲還給了他一袋煮好的玉米,丢下一句:“有事就聯系我們啊。”車子才慢悠悠地開走了。

捧着燙手的玉米,許丞楓目送着車子離開,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轉身上了樓。

他的住所是個老小區,但勝在幹淨,這對許丞楓這種有潔癖的妖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

他上了樓,進了屋子,屋子不大,兩室一廳,經過他這幾天的收拾,已經初步有了家的感覺,這幾天連軸轉忙活了好多事情,這下勉強算是塵埃落定了,他又收拾了一下屋子,便進房間睡了一覺。

待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他是被門外的一陣叮咣聲吵醒的。

他也沒在意,正好剛起來肚子有些餓,就把小菲姐送的玉米熱了一下,坐在桌邊啃着,墊墊肚子,想着一會兒去樓下吃點什麽。

他在這正啃着玉米發着呆呢,門外的叮咣聲卻是一刻也不帶停的,許丞楓聽着有些煩,便迅速啃完手頭上的玉米,收拾了一下垃圾,穿好衣服,紮好頭發,提着垃圾出了門。

一出門,就碰上了對門搬東西的員工,剛才叮叮咣咣的噪音就是從這裏傳來的。

搬家公司的員工進進出出,許丞楓給他們讓了路,也沒說什麽,徑直下了樓。

看來自己要有一個新鄰居了。他這麽想着。

*

許丞楓就近找了一家蠻幹淨的小面館,點了一份牛肉面,又多加了一份牛肉,坐在角落開始嗦面。

面館不大,是一個典型的夫妻店,店主是一對人類,做面的手藝卻是相當不錯,許丞楓這麽評價道。

只是這嗦着嗦着,這面的味道就變了,許丞楓還以為是牛肉沒熟,又咬了幾口,才反應過來。

是血腥味,濃烈的有些驚心了,而且……不是人類的味道。

他愣了一下,四處張望了一下,不過很可惜,除了他,別人都是一無所覺。

這也難怪,許丞楓本身是食肉動物,又是醫生,對這種味道要比別人敏感了好幾倍。

就着這個味道,面自然是吃不下去了,他嘆了口氣,站了起來,結了帳,猶豫要不要去看一眼。

到底還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他還是循着血腥味,一邊吸着鼻子一邊找了過去。

也難怪沒有其他人察覺到,在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之後,許丞楓才在一個小的不得了的巷子裏找到了氣味的來源。

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形倒在那裏,一動不動,應當是昏死了過去。

許丞楓先是第一時間打了急救電話,然後走過去,蹲下,看着這個人。

傷得非常重,目之所及的地方似乎都有傷,燙傷,撕裂傷貫穿傷,也不知道傷沒傷骨頭,整張臉也都是血,看不清模樣。

許丞楓皺着眉頭,他出來的時候什麽都沒帶,一些有效的措施現在也做不了,他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試着驅動身體裏的妖力。

正常救人是不用妖力的,就算是對于妖怪,人類發明的那些儀器也都用得上,許丞楓在山裏沒有儀器,也是借助各種法器和一副銀針救人的,妖力對于妖怪來說,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給出去的東西。

只是現在情況緊急,還是先把眼前這人的傷勢穩住吧。

淡綠色的光芒逐漸覆蓋住了眼前這人的傷處,這人的眼皮動了動,突然從緊閉的雙眼中,流出了兩行淚水。

“抱歉,”許丞楓自然是看到了,頓了頓,輕聲安慰道,“是我弄疼你了嗎?再堅持一下,沒事了。”

這人似乎哭得更兇了。

特管局雖然在人事方面不太靠譜,總是忽悠人,但醫療部的辦事效率還是很可靠的,沒過多久,就聽到了警笛聲。

小巷車開不進來,就得把這人擡出去,不一會兒進來好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确認了信息後,就要把這人擡出去。

一堆人有條不紊的圍在那裏,許丞楓雖然也是醫療部的人,但是還沒進醫院工作過,便也沒上去添亂。

一陣忙活後,終于把這人擡上了擔架,走出了巷子。就當許丞楓猶豫要不要跟上去看看的時候,一抹紅色突然從那人身上劃落,似乎是在搬動中不小心掉下來的,那些醫護人員忙着手頭上的事情,也沒有注意到這枚玉佩。

許丞楓走上前,撿起,那是一枚玉佩,那抹紅色是玉佩上的紋路,當他看清楚那些紋路後,他愣住了。

玉佩上的紋路,和他手心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他停頓了一下,擡眸看着一行人遠去的方向,擡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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