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

我很慶幸,遇見了這麽一群朋友。自從上次周六的聚會後,我們每周都會在陳林川家聚一次。大家分組輪流做飯。那倆對小情侶被大家默認組了隊,于是乎,和我搭檔的便是陳林川。沒過多久就放了寒假,放假的第一天,大夥就一起組織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去的地方離長宜不遠,就在隔壁市的江川山。東南丘陵地勢起起伏伏,群起的小山中,數江川山的日出日落最惹人喜愛。

我還記得看日出的那天早上我們起的很早,一走出民宿,我們就聽見了民宿老板音響裏播放的李健版本的《傳奇》。這下,氛圍到位了。我和陳林川旁邊的那兩對CP開始“你侬我侬”起來。

我不想當個“250瓦”的大電燈泡,我猜陳林川也不想,我們倆自覺地站到一邊去了。山上的清晨溫度比較低,盡管我穿了件特別厚的羽絨服,但雙手依舊環抱在身前。陳林川穿了件沖鋒衣,為了抵風,他把拉鏈拉到了最上面。

除了老板播放的音樂,周遭就只剩下了人們小聲交談的聲音。

在人數不算太多的人群中,我和陳林川也不例外。

“昨晚電影看完,一回房間我就睡着了。”

“我也是。”我說。

昨晚,紀雨林他們一行四人在訂的民宿的會客廳裏打游戲,而我和陳林川,則在餐廳裏看電影。我們先前曾聊到都想再看一遍《愛在黎明破曉前》,于是,我們毫不猶豫就選擇的這部電影。

“昨晚看的時候确實和先前看有不一樣的感受。”我說,“最明顯的,更有耐心了。”

“這話不假。”陳林川說,“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的時候,開場那倆德語吵架給我整蒙了。”

我笑了笑,我對開頭的那兩段德語吵架也印象深刻極了。

“後來男女主說英語的時候,我瞬間感覺到一陣熟悉。”

“我明白你這種感覺。”我說,“就好比你在一堆英語中,突然看到了中文。”

“很貼切。”陳林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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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黎明破曉前》的劇情發展我們都記得,于是昨晚我們邊看着電影邊聊着天。我記得我問陳林川,他覺得什麽是“愛”。

陳林川說,是眼前縱使有一段懸崖,但也覺得那不是峭壁;是行走在一片沙漠上,突然感受到了綠洲環繞的氣息;或許是一片荒原上,出現了肆意生長的野草,任憑風吹日曬,就是磨不滅它。

陳林川說完,便問了問我同樣的問題。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只是就着電影的氛圍基調随口一問,我心裏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麽,或者是如何去找到這個答案。

于是,我對陳林川說了句“讓我想想”,我說以後告訴他。

他便沒繼續追問下去了。

我們看完電影各自回到房間後,我躺在床上仔細思慮了這個問題,在某一個瞬間,我似乎明白了答案是什麽。所以,我打算早上起了床,再和陳林川交流交流。

朝陽破曉還需再等一會,微風撫過臉龐時帶來了新的旋律。不知道再什麽時候,老板把音樂換成了譚維維的《敕勒歌》,在聽到鋼琴聲的那一秒,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陳林川。

那一秒,陳林川也剛好看向我。

“好巧。”他說。

我笑了笑,“你還記得昨晚的問題嗎?”

“當然。”陳林川說,“你想好了?”

“昨晚确實好好想了想。”我停頓了一下,“即使天色向晚,我也不願離你而去。”

陳林川聽完後,沒有立刻說話,似乎是“半晌”過了,他才“嗯”了一句,說,“确實如此。”

那句“即使天色向晚,我也不願離你而去”是我當下的回答,人在所處的階段不同,對問題的答案也就會較先前的答案出現偏差。我不确定我未來對待這個問題會是怎麽想,也許到了以後,這個問題對于我來說,将又會變成一個沒有答案且可以思慮的事情。

我和陳林川第一次按下合照的快門,是在江川山看日出。那時,正好是晨光破雲而出的時分。許澤用拍立得給我們拍了兩張,我和陳林川可以一人分得一張極具氛圍感的照片。

返程的路上,我聽着歌睡着了。我夢見那天在江川山上看日出的時刻,我似乎要對陳林川說什麽,但我一直說不出口,也看不清他。當夢裏的我準備好心理時,我猛然一醒。睡眼朦胧裏,我看着一旁陳林川的手中似乎拿着一張類似紙一樣的東西,當他把手心的東西放到衛衣口袋裏的時刻,我才發現,方才他手中的是我們的合照。

路程有些許颠簸,我完全醒來的時候,坐在左側的陳林川已經靠在車窗玻璃上睡着了。

到達長宜是在下午兩點一刻左右,陳林深和許澤需要用車去市體育館,于是,我們一行幾人在學校門口說了再見。我也是在這時才知道,陳林川回去也需要乘坐地鐵六號線。去地鐵站的路上,我們看時間還早,便商量着在路上随便走走。突發奇想的,我看了看日期,高中生們應該還沒放假,于是,我向陳林川提議要不要回趟執禮附中。

陳林川毫不猶豫地應聲下來,接着,我們倆朝附中的方向走去。

門口的門禁還保留着我們的“face信息”,進入時,閘機的屏幕上顯示的是畢業生的标記。

執禮附中還是原先的舊樣子。

其實距離我們離校也不過半年,我這麽一句話,倒有點像是在裝作一個離開了學校很久的人,回來之後發出了必定要的感慨。

陳林川把耳機分給了我一半,裏面正放着林憶蓮的《至少還有你》。我們走在校門口通往第一教學樓的那條柏油馬路上,還沒到下課時間,我們打算先在學校裏随便走走。

我們路過了第一教學樓與第二教學樓之間的連廊,走在那棵盛大的松樹下;我們去了趟小賣部,買了兩根烤腸和兩杯“執禮牌”奶茶;當我們走到未名湖時,耳機裏的歌曲已經變成了那首下雪天必備的《Stay With Me》了。

我們在未名湖畔吹了吹風,然後去操場上散步靜候下課鈴聲響起。

先前聊天我才知道,我們倆高三時的文綜科目老師是相同的。而巧的是,這三位老師在帶完我們之後,留在了高三繼續帶學生。

我們到辦公室的時候,三位老師剛好都在。在與各位老師聊天敘舊的時刻,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種“上一屆學生”的那種感覺。

如果不是這次聊天,我都不知道陳林川是藝術生裏面的第一,不論是文化課還是專業課。甚至,他的文化成績在純文化生裏面可以排前百分之二十。

歷史老師在聊天中提醒了我,當時高二第一學期期末頒獎的時候,歷史單科第一有兩位,除了我之外,另一位就是陳林川。

但我對當時的情況全然不記得,我聽完歷史老師的話,疑惑的看了看旁邊的陳林川。

陳林川說那天他沒來,有事請假了。

難怪。

與三位老師道別,我們打算去找主科老師們。政治老師告訴我們,主科老師們帶的都是高一,他們已經放假了。

既然如此,我們便打算回去了。

出校門之前,我們注意到校史館翻新了。忍不住好奇心,我們倆決定在離校前進去看看。

校史館翻新後增添了許多照片和文章,我們倆在門口的歷任幹部任職名單的第一頁就看見了對方的名字。往後走的第一張照片,就是出自陳林川的相機,緊接着,我注意到那照片一旁的報道文字結尾的作者名字正是我的。我努力回想這段文字是什麽時候寫的,才發覺到那是我高一剛入宣傳部時的第一篇報道。

陳林川指了指牆上照片和文字旁我倆的名字,看了看我,眼中似乎透露着一絲絲不可置信。

“我們倆,高一的時候就有交集了?”

“我也是才發現。”我說。

而越往後走,我們發現交集越發的多了起來,冥冥之中,我們配合了很多次。

“我應該那時多看看學校官網的文章。”陳林川說,“說不定,我們倆早就可以認識了。”

“我也覺得我當時應該多看看官網的。”我說,“只不過,我一般寫了這種報道類型的官文我都不怎麽管,寫了就寫了。”

“一樣。”陳林川說,“為學校活動晚會攝影後的作品,交給學校後,我也不會去再管。”

這一點,我們很像。也正是因為這個“像”,才造就了我們在無數次巧合中錯過了彼此。

去地鐵六號線的路上,我把耳機還給了陳林川。

聽得耳朵有點疼了。

“你相信一件事嗎?”陳林川突然問我。

“什麽事?”

“如果兩個人存在緣分,無論如何,經過多少次兜兜轉轉,他們總會遇見。即使這輩子沒有,那下輩子,下下輩子。”

“是信的。”我說,“不過,照這個邏輯,會不會存在一種情況?”

“什麽情況?”

“如果他們這輩子遇見了,那下輩子是不是就不會遇見了。”我說。

“怎麽會?”陳林川說,“有緣有分之人定會相見,無論何時。”

“像我們。”

六號線地鐵站站臺上等車的人不算很多,列車“呼嘯”進站,模糊了我們倆映在屏蔽門上的身影。

我比陳林川先兩站下車,到達我下車站之前,陳林川問了我一個問題。

“寒假有空嗎?”

“應該不是很忙。”

“我想,到時候有時間我們可以出來聚一聚什麽的,反正大家都在同一個城市。”

“行。”

列車平穩停靠在了站臺,屏蔽門緩緩開啓。

“那,我下車了。”

“注意安全。”陳林川說,“到家發消息。”

“好。”

走出車廂來到站臺,我并沒有很快離去。我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車廂。陳林川看到我看向他,便朝我揮了揮手說再見。

我回應着他。

我還是沒有離開。

直到屏蔽門關上,我隔着玻璃再次朝他揮了揮手。

他也再次回應了我。

列車向前駛離了站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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