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影驚心
因寒雨淅瀝,天氣濕冷,鐘粹宮暖閣內早已燃起了炭盆暖爐,剛剛一踏入暖閣內,便感覺一股濃濃的暖意撲面而來。
皇帝仍緊緊擁我在側,他溫潤着問道:“還冷麽?”我微微搖頭,便感到耳邊的攢珠紅石榴金步搖冰冰涼地垂在臉頰上,周身陡然一冷。
他微笑,替我撫開臉頰上冷冰冰的垂珠步搖,又命蘇恒前來端了炭盆到書案前。皇帝領我走到案前,只見案上平鋪一張極大的雪白細軟宣紙,其上并無一絲痕跡,筆墨紙硯都早已準備妥當。
我上前一步,撫了撫案上的宣紙,回眸笑問,“皇上準備寫些什麽?”他從毛筆架上取下一支木杆金端的龍紋毛筆,笑道:“朕的禦筆,決不能随意留下。”
我方如夢初醒,想起曾經阿瑪說過,朝上一些貪官利用皇帝寫過字的紙張去僞造聖旨,從中謀取私利。所以,皇帝寫過字的紙張,若是不準備再用,就只能燒掉,決不能留下。
我抱歉着微微一福身,“是臣妾糊塗。”
他雲淡風輕地微笑,并不放在心上,“既然朕不能寫,不如你來寫?”我錯愕着一怔,本以為是他要一展風采,卻沒想到他竟是要我來寫。
“臣妾字跡拙劣,恐難入皇上之目。”我謙恭着拒絕,因我知道自己若是将字寫得極小,尚可掩蓋力道不足的缺陷,只是他準備了這樣一張極大的宣紙,教我如何将字寫得極小?
他略揚起一側嘴角,笑道,“無妨,卿只管下筆,朕來定奪字跡優劣。”話畢,只将手中的金端龍紋毛筆遞到我手上,再用目光示意我走到案前。
我遲疑着提起手中的毛筆,将心思都凝在筆端,思考着該下筆寫些什麽,忽然想起曾經在凝花閣窗下寫過的“莫失莫忘,君默”幾字。
于是提筆,凝神,下筆,一氣呵成,寫下了“莫失”二字。自己再回頭去細觀,發覺雪白空曠的宣紙上,我寫下的兩個字極為歪斜乏力,難以入目。
我漸漸收起筆端,躊躇地不願再寫,只覺得自己的字跡糟蹋了如此上好的宣紙。
我望向身後的皇帝,發覺他正笑意濃濃地望着略有些窘迫的我,他早已察覺我的情緒,并不多言,與我相視一笑,便上前一步,從身後緊緊握住我拿筆的手,“朕和你一起寫完。”
我瞬時感覺臉頰上一陣灼熱,心中也頓時慌亂了起來。這感覺,為何從前與漣笙相處時從未有過?
我一動未動,任他緊緊握住我的右手,手中緊握着的筆端随着他的左右,在宣紙上如同行雲流水,後續寫下“莫忘”二字。
我心中傾時感動,“他竟知道我要寫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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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我手中取下毛筆,搭在一旁的硯臺上,“如此看來,這四個字豈不是珠聯璧合的?”
我望向寫好的四字,前兩字雖略顯乏力,只是後二字蒼勁有力,俊秀飄逸。前兩字亦有柔和之美,四個字寫在一起,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好看!”我不禁一笑,脫口而出。他望向十分滿足的我,也是暖意一笑。
“只是……皇上禦筆,還是燒掉,會比較妥當吧?”我頗感惋惜地望着案上平鋪着的宣紙,想到我們二人共同寫下的字就要被吞沒在火焰中,心中湧起陣陣不忍。我望了望案前的炭盆,燃得正旺,不時閃出亮紅色的火苗。
皇帝伸手推開壓住宣紙的鎮尺,細細将宣紙卷好,最後仔細地收在了自己腰間的荷包中,他笑道,“這個朕貼身收好,絕不會被別人發現的,你放心。”
感動在傾時間來得格外真實,我伸出手去,緊緊握住他的臂膀,低聲道,“玄烨……謝謝。”
他暖暖而笑,将我擁入懷中,在耳畔低語,“你寫給朕的,怎麽舍得燒掉?”
暖閣中仍是暖意盎然,炭盆中絲絲地響着火苗迸出的聲音,皇帝漸漸用力地将我擁在懷中,誠摯着道,“朕從前騙你,是迫不得已,從此以後,你只管放心地信朕。”我淡淡點頭道,“我信。”
“朕,也會信你所說的一切。”他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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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是三日後,三日裏玄烨并不傳召任何後宮妃嫔,一是因為秀女在前三日裏不可侍寝,二是因為皇後在病中,他日日都會親自去看望,雖不久留,卻也不會再去別人宮裏。
宮中流言紛紛,各宮都在猜測着,誰會是最先得到皇帝青睐的新晉秀女。
有人猜測會是儲秀宮惠貴人,因其是納蘭明珠選送入宮的妃嫔,納蘭明珠是當朝一品,就算皇帝并不真心喜歡納蘭芷珠,也會給明珠一二分薄面。
也有人猜測是長春宮的宜常在,因為她是溫僖貴妃的姐姐、遏必隆的女兒,雖是庶出,到底也是鈕祜祿家族的女兒。
還有人猜測會是我,因為秀女入宮已是三天,除了皇後的坤寧宮,皇帝只來過鐘粹宮。
我倚在榻上,手裏有意無意地翻着一本詩經,垂首聽着躬身侍立的純風給我講着這兩日宮中人的猜測。
聽至一半,我忽地合上書,将其放在茶案上,望一望窗外的夕陽漸斜,留下一道火紅的光輝,忽而興致大發,問道,“純風,我也有好幾日沒見過常安了吧?等太陽落了山,他也該出宮回府了,咱們去等等他吧!”
純風滿面猶豫,一副捉摸不透的神情,問道,“小主,別人這會兒都準備萬歲爺傳召呢,您怎麽還出去見常安?”
我微微一笑,輕輕拍着純風的肩膀,笑道,“後宮妃嫔一是用來綿延皇家血脈的,二是為了籠絡朝上大臣。我想,今日侍寝的,必定會是納蘭芷珠了。”
納蘭明珠如今在朝上頗得聖心,身居一品大員之位,舉足輕重,如今納蘭家選送的女兒入宮,皇帝一定會給納蘭明珠薄面的。
純風沒有參透我的意思,仍蹙着眉搖頭,“可奴婢覺得,今晚皇上肯定會傳召小主您的啊……”
我不語,只是起身,摘下頭上繁冗的發簪與珠花,搭了純風的手,提了一只燈籠,緩緩走出鐘粹宮去。
長街之上明晃晃亮如白晝,金頂之下懸挂着無數大紅燈籠,更襯得金頂之下的紅牆紅如天邊的夕陽。我與純風站在常安每日出宮必須經過的貞順門內,直到夕陽西下,天色黛黑墨重後,仍未遇見常安。
晚間的風很涼,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的确如是。如今入了秋,白日裏也沒有以前那般燥熱,晚間起風後,更讓人覺得涼意徹骨。
我呼出一口氣,白霧團團而散,我搓了搓手掌,試圖使自己暖和起來。
純風取下臂上挂着的鬥篷,為我披在身後,她動作有些遲疑,也不像以前一樣願意與我交談,我發覺她的異樣,便問道,“有心事?”
她錯愕了一刻,而後道,“小主好像更喜歡安少爺。”
所謂“更喜歡”,無非是純風拿常安與常平作比較,她與常平兩情相悅,自然希望我更倚重常平,如此她也可以更多地與常平見面。
我笑問,“何以見得?”
純風扶住了我的手,答道,“小主去哪兒都喜歡帶上安少爺,幾日不見安少爺,便思念得緊。”
我回眸看了看諾諾而答的純風,她從小服侍我,我與她絕無任何嫌隙,如今入宮,我更不會因為我本就一視同仁的兩位弟弟而與她心生隔閡。
“純風,你心裏念着常平,我都知道。入宮前一日,我早已與額娘商榷好,日後讓你出宮,與平弟完婚。”
我語氣中無一絲激揚,只是淡淡述來。因為在我看來,純風的事情和我家人的事情同樣重要,都是我的分內之事。
純風愣在原地不敢出聲,面上卻早已掩蓋不住驚喜之情,她陡然跪倒,哽咽道,“奴婢永遠記得小主的大恩大德……以後也一定盡心侍奉大人和夫人!”
“起來吧。”我去扶了她起來,心中不禁淡淡羨慕起純風,她在宮中的日子,終究是有盼頭的,仍可以期待未來天高海闊的生活。
半柱香的功夫,遠處終于有了亮光,常安提着燈籠,一個人健步走來。黑暗中,我向他揮手示意,口中低低喊道,“安弟!”
宮中人人都叫他“安少”,就算是我,在人前也只能喚他一聲“安少”,而不是一聲弟弟。
常安一聽便知是我,便忙朝着我手中燈籠亮着的地方趕來。見我後他只問道,“長姐今晚怎麽還出來?皇上今晚會……”
我擡手打斷常安,只是問他,“安弟,家裏可好麽?”常安點頭,“長姐放心,一切都好,只是……”
“怎麽了?”我心中一陣緊張,只怕家中有何異樣。常安蹙着眉,歪頭思慮,說道,“印夕是老實了,只是這幾日漣笙總在晚上來找我,問我宮中禦林軍守衛情況,我實在不明白為何?”
我也不禁微一蹙眉,漣笙并無官職,也從未入過皇宮,為何突然問起宮中守衛情況?難道……?!
我只感覺晴天霹靂一般,不禁一把緊緊抓住常安的領口,問道:“那你,告訴他了麽?”
常安不知所措地點點頭,“我以為他就是好奇,就給他講了講……長姐為何……”
我一把松開常安,向後退了兩步,卻被純風一把扶住,純風焦急着問道,“小主,您怎麽了?又想起漣笙少爺難過了麽?”
我忽地轉向純風,将她推遠,口中吩咐道,“純風,你快…你快去儲秀宮,告訴惠貴人…今日一定稱病,不能…不能去乾清宮!快去!”
純風雖不明發生了什麽,卻對我的吩咐言聽計從,瞬時跑了出去。
常安一把攙扶住我,我才漸漸冷靜,常安問道:“長姐,我做錯什麽了麽?”我領着常安向回走着,“你沒有,或許只是我多心而已,但還是小心為好,純風不在,你陪我回鐘粹宮吧。”
常安才放下心來,忽然笑道:“長姐,家中有喜事,方才竟忘了說!大哥已被太醫院選中,一月後也就會入宮為醫了,以後你我姐弟三人在宮中也可以見面了!”
我笑着點點頭,以後常平入宮,的确會是我的幫手。只是家中兄弟,時至今日,終于都被牽扯入宮了……
夜間的紫禁城寂靜得無一絲聲息,人們都在這寒冷的秋夜裏早早睡去,或是守在暖爐旁的燈下讀書,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有閑情雅致出來散步。只是這樣的寂靜黑夜,反而是那些別有居心的人們的最佳時機。
忽然遠處長街上傳來一陣達達的馬蹄聲,打破了沉寂的夜。
我望向遠處的長街,隐約看到燈籠的光下,一輛彩綢裝飾的馬車經過。常安在我身側道:“那就是載着侍寝妃嫔的沐恩辇,看來皇上已經翻過牌子了……”
常安或許以為會因此而刺痛我,便住了口中的話,片刻後也不禁奇怪,還是脫口問道,“我每日守在皇上身邊,他有時候向我問起長姐喜歡什麽,除此以外,很少見他提及後宮,沒想到第一日呈寵的竟不是長姐。”
我不語,只是漸漸向鐘粹宮走着,沐恩辇來的方向正是儲秀宮的方向,只是儲秀宮中還住着馬佳雲妞——榮答應,所以我只能期望着那人并不是芷珠。
我也期盼着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盼望着漣笙問起宮中守衛情況真的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行至鐘粹宮外的鐘粹門前,常安便駐了足,道:“長姐,進去吧,我不能再進去了,我就在這裏目送長姐吧。”而後拱手行禮與我告別,我連忙上前扶起他,“你我姐弟不要再這麽客氣,日後,你我有的是機會可以再見。”
常安用力點頭,我便微微向他而笑,漸漸走進鐘粹門去。
蘇恒上前來開了門,迎了我進去。門未大開之時,我便聽到漸行漸遠的沐恩辇那邊傳來一陣慌亂的驚呼聲——
“保護小主!”
“有刺客——!!”
“抓刺客——!!”
我只覺頂上猶如晴天霹靂,難道我的擔心,竟是真的?!常安也聽到了沐恩辇旁傳來的呼救,自然會去看個究竟,不由分說之時,常安早已高高躍起,向沐恩辇那邊飛奔而去。
“常安!”我驚慌地追了上去,只感覺耳畔的冷風呼呼吹過。
常安的身手武功自然會在漣笙之上,若是漣笙被他親手抓住……後果不堪設想。
對側的長街上,四名內監已被打倒在地,苦苦哀求,其狀慘不忍睹。四名內監并無性命之憂,見到常安前來,便上前來抓住常安衣角,大喊:“安少!抓刺客啊!他擄走了惠貴人小主!”
我周身一顫,絕望地望着眼前的常安與四名內監,火光中,常安的身影竟是那樣長,淚眼朦胧間,我竟已看不清常安的模樣。
我到底該不該去阻攔常安?不阻攔才是正确的選擇,只是那樣,漣笙絕無生還的希望……若是阻攔,宮中人人都會起疑心,甚至會懷疑我與刺客是同謀。
常安不等我思慮周祥,早已飛身前去追趕,萬急之下,我也只能抛開所有猶豫,飛奔着追在常安身後,高喊:“常安!你等等!”
常安并未聽到我的呼喚,仍舊風一般地追趕着刺客。
我身後很快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我回首去望,發覺是宮中的禁軍前來圍追刺客,他們手中高舉着火把,将夜間的長街點如白晝,寂靜的夜,很快就變得沸反盈天。
刺客身上扛着惠貴人,漸漸疲憊不支,再加上甩不開身後的常安,最終只能摔倒在長街之上。
我早已無力再追,只是這最後能救下漣笙與芷珠的關頭,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倒下,最終趕上了常安與那摔倒在牆邊的刺客。
常安飛身而上,将那刺客反手擒拿,從那刺客痛苦的叫聲中,我已确認,那人就是漣笙無疑。
我們身後的火把光亮越來越近,若是禁軍趕來,漣笙絕對不可能再有機會脫身。寒冷的夜,從額上到指尖,我身上早已布滿了汗珠。
此時此刻,再無時間讓我去猶豫顧慮,我上前一步,一把扯下刺客面上的黑布,常安看清刺客的眉目後,驚得松開了手,驚問:“漣笙?!怎麽會是你!”
我拉開鉗制住漣笙的常安,陡然跪倒在他面前,哽咽着央求:“常安,就算是我完顏霏求你,放了他吧!他從未想過傷人!你是我的弟弟,你該知道他心裏的苦……”
常安眼光晶瑩,眼中含着幾絲淚光,聲音中竟也有幾分哽咽,他漸漸放開漣笙,忽地将他遠遠推開,忍痛高喊:“快走!別等我後悔!”
漣笙站在遠處不肯挪動,“我走了,芷珠怎麽辦!”
我自始至終不肯與他交談一句,不僅是因為我需要避嫌,更因為我心中有憤,有恨。只是此時,我迫不得已地望向他的方向,大喊,“你以為我會棄她不顧嗎!你若還聽我一句,快走!”
漣笙望着遠處越逼越近的禁軍,終于漸漸放開了腳下的步子,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移步蹲下,扶起了昏沉沉的惠貴人,伏在她耳邊低聲囑咐道:“你不用答話,只需要裝作昏迷就好。”
若是被別人發現,惠貴人是配合漣笙劫走自己的,她一定會被後宮中其他妃嫔以此來诟病陷害,所以她必須裝作昏迷,并不知曉方才發生的一切。
惠貴人移動之時,我忽然發現地上落着一塊白色的巾絹,以為只是惠貴人身上的巾絹,便伸手去撿,卻發現是我做給漣笙的那塊繡着“漣笙”二字的巾絹!
“決不能被人發現……”我慌亂地自言着,忙亂地将巾絹收在自己的袖中。
我慌忙拉過常安,道:“若有人問起,你只需說那人武功在你之上!”只有這樣說,那些人才不敢追上前去。
不等常安答話,後方趕來的禁軍終于追來,領頭的是個健碩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持着火把,照亮了我們三人面前的一片黑暗,而後微微行禮,“見過二位小主。”
他欲要揮手示意身後的禁軍繼續追去,卻被常安一把攔下,“陳将軍!那人武功在我之上,不要叫禁軍兄弟們白白去送命!更何況他并未傷人,放下惠貴人已逃走了!”
那中年男子冷笑,“京城中人人都說安少膽識過人,如今看來,卻是如此膽小如鼠之輩!我陳廣庭為禁軍将軍十載,還未見過像你這樣畏首畏尾的禦前侍衛!”
陳廣庭……原來禁軍将軍就是陳情的父親!
常安語塞,不知該如何應對,我疏忽起身,攔下陳廣庭,道:“将軍,窮寇莫追!那人是京城中猖獗已久的大盜,他只為竊寶,從不傷人!想來是惠貴人誓死不從,才會被他擄走,如今他已逃走,為惠貴人和安少醫治才是最要緊的!”
“哦?這位是哪宮小主?”陳廣庭不屑地瞥過我的面頰,“真是稀奇,連小主都來追刺客了?”
人群中發出一陣譏諷的笑聲。
“皇上駕到——”萬分緊要關頭,皇帝忽然來至此處,于我來說,定要把握住此次良機。
“參見皇上!”衆人齊跪,口中見禮。
李德全和常安為皇帝擋開圍在人前的禁軍,皇帝健步而來,見我滿面灰塵地站在人中,忽然大怒:“常安!陳廣庭!你們作何解釋!”
常安不語,陳廣庭也不敢作答,我只能忍痛叩首答話:“回皇上!臣妾聽聞沐恩辇處有呼救聲,就同安少一起來看,誰知竟是刺客擄走了惠貴人!那刺客武功在安少之上,安少為保護臣妾與昏迷的惠貴人,已經負了傷……”
“皇上!不知為何,安少和這位小主想盡一切方法,試圖攔下臣派禁軍去追那刺客……”陳廣庭方開口,就已被常安打斷,“皇上,那人與臣交過手,他武功奇絕,禁軍準備未足,只怕會傷亡慘重!”
玄烨立在原地并不作聲,目光審視着望着衆人,半晌後終于冷靜開口道:“宣太醫為純貴人、惠貴人醫治。常安護駕有功,升為禦林軍統領。朕命你,即刻領禦林軍,同陳廣庭的禁軍合力,抓捕刺客!”
“是!”常安領命,與陳廣庭一同領着身後浩浩蕩蕩的人馬消失在了長街上。
衆人散去,玄烨扶我起身,道:“回宮去歇着吧。”我淡淡點頭,望了望仍昏在牆邊的惠貴人,他又道:“朕派人送她回去,你…今晚還出來,是不是已經猜到朕不會傳召你了?你能理解朕的苦衷麽……”
他的聲音越壓越低,直至最後,令我聽不真切。眼眶中早已噙滿了淚水,玄烨,你如此在乎我的感受,而我卻如此步步為營地騙了你!我伏在他的胸膛,放聲大哭,虧欠之意盡在那聲聲的哭泣中,“你信我麽?”
他緊緊環我入懷,“朕說過,信你說的一切。”他的心疼之意已是溢于言表,“好了,都過去了……”那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心安與托付,在他懷中,方才的驚險仿佛早已煙消雲散。
我多希望,我可以真心真意地對待這個安慰我不安的男人,只是面對情義兩難,縱使我恨漣笙做了如此愚蠢的決定,我仍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紫禁城中的風很冷,坐在轎辇之上,沿着我一路追來的長街向回而行,方才的驚險種種亦如雲煙而散,我知道禁軍與禦林軍不會找到漣笙,他早已離去。只是,我欺騙了玄烨,他卻對我一片信任……
“對不起,玄烨,就讓我以後好好去彌補你吧……”我緊緊撚着手中漣笙落下的巾絹,多麽希望我從未與漣笙有過任何瓜葛,只是一切只能是幻想。
我疲倦地合起雙眼,淚珠便順着臉頰滴滴而落,打濕那塊繡着“漣笙”二字的巾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