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3
我和陳林川漫步在路上,慢慢悠悠的,似是時間同我們的步調一般悠長了下來。
“我發現你的曲風很多樣啊。”我說。
“我還能有不一樣的。”他看向了我。
“例如?”
“所以暫時将你眼睛閉了起來,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
伍佰老師這首《Last Dance》的第一句詞從陳林川那唱出來,我就有點忍不住笑意了。他倒是真的閉上了眼睛,把手做出握着話筒的手勢擺在臉前,邊唱邊露出一副沉醉其中的神情。
“看路看路。”我叫住了他,“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什麽時候。”
他放下了剛才一展歌喉時的姿勢,繼續在我旁邊走着,“不記得了,小時候肯定聽過,而且印象比較深,只記得那人一直在唱‘你給的愛——愛,無助的等——待——’,我還在想這人怎麽唱得這麽……悠揚?不對,不能用這個詞,用‘特別’這個詞會好點。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歌名。”
“肯定是你爸給你放的車載音樂。”
“可能吧。後來第二次清清楚楚聽到這首歌的時,我就知道了名字叫做《Last Dance》,還知道了唱這首歌的歌手名字叫做伍佰。哦對,第二次聽這首歌是在看一部名叫《想見你》的臺劇,不知道你看過沒?”
“當然看過,剛出來的時候我還在等更新。”我說,“你是不知道,裏面有幾個畫面我看了晚上都有點不敢睡覺。詳細的我就不多說了,以免回想起來又做惡夢。”我停頓了一下,“電影版你看過了嗎?”
“零零散散地看了一些,沒完整的看過,打算找個時間去看。”
“我也是。”
“‘愛在’三部曲看完了沒?”
“午夜降臨時還沒看,前兩部都看過了,不過就目前來說,我最喜歡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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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了,一樣。而且,最近還重溫了第一部。”
“你對這種相遇怎麽看?”
陳林川停頓了一會,随後說,“至少放到現在不行,謹慎為好。不過,電影往往不就是藝術化加工比較濃厚嗎。旅途中的遇見,經過一晚的聊天,當然,這在別人眼中可能是兩個話痨碰到了一起,但他們給彼此留下了,算是刻骨銘心的記憶吧。”
“認同。不過,對于這部電影來講,我喜歡裏面的臺詞。比方說第一部裏,傑西坐在一個欄杆上,賽琳娜站在他面前的這段對話——等到明早,我們又要面對世俗生活了對吧;但現在,我想你應該拿出一只玻璃鞋,看看它合不合腳;它會合腳的。”
“你都背下來了。”
“大差不差就是這個意思吧。”我記不清自己有沒有記錯,事實證明,後來我找尋電影截屏時,我才知道,自己的确沒有記錯一個字。
“或許,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麽?”
“如果命中注定我們不能在一起,我的生命仍将依戀在你身邊,直到夕陽垂暮,天色向晚。”
“聽過。”我說,“彼特拉克的,對吧。”
“是。”陳林川說,“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是在高三的歷史課上。然後我就去買了彼特拉克的《歌集》去看。”
“從小就看情詩?”我停頓了一下說,“巧了。”
“什麽巧了?”
“什麽都巧了。”
“你是說聽過這句話也是在歷史課,還是你也買了《歌集》?”
“注意啊。”我說,“是高三的歷史課和買了《歌集》去看。”
“哦。”
話音剛剛落下,一段電話鈴聲就打斷了我們的話語。一接通,是我料想中的快遞。我本想讓他放在驿站,結果說東西太多不好寄存。我忽然想到,可能是編輯給我寄的簽名扉頁到了,我下意識決定現在就去拿。
“我有個比較急的快遞寄到學校了,可能得現在去拿,麻煩你幫我和紀雨林他們說一聲,我得先回去一趟。”
“走啊,開車去。”陳林川說,“我直接給我哥發個消息說一聲。”
“也行。”我想着,有交通工具總歸是快一點,“那我給林林打個電話。”
辛虧我來了驿站,編輯這次寄來的箱子不少,看來是需要補簽很多數量。
又要加班加點了。
我們找驿站老板接了個拖車,我和陳林川把箱子從快遞車裏搬了出來。
“東西有點多,麻煩了。”
“不妨事。”
“你什麽時候考的駕照?”
“高考完第二天就去了,暑假除了出去玩一趟就是練車和陪我哥打羽毛球。”陳林川說,“不過我是屬于運氣還不錯得那種,沒挂科。”
“天賦。”
“倒也沒有,那時候幾乎天天去練。”陳林川說,“平常休息得時候都會做些什麽?”
“看電影,看劇,看書。”我把手指了指拖車上的快遞,“還有就是關于這些。”
陳林川一臉疑惑的看向我,于是,我向他解釋說,“我喜歡寫作,平常在網上發發小說什麽的。幸運的時候,被編輯看中了就走各種合同,這不,這些箱子裏裝滿了扉頁紙,都是下一本小說出版時書上的簽名。”
“原來不只是鋼琴彈得好,還是個隐藏的作家?”
我笑了兩聲。
我們依然走得很慢很慢,悠步在學校的柏油馬路上。到達女生宿舍時,我把箱子搬了上去,陳林川在樓下等我。等我搬完最後一個箱子下來時,他已經拿着水在宿舍門口的樹下等我了。
他把水遞給了我。
“辛苦了。”
“沒事。”我喝了一口水,“為了喜歡的事情,不能說是辛苦。”
那天後來,陳林深打來電話,說他們幾個一起去訓練場去了。陳林川接通陳林深電話的時候,我正好也收到了紀雨林發來的消息。
“這下好了,只剩下我們倆了。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陳林川問我。
“不知道,讓我想想。”
我忽然覺得手癢,有種想彈琴的感覺,還沒等我開口陳林川問我,“要不要去趟藝術院逛逛?”
正合我意,我一口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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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琴房空落落的,夕陽光顧窗臺,産生丁達爾效應的斜陽光束照在琴鍵上。我們走進一間琴房,我往窗外望了望,随後回頭看着那架靜谧中的鋼琴。
“現在,能用嗎?”
“當然。”
我坐在了琴前深呼吸了一口氣,随後,替代鋼琴訴說着她的話語。
這是一首我特別喜歡的曲子,每每彈起,我都能夠感覺到遼遠,心曠,仿佛那敕勒川草原就在我的腳下,我的眼前。
我彈完一小段停了下來,陳林川就說,“敕勒歌?”
“你知道?”
“當然。”陳林川說,“我父母總會時不時地一起唱這首。”
“對哦,我都差點忘了叔叔是學音樂的了。”
“你繼續彈。”
“怎麽?”我看向他,“你會唱?”
陳林川笑了笑,“說不定呢。”
我從前奏開始彈起,我好像能夠隐隐約約的聽到一段哼唱聲,但是那時我确定陳林川還未開口,那哼唱聲是我心中若有若無的幻象,不是他的音頻。随着旋律的向後走,緊接着我就真真切切地聽見了陳林川哼唱聲音,而這首歌的歌詞卻在我的心裏泛起了漣漪——
“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牽。大漠的孤煙,擁抱落日圓。在天的盡頭,與月亮聊天,篝火映着臉……”
不知道什麽時候,陳林川開始唱詞起來,我也不知道是伴随着歌聲還是怎的,我感覺此刻我閉上眼就仿佛到達了敕勒川草原。一幅天之蒼蒼,風吹草低現牛羊的畫面逐漸在我腦海中鋪展開來。
“情緣你在哪,走馬敕勒川。”
最後一句歌詞結束,我把尾聲彈奏完,才結束了音符在琴鍵上的雀躍。
我看向陳林川說,“你是編導系的嗎?”
“是真的。”
“真的?”
“高一高二的時候确實有學過聲樂,那時候也打算報聲樂的藝考。不過後來,因為一些事情,于是就在高二的第二個學期就改了專業。”
陳林川繼續說,“但後來啊,過了一段時間後,我也沒忘記聲樂的內容,就時不時的自己唱一唱。”
我點了點頭,手指在無意之中撫過白色的琴鍵,動作很輕。我的指尖忽然滑過了陽光的溫度,冬日裏的夕陽是一種溫暖,而不是炙熱發燙。
“我曾經在腦海中想象過這首歌的意境,我試圖勾勒出一幅畫面,可以正好契合音符傳來的悠揚。”我說,“不知道你能否明白我的意思,或者換句話直白點說,我會把《敕勒歌》這首歌浮想成一段故事。”
“可能……”我停頓了一下,“我突然說這麽一句話有些許唐突,但我覺得,當下的光景和時間的慢步,恰好給了我一個契機說出來一段腦海中的思考。”
“我明白這種感覺。”陳林川說,“你別忘了,你面前的這位,是位編導生。”
我笑了笑。
“走吧。”我收拾好鋼琴,“我覺得我們得走了。”
陳林川站在窗口邊望向窗外,“等一等。”
我不明所以,走上前,“怎麽了?”
他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對我說,“再等一等,再過一會,就到了天色向晚的時刻了。”
我笑了一下,“別搞這麽文藝,說人話。”
“我的意思是,一會落日,這裏剛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陳林川說,“所以,我們等一等。”
窗外的天空被夜色的沉幕氤氲着,天色透露出層層漸變,一不注意,天空就會變成深沉的夜空藍。
陳林川的視線一直放向窗外,我轉頭看向他的那一刻,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清清楚楚的看見他。可我不敢将視線放置于此太久,于是,我打算說一句話。
沒等過多的語言組織,我說,“好,那我們等一等,等到夕陽垂暮時。”
陳林川笑了笑。
“你不也挺文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