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客廳的L型沙發上,羅懷山坐在一邊,彌爾和許丞楓挨着坐在另一邊,出于禮貌,許丞楓還是給羅懷山泡了茶。
茶壺傾斜,許丞楓給羅懷山倒上了茶,然後自己坐回原位,雙手放在腿上,一言不發。
空氣安靜得有些可怕。
最後是許丞楓打破了這片寧靜,他猶豫一下,看着羅懷山,遲疑地問:“你的傷怎麽樣了?”
“好了差不多七七八八了,”羅懷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難為你還關心我,老許。”
許丞楓皺皺眉,還沒開口,就被羅懷山打斷了:“為什麽突然跑逐影山上來了?”
許丞楓看着他:“你覺得呢?”
“為了躲我?”羅懷山自認為還算了解許丞楓,也沒怎麽琢磨直接就說了,“你不信任我?”
許丞楓沉默。
“這你可是以小人之心了啊,答應你的事,我會辦到,”羅懷山依然是笑着,一副古道熱腸的樣子,“說不追究就不追究,你看,我在特管局提都沒提這事。”
許丞楓搖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問:“所以,你來做什麽?你怎麽知道我家在這裏?”
“我來拜年啊,多走動走動總是沒錯的,”羅懷山指了指他的堅果禮盒,笑眯眯地說,“再說了,你應該也知道,我和你師父相熟,知道你家地址也不奇怪吧。”
許丞楓雙手交叉,摩挲了幾下,也不打算在旁敲側擊兜圈子了,就直接說:“你應該知道,我現在……不太歡迎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直盯着羅懷山看,在他的注視下,羅懷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移動視線,注視着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彌爾。
“你想起什麽了?”良久,羅懷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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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不追究我和彌爾的罪責,”許丞楓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這怎麽看,都不符合常理。”
羅懷山的手一顫,慢慢放下了茶杯:“因為舊情。”他說:“如果你想起了什麽,我先道歉吧,是我對不起你,但在當時,情況危機,你的妖力和彌爾的魔力因為長時間的交融互換,就像兩杯不同顏色的水相互交融,最後混合出來了中間色調一樣,你們的修為也是一樣,用你的靈魂來壓制畢方,也是一樣的。”
畢方,就是當初在靈山作亂的妖獸的名字。
“這麽說或許有些無情,但其實在當時,我從未想過讓你去死,”羅懷山的聲音漸漸有些啞,“你是我的朋友,我想保住你,所以我只說了魅魔的獻祭有用,從來沒有提過你,可是……楚西河最後不知怎麽知道的這件事,因為你當時把彌爾藏了起來,他就自做主張地趁你虛弱時下了手。”
“當時情況真的很緊急,可能會危及到整個妖族,所以他才這麽做,”羅懷山慢吞吞地說,“我想攔住他,但是你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特管局在那個時候不能失去我,所以……我就只是看着。”
“所以,我欠你們一句抱歉,真的很抱歉,”羅懷山擡起混濁的眼眸,“這也是為什麽,我不追究你們的罪責。”
他的态度很坦誠,看起來,好像真的是在忏悔自己的罪過一樣。
許丞楓恍惚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過去的記憶也漸漸湧了上來。
“楚西河不知道怎麽知道了這件事”,呵,羅懷山是真的不知道嗎?
楚西河是羅懷山下令關起來的,關在哪裏也只有羅懷山知道,這之間發生了什麽,羅懷山不可能不清楚。
随着細節的填充,他越來越能記起當時事情的全貌。
下手活剮自己的楚西河,在那時明明是雙眼無神的,好像是被操縱了,而真正的操盤手,是一直躲在遠處眼睜睜看着的羅懷山。
羅懷山躲得遠遠的,以為許丞楓看不到到他,但自己卻在那時把全身妖力集中在眼部,死死盯着羅懷山的一舉一動,眼睜睜地看着羅懷山手中操控楚西河的絲線。
他不知道羅懷山什麽時候學會的傀儡術,他在死前早就開始懷疑羅懷山了,只是念及所謂“情誼”一直沒有揭穿,一直愚蠢地以為只是自己的揣測,羅懷山卻以為自己什麽都沒察覺到。
看着眼前态度誠懇的老人,許丞楓想,他們在很早之前,或許真的是朋友。
但他現在,只覺得從脊背劃過了道道冷意。
為什麽……羅懷山為什麽還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些話。
他的手指抽動了一下,彌爾的手就覆了上來。
彌爾冷笑一聲,正要開始嘲諷幾句,許丞楓就捏了捏彌爾的手,沖他搖搖頭,讓他先別說話。
彌爾撇撇嘴,倒是十分聽話地沒出聲。
許丞楓垂眸靜靜想着。
彌爾趕到的時候,自己應當已經死透了,他沒有看到羅懷山表現,所以一直認為罪魁禍首是楚西河,一直認為羅懷山只是個冷漠的旁觀者。
他回想起了更多死前的細節,也想起了從前的種種往事,身體也漸漸發冷。
他想現在一槍戳死羅懷山,但他不能,羅懷山背後站得是特管局,他不知道羅懷山走之前有沒有報備,不然就算是逐影山也保不住自己。
他想不明白,一直風流倜傥,樂觀開朗的楚西河怎麽會淪落成一個千古罪人,也想不明白彬彬有禮,知書達禮的羅懷山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
楚西河會不會……
他沒有再往下想,他微微擡眸,發現羅懷山一直盯着自己看,似乎是等着他的反應。
他給了自己足夠的時間。
許丞楓突然笑了:“當然,我明白你的身不由己,我沒有怪過你。”
羅懷山臉上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好好好,”羅懷山笑呵呵地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沖許丞楓伸出了手:“既然這樣,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我的老朋友。”
許丞楓垂眸,也和他握了握手。
松開手,許丞楓又問:“那麽,下一個問題,清露到底是誰。”
沒等羅懷山開口,許丞楓又說:“我挖開了清露師父的墳,裏面是空的,”他停頓了一下,“我也問過了,清鳳師父根本沒有什麽女兒。”
羅懷山也不隐瞞,直截了當地說:“清露就是清鳳,她和你一樣,複活了。我之前騙你,只是想讓你去靈山來着。”
似乎是把話說開了,羅懷山看起來格外輕松,他手指了指地面:“你知道嗎?逐影山上有一個好東西,整個逐影山都是一個上古時期的蘇生法陣,而在這個法陣的針眼,則可以塑身養魂,”他停頓了一下,“也就是複活。”
倒是沒想到,羅懷山就這麽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了。
“是我把你的妖丹轉移到這裏來的,”羅懷山說,“我雖然目睹了你的死亡,但我可不想讓你死啊,所以讓你複活來着。”
許丞楓心中的猜想漸漸落了地,緩緩擡眸:“所以,這個逐影山的陣法,只能複活一個人,對嗎?”
“對,”羅懷山說,“這個陣眼是我和清鳳老師一起發現的,清鳳老師死得早,她似乎也一直把這個陣眼當成了自己的退路,所以一開始,法陣是用來複活她的。”
“只是後來……你也死了,”羅懷山慢慢說,“我知道,清鳳那家夥絕對會讓你活的,所以我把你也送了過來。清鳳的肉身已經在這之前已經重塑了五成,放棄後肉身自然會漸漸消散。”
“結果顯而易見,”羅懷山看着許丞楓,“看,活下來的,果然是你。”
許丞楓猛地站了起來,捏緊拳頭,看着眼前的羅懷山。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動他。
但他還是被羅懷山無所謂的态度惹毛了。
“行啊,老東西,”彌爾一邊輕輕拉着許丞楓,一邊挑釁般的說,“你當時說你有辦法複活夫君,所以我才饒了你。”
“搞了半天,讓我夫君活過來的,是清鳳前輩,不是你啊,”彌爾冷笑一聲,“你可真能攬功。”
羅懷山還是那麽慢悠悠:“此言差矣,若是沒有我把老許的妖丹送過來,清鳳也複活不了他啊。”
在彌爾的安撫下,許丞楓漸漸坐了回去。
彌爾輕輕撫摸着他,一邊看向羅懷山,眯了眯眼睛:“我還是會殺了你。”
“随你便,”羅懷山看起來倒是不甚在意,“你要殺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羅懷山,”許丞楓打斷他,看起來已經整理好了情緒,語氣很平,“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羅懷山沉默了片刻,漸漸張開了掌心的盤龍觸。
“既然你的記憶已經回複的差不多了,”羅懷山說,“也是時候讓你繼承盤龍觸了。”
彌爾擰了擰眉頭,看起來相當不滿,可還沒等他說些什麽,許丞楓就站了起來。
正當羅懷山以為他答應了的時候,許丞楓卻撸起了袖子,提起了羅懷山的後領,打開房門,把他扔了出去。
“我拒絕,”許丞楓這麽說,“我果然不歡迎你,抱歉。”
他真的不想再對這個家夥再委與虛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