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遇江南27
遇江南27
《見春天》劇組在月城巡演的倒數第二日,秦嘉遇還是來了月城。
從關河那裏得知張航仍待在月城,并與姜楠同時出現在同一家咖啡廳裏時,他內心忽然生出不祥預感。
發生在之前的事他自不能忘,他因此也放心不下姜楠,急于得知她的現狀。
關河與鐘葵當下都不在月城,又有誰還能來告訴他這些事,唯有親自去一趟。
而他也有私心,其實也想再親眼見一次姜楠。
他有些想她了,就是這般不由自主地想念,聽來莫名,可有些情緒來勢洶湧,
他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內心最深處不可告人的真實想法,于是他也一再竭力克制着。
那個張航看起來并非善茬,他擔心姜楠一人孤立無援,會受了此人的欺負。
乘車前往月城的路上,他幾乎全程都在話劇購票軟件上不斷刷新,盡管勉強,卻也算幸運地在購票軟件上撿了漏,買到僅剩的最後排角落位置演出票,場次是午場。
他根本沒有時間思考究竟是誰聽到他的心聲,剛好在此時退了這張票,只管迅速先選中座位付了款,确認這張票已屬于自己後才安心放下手機。
他坐在靠窗位,透過玻璃看到不斷倒退的山河草木。
這個季節給城市帶來的是一片盎然的綠意,生命恣意生長,蓬勃地綻放。
他看着窗外景色,眼前逐漸失了焦,背景是一片模糊的綠,而綠色之前,是一道富有活力的身影,她的身形在躍動着,她的面容慢慢清晰起來。
那是舞臺上的姜楠,也如這春色般,縱情盛放着。
他整副軀殼慢慢放松下來,在車窗玻璃上安靜欣賞着這樣一幅春日裏的燦爛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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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一點出頭,姜楠點的外賣抵達劇場大堂。
與外賣員結束通話,她耳機裏又繼續播放起方才被打斷的鋼琴曲,伴着音符躍動,她懷着一份好心情與容姍打過招呼,獨自去往樓下。
她随着自己耳機裏傳來的曲調輕聲哼唱着,一路順暢地乘電梯從三樓下至底樓,電梯門開後一眼即看到站在劇場大門口的那道醒目身影。
分明距離尚遠,她鼻間卻仿佛已能聞到從對方手中那個袋子裏散發出的菜香。
她徑直走過去,從對方手中接過自己的外賣,道了謝,轉身要走時忽又頓住,雙眸微微一亮。
就在前一秒,轉過身的那一瞬,她覺得自己隐約間好像看到了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好像是,好像是……
她心中驀地激蕩起一陣小小的水花,偏過頭去,目光落在一個人身上。
大廳內的取票機共設有五臺,那個人側對着她,站于第一臺機器前,右手在屏幕上熟練地點了兩下,有一張紙質票從機器下方被緩緩吐出。
他拿起那張票,微垂着頭專注看向票面,似是在确認自己的座位。
姜楠仍站在原地,靜靜等候他的擡頭與轉身。
對于那個人票面上的劇目,她內心不由自主被勾起幾分好奇,不說晚場,午場加上她們劇組就已有三場演出。
哪怕她想要認為對方來到這裏是為了看她們這部劇,這概率論現實也僅有三分之一。
随即,她看到對方擡起頭來,不知為何忽然也止了動作,本要轉向另一側的姿勢怔怔停下。
這一刻她心中已有了明确結論——自己如此赤|裸的目光在對方身上不去不移,對方顯然也已有所覺察。
但她依舊紋絲不動地站立在那裏,只等待對方轉身的那一刻。
兩道目光在姜楠期待之下在半空相碰,她眼裏映出秦嘉遇帶着詫異的面容,再也藏不住笑意,她走過去,在他身前止住步伐。
“又見面了。”
她先開了口,卻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是喊一聲“秦先生”還是喊對方全名,又或者是別的什麽,于是她索性暫時不作稱呼,又繼續往下說,“今天也來看演出嗎?”
有幸在同一時間于同一地點遇上,這緣分來得讓秦嘉遇措手不及,他仍微愣着,幾秒後才斂起驚訝之色,朝姜楠輕輕颔首,答:“是啊,來看下午那場。”
他并不清楚姜楠是何時站在那裏的,但應該也只有短暫片刻,剛才他從大門口走進來時還并沒有瞧見她的身影,大抵是在他排隊取票時,姜楠才剛好從樓上下來了。
下午那場……什麽呢?
姜楠仍覺得模糊,劇目名稱并不清晰,沒有那個具體而準确的名字。
她清楚自己的确不善言談,縱然腦中正在努力思考着可聊的話題,不願讓氛圍就此冷下來,卻仍硬扯不下去,最終也只能以一個“好”字作為回應。
她與秦嘉遇實在算不上熟絡,沒有适合的足以展開閑聊的共同話題。
大堂裏各處角落算得上有些小熱鬧,不少人已提前取完票,幾個一組站在某處,聊得熱絡,不經意間忘了控制音量。
秦嘉遇視線無意間下移,終于看到了姜楠手中提着的那份外賣。
意識到眼下她顯然還有自己的事要去做,他當即開了口:“要去吃飯了吧,那就先不打擾你了。”
姜楠只是點頭示意,也不挽留,“那下午見。”
秦嘉遇頓了頓,随即臉上多了分淡淡笑意,“好,下午見。”
簡單道過別,在那雙深邃眼眸的注視下,姜楠側過身,提着外賣離開了大堂。
很顯然,對方沒有特意糾正自己,那正說明他這一次來看的劇也仍是她們這部話劇。
他真的很喜歡這部劇啊……她自心底輕輕感嘆一句,唇邊不由浮出笑意。
走進電梯後,姜楠轉過身來站定,按好樓層鍵後擡眸又往剛才的方向看去,恰好又與秦嘉遇朝這裏探來的視線無意間碰撞上。
她神色如常,卻眼見着秦嘉遇忽然偏移視線,似是下意識做出的舉動。
姜楠微怔,尚未反應過來,對方已重新看向她,朝她點點頭,面色上無任何異常。
她并未在意,也向對方點頭致意,随着下一秒電梯門的合攏,那道依舊站立原處的身影從她視野裏消失。
電梯緩緩上升,載她回到了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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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半的那場演出,姜楠沒有在劇場裏看見秦嘉遇,想來他這次定是坐在了後排她看不見的位置上。
倒是觀衆席中有一人,在暗紅幕布即将落下時猛地站起身來,朝她用力揮動着手,不羞不臊大喊着她的名字。
一聲聲“楠楠”,震得姜楠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不止是她,在第一聲大喊響起時,臺上臺下不少人都下意識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扭過頭去,看向站在前五六排中央偏右那個在一群人中格外紮眼的男人。
多數人都不明所以,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在喊誰。
臺上幾位演員卻清楚,對方只可能是在喊着姜楠,除她之外,這臺上可沒有人名字裏有這個“nan”字。
反應過來後,并排站好的人紛紛探頭看向姜楠,其中有兩人臉上明晃晃寫上了”納悶”。
一個是李向陽,另一個則是陸遂。
陸遂是劇組唯一一個明确知曉李向陽有心要追姜楠的人。
此前他答應幫李向陽的忙,替他多問問姜楠的情況,擇偶标準也好,她自身的喜好也好,什麽都好,只要是關于姜楠的事,李向陽來者不拒。
他原以為這個長相可愛的弟弟多少能幫他一點忙,誰知陸遂的“攻勢”最終也以慘烈的失敗告終,未能從姜楠嘴裏撬半點信息過來。
後來李向陽就明白了,這個劇組裏姜楠還能與之在茶餘飯後進行一些話劇之外交流的,只有與她年齡相仿的那幾位女演員,而唯一她願意主動親近的人僅容姍一個。
突破口只可能是在容姍身上。
此時此刻,從姜楠臉上,他們沒有看出任何異樣,對方的神色與剛才返場時一致,臉上自始至終挂着笑容。
李向陽知道她這抹笑容是帶給觀衆們的,卻猜不透其中是否也包括那位突然大喊大叫的“狂熱觀衆”。
“楠楠!”
幕布已擋了演員半身,臺下男人卻似乎絲毫沒有停止吶喊的打算,可任他如何呼喚,姜楠都沒有理會過他,而旁邊準備散場的觀衆,有人好奇有人鄙夷。
直至幕布完全委地,再也看不見臺上任何一位演員,那個男人也随之停下叫喊,鎮定坐回原位,仿佛剛才的一切非正常舉動從來就不曾存在。
幕布後,姜楠随同事去了後臺,內心卻無法就此平靜下來。
演出很成功,但她謝幕時的愉悅早已被此刻的煩躁替代,只是遮掩能力素來較強,情緒多數時候不會輕易外露。
昨日張航敢在劇院門口與酒店門口等她堵她,今天他敢站在臺下在演出還未完全結束時朝她大喊大叫,那麽明日他就敢直接沖上臺來。
這個瘋子,她相信這種事他有膽子能做得出來。
剛才舞臺上的同事走得差不多了,她視線越過将詢問目光朝自己投來的李向陽,環視四周一圈,随即起了身。
她心情不佳,也不打算窩在休息室中或是去排練室獨自排練,也許出去散心才是當下那個最佳選擇。
又或許,她會再一次,在門口撞見某個她根本不願見到的人。
那麽……他呢?
忽有一張臉從姜楠眼前一閃而過,她抓住那道影的尾巴,在一瞬間捕捉到了那抹溫柔淺笑。
他呢,演出散場後他會去哪裏?
姜楠決定往較好些的方向去想,也有一種可能,她會有這份運氣在門口與秦嘉遇再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