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君難讀懂妾心意

“褫奪赫舍裏芳儀封號及一切俸祿,貶為末位答應。”我直直凝望着癱坐在地上的赫舍裏芳儀,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我緩緩彎下身去,用手指托起她的下颚來,使她必須望向我的笑容。

“本宮念在你懷有龍嗣的份上,準許你在生下皇子前暫住坤寧宮,待你生下皇子後,獨自搬離坤寧宮,至南群房思過。”

我不慌不忙地說完,赫舍裏芳儀已幾近瘋狂,對我怒吼道,

“完顏霏!你又算什麽東西?!本宮自入宮來便是至高無上的皇後!本宮的祖父是皇上身邊最早的輔政大臣,你與本宮相比又能算得了什麽?你有什麽權力褫奪本宮的封號?”

我不動聲色地一笑,俯視于她,反問道,“你既然如此不把本宮放在眼裏,當初又何苦費盡心力鏟除本宮及家人?如今你這樣說來,你豈非自欺欺人?”

赫舍裏芳儀仍不肯放手,抓住我的衣袖繼續吼道,“就算時到今日,我阿瑪的地位與權勢仍在你阿瑪之上!本宮雖沒能将你們徹底鏟除,可本宮已将你的家族重創,就算本宮今日一時被你踩在腳下,你也再不會像從前一樣得皇上的歡心了。”

赫舍裏芳儀說至此處,忽然森冷地笑起來,繼續對我道,

“本宮知道你在宮外時有多悲慘,知道你有多麽思念皇上,知道你沒了孩子有多麽痛苦,完顏霏,可是道麽?在你沒了孩子的時候,皇上正擁舒妃入懷,商議着皇子的名字,你看看如今,皇上更是百般寵愛舒妃的女兒,看着這一切,再想想你失去的孩子,你傷心麽?”

赫舍裏芳儀緩緩站起身來,向我步步逼來,“完顏霏,就算你贏了本宮,你仍舊是手下敗将,你輸得一敗塗地,如今的你,除了最後一點皇貴妃可憐的自尊,你什麽都沒有。”

我竟未想到,今時今日最知我心事的人,竟是赫舍裏芳儀。她所有的話都是我心最深處的傷疤。

在我失去了孩子的時候,玄烨又在做什麽?如今的他明知道我剛剛失了孩子,卻百般寵愛着舒妃的孩子,甚至叫所有人都明曉他對女兒的愛。

赫舍裏芳儀說的沒錯,就算贏了她又能如何?我終究輸給了舒妃,我輸得一塌糊塗,我曾最珍視的,最在乎的,如今都沒有了。

而我卻沒有展露絲毫的悲傷與痛苦,我仍舊聲色不動地站在人前,榮妃此時撲上前來,跪倒在我的腳邊,哭喊道,“皇貴妃娘娘,求您饒恕嫔妾吧!嫔妾是被皇後…不,是赫舍裏氏蠱惑的!求娘娘…”

我極厭惡地掃視過榮妃的臉,自始至終一直是她與我作對,無論是從前的溫僖貴妃,還是如今的皇後,都是馬佳氏在背後為她們出謀劃策。

我絲毫不留情面地傳話給李德全道,“褫奪馬佳氏‘榮’字封號,貶黜馬佳氏為戴罪庶人,罰至辛者庫浣衣,沒有本宮允許,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違反者本宮必将重罰,絕不留情面。”

我話音剛落,宮內一衆後宮妃嫔已跪倒一片,遠遠望去,如似望不到盡頭,她們皆颔首應道,“嫔妾等必當謹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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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衆人已漸漸散去,我方緩緩步出坤寧宮去,望着被內監侍衛拖拽出坤寧宮的馬佳氏,心中卻未有一絲憐憫。

我欲要踏出坤寧宮的殿門,卻聽赫舍裏氏追至我身後忽然高喊一聲,“完顏霏!我和你一模一樣!我們都是皇上籠絡權臣的工具!”

我聞聲驀地擡起頭來,迎着殿外一陣陣凜冽的風,并未回頭,拾起自己的步子繼續踏出大殿,只留下一句話道,“本宮與你,從來都不一樣。”

待我走出坤寧宮正殿後,奉玄烨之命留在坤寧宮內的侍衛立即去封鎖了赫舍裏氏居住的宮室,我停留于坤寧宮的庭院中,揮一揮手示意純風。

純風即刻領會,對坤寧宮中一衆宮女太監招呼道,“你們都過來!皇貴妃娘娘有話跟你們說。”

以戴星為首的宮女太監很快圍攏了過來,而此時的戴星對我再不是方才那般目中無人的模樣,她唯唯諾諾地跪在最前,我輕瞥她一眼,上前走了一步,問衆人道,

“今日赫舍裏氏落難,本宮想問你們,有誰還願意再跟着她麽?若有不願意再跟随她的,本宮可為你們安排去處。”

我淺淺淡淡的微笑凝在臉上,我眼前一片跪倒的宮女太監開始議論紛紛,直到純風咳嗽示意,他們才停下七嘴八舌的議論。

幾個跪在後排的太監宮女緩緩站了出來,跪在我面前道,“回皇貴妃娘娘的話,奴才們跟着赫舍裏氏久了,如今…想繼續跟着她,還望娘娘成全!”

我淡然一笑,微微點了點頭,卻沒有回應,只是繼續問道,“其他人呢?還有願意繼續跟着她的麽?”

此時方才對我言語不敬的戴星忽然跪着向前挪了兩步,對我叩首道,“皇貴妃娘娘,奴婢再不願跟着赫舍裏氏了!奴婢願為娘娘效勞,還望娘娘能收留奴婢!”

我一側的嘴角微微一揚,伸出手去對她道,“姑姑請起。”而後擡首問其餘幾個人道,“你們呢?”

那些人目光狡猾地互相望了望,點頭示意後即刻向我回話道,“回娘娘的話!奴才們也不願意跟着赫舍裏氏了,還請娘娘能收留我們!”

我點點一頭,舒展開眉間緊蹙的結,向前踱了幾步,高聲道,“凡是願意繼續留在坤寧宮的,本宮允許你們繼續跟随赫舍裏氏,每月銀錢依舊由內務府分發。”

那些願意跟随赫舍裏氏的奴才們叩首謝了恩,其餘的人在一旁期盼着我能收留他們到鐘粹宮當差,我微微笑了笑,繼續緩緩道,“其餘的人,既然不願意再留在坤寧宮了,那就到慎刑司去‘領賞’吧。”

我話音剛落,那些勢利的奴才們立時恐懼地擡起頭來,跪着向前挪着步,望向我喊道,“娘娘!娘娘不是說要為我們安排去處麽?…”

我彎下身去,對着戴星勢利的模樣笑道,“本宮是要為你們安排去處,難道慎刑司這個去處不好麽?”

戴星此時才明白我最初話中的意思,絕望地癱坐在地上,我揮了揮喚來站在一旁的侍衛,吩咐道,“這些個奴才們,将他們趕去慎刑司吧,本宮不想再看到他們。”

“是!”那幾名侍衛得了命,立即将那些背叛舊主的勢利奴才們拖走。

其餘願意留在坤寧宮的宮人們站起身來向我謝恩,道,“奴才們謝皇貴妃大恩!允許奴才們能留在赫舍裏氏身邊,不至于叫她處境太過凄慘……”

我輕聲一笑,安撫那些宮人們不安的情緒道,“你們沒有錯,本宮自然不會遷怒于你們。就算今日赫舍裏氏落難,但她仍懷有龍嗣,身邊更需要熟悉的人伺候,除掉那些懷有異心的奴才們,才是對她腹中龍嗣最好的保護。”

離開坤寧宮時已是晌午時分,當我真正踏出坤寧宮庭院的那一瞬,我只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如釋重負感蔓延上心頭,我家族的所有冤屈與仇恨,終于悉數洗清。

我正這樣想着,不自覺間腳下一傾,純一與純風連忙上前将我扶住,純一擔憂間道,“娘娘定是累了。”

我卻釋然一笑,拍了拍純一的手背道,“我許久沒有這樣輕松過了,許久沒有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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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玄烨已下旨将赫舍裏芳儀的阿瑪索額圖革職查辦,并被圈禁于宗人府中,命專人看守審訊,赫舍裏氏府內一切家眷與下人皆被禁足于府內,不得外出半步。

我感嘆一朝一夕之間的變化,昨日赫舍裏氏還是後宮中最尊榮的皇後,而今日卻淪為了末位的答應,成了階下囚的女兒。

從前被革職查辦的是我的阿瑪,被關押于刑部大牢的“罪犯”是我的家人,而今日就輪到了赫舍裏氏的頭上。

雖已為家族報仇洗冤,我心中除卻如釋重負外卻還有唏噓,感嘆周旋于前朝與後宮的不易,曾何幾時,我們與前朝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有時我忽然想起赫舍裏芳儀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說我與她都是皇帝籠絡權臣的工具,她說我們是一模一樣的。

我隐隐想起入宮前的景象,我并非自願入宮,而是因太皇太後倚信完顏氏,想要籠絡完顏氏才選我入宮的,曾經的玄烨化名為君默,騙我放下了防備,最終将我徹底留在宮中,再也無法回頭。

而後經歷的一切,不過皆是因為當初對君默的錯信,後來的一切痛苦,也不過因為今日對玄烨付出的一片真心。

我想起比我更早入宮的赫舍裏芳儀,不知她是否自願入宮,不知她是不是也經歷過難以排解的痛苦。此時再想她那句“我和你一模一樣”,忽然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我猛然斂回了心神,拍了拍手下的書案,忽然喊道,“純風?純一?你們在哪兒?!”

她們二人聞聲立時推開暖閣的門來回話道,“娘娘怎麽了?”

我忙對她們二人道,“你們派人去坤寧宮看看赫舍裏氏的近況,務必要保全她與腹中孩兒的安全。”

純風着人去了坤寧宮,叫她回來後來回話,而後走進暖閣來問我道,“娘娘這是怎麽了,還是于心不忍麽?”

我用力搖一搖頭,“并非不忍,而是…她腹中的孩兒畢竟是皇上的親骨肉啊。”

純風有一絲哽咽,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對我道,“奴婢說句不該說的,娘娘之前受的苦楚皆是拜皇上所賜!今日娘娘也該明白些了。”

我何嘗不明白,我最清楚我自己的狀況,若能熬過五年無虞已是萬幸。只是有時候,我明知道我和他已沒有了未來,卻還是看不得他受苦。

我也知道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命數不久,又為何要繼續牽絆他,害他将來失去時痛苦呢?

我攥緊了純風的手,摩挲着她的手掌,低聲道,“純風,從前是我連累了你…”

“娘娘不要這樣說,奴婢從小就跟着娘娘,自然是娘娘到哪兒,奴婢就要去哪兒。”

我忙捂了她的最,急聲道,“你當然不可能一直跟着我,我已想好了,為家族報仇後,就讓你與常平完婚,這是我答應你的。”

我知道這是純風期盼了多年的,而此時她卻忽然不忍起來,含着淚光問我道,“娘娘…奴婢走了,娘娘又該怎麽辦?”

我淡笑着搖了搖頭,安撫她道,“不必擔心我,日後你只需要顧常平和你自己便是。”

我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依我如今的身體狀況,若不為身邊的人謀好出路,将來我若不在,又有誰能為他們着想?

我正與純風說着,忽聽路海與杜一進到暖閣前的回廊上來傳話道,“娘娘,惠嫔小主來了,您可要見麽?”

我忙回道,“快請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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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邀惠兒坐在我身旁的榻上,命純雨奉了茶,便笑問她道,“今日可是有喜事?妹妹想着來看我了?”

惠兒笑意融融地抿了口茶,笑着對我道,“姐姐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不想着姐姐了?我有事沒事就願意往姐姐這兒跑,看來姐姐現在是煩惠兒了!”

我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忙用絹子掩住了嘴角,轉而對她道,“我哪裏會煩你,盼你來還來不及呢!”

惠兒聽我此話才滿意地一笑,放下茶杯對我道,“姐姐,今兒個皇上已經親自審過了穆蕭峰,馬上就要親審阿蕭阿峰那倆姐弟了,姐姐可要去瞧瞧麽?”

我聞言忙問道,“皇上如何處置穆蕭峰?”

惠兒答道,“穆蕭峰害姐姐受盡了苦楚,罪無可恕!皇上已将他處死了。”

也唯有将穆蕭峰處死,才能解我心頭只恨,我尚未開口,惠兒忽然又道,“姐姐,今兒皇上問穆蕭峰一件事,說是他要是交代了就答應留他全屍,最後穆蕭峰說了什麽我也不知道,關于此事,乾清宮那邊滴水不露。”

我不知玄烨究竟問了什麽,我只是急切地想要知道當初那個為穆蕭峰出謀劃策逼我一步步走入死路的女人究竟是誰,那個阿蕭口中穿了一身黑紗的女人。

而現在,穆蕭峰已死,我也再難問出一個答案。

我忽然又想到了阿蕭與阿峰,忙問惠兒道,“那阿蕭姐弟倆呢?現在可在乾清宮?”

惠兒點一點頭,對我道,“是啊,皇上此時正在審他們二人。”

我聽後二話未說,立即推門離去,也不顧惠兒在身後的疑問,便急匆匆地向乾清宮趕去。

我必須救下阿蕭和阿峰,我的命曾是他們救的。

我想我也想清楚了,我想要就此對玄烨說明,我知道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命數不久,又為何要繼續牽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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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趕至乾清宮時,乾清宮正被常安部下的禦林軍緊緊包圍,門外幾位侍衛見我到後,忙擡起了手中的長矛,向我行禮問安,我卻來不及回應,徑直沖進了乾清宮中。

“我們二人是天地會舵主的兒女,我們既已是天地會的人,就早已沒了回頭之路,皇帝,你要殺要剮,盡管來吧,我們早想到會有這一日了。”我狂奔着向乾清宮正殿內沖去,聽到阿蕭洪亮的聲音從殿內傳來。

“朕本看在你們二人願為皇貴妃作證的份上想免你們死罪,既然你們一心求死,朕就成全你們!”玄烨的聲音中盡是怒意,我生怕我會晚到一步,他已判了阿蕭阿峰死罪。

我用力打起乾清宮外的簾子,大步沖入乾清宮中,見阿蕭阿峰被緊緊綁着,由刑部大牢的侍衛按在地上向玄烨跪倒。

“皇上!”我一聲高喊打斷了玄烨即将要說出的話,他錯愕地望向門口,見我出現在乾清宮中,不禁詫異,“霏兒,你怎麽來了?”

我卻已顧不得解釋,我徑直跪倒在阿蕭與阿峰的身邊,高聲對玄烨道,“求皇上開恩,放過阿蕭阿峰姐弟!臣妾願以性命擔保,他們二人一定會改過自新!若皇上不肯放過他們,臣妾願以性命相抵!”

玄烨被我的話頂撞得眉間猛然一蹙,連站在一旁的常安聞聲都不禁緊蹙着眉頭連連搖頭,半晌後玄烨忽然狠狠拍下手下的禦案,對我吼道,“胡鬧!你有幾條性命?可供你随随意意地就去為別人相抵!”

我緩緩擡頭,直直望向玄烨的眼眸,此時我眼中已溢滿了淚水,我緩緩開口答道,“臣妾只有一條性命,可這一條命,正是他們二人救的!”

玄烨的神情一滞,良久後他才漸漸消了怒氣,問我道,“那依你的意思,朕放了他們的二人,他們二人又如何保證将來不會再犯上作亂?”

我忙開口為他們解釋道,“皇上,阿蕭與阿峰是身不由己,他們被穆蕭峰收養,又怎麽能置身事外?他們本性不壞,臣妾被扣于天地會中時,若無他們二人的保護,臣妾早已性命難保了。”

我此時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常安,忽然想起阿峰一直最崇拜常安的一身武藝,阿蕭與他又都是武藝高強之人,便忽然想到一個他們二人将來的去處。

我開口對玄烨道,“皇上,阿蕭與阿峰都是武藝高強之人,臣妾想,不如允許他們二人和常安一起在京城開辦一家武館,教習孩童們習武,一來可以讓他們自食其力,二來可以造福于想要習武的孩子們…”

玄烨微微一笑,他緩緩低下頭去搖了搖頭,終于道,“朕依你,既是你的救命恩人,朕怎麽能殺他們?”

“謝皇上恩典!”我欣喜得忙叩頭謝恩,阿蕭與阿峰一時難以置信,竟忘記了謝恩,我忙示意他們二人道,“阿蕭!阿峰!快點謝恩啊!”

阿蕭阿峰生平第一次心甘情願地向玄烨叩首,道,“草民叩謝吾皇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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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親自帶走了阿蕭與阿峰,我才從地上站起身來,疾步走向坐在案後的玄烨,一時欣喜地環上他的頸後,笑道,“玄烨,謝謝你。”

我不知自己是怎麽了,來時我明明想得清楚,長痛不如短痛,既然我的心願已了,冤仇已報,又知自己命數不久,不如與他斬斷牽連,免害他将來受苦。

只是看到他,卻還是這樣不由自主地墜入他的漩渦。

他稍一用力,将我摟在懷中,将我順勢按坐在他的雙腿之上,他在我耳畔低吟道,“朕舍不得看你傷心,更舍不得你用性命相抵!”

我含了一絲羞意微微而笑,他刮了刮我的鼻尖,溫柔問道,“他們二人竟值得你用性命相抵,那朕和他們比還能算什麽?”

我笑着攥緊了他的手,靠在他懷中笑道,“皇上愈發小孩子氣了,竟還吃阿蕭阿峰的醋!”

“朕何時吃醋了?!”他卻斷然不肯承認,玩笑着與我争執,他靠在我的耳畔,呼吸漫過我的臉頰,道,“你才是愈發無禮了,還敢來揣測朕的心意了。”

我垂眸無聲笑了笑,輕聲道,“臣妾不敢。”

他将我擁緊,附在我耳畔道,“你都敢坐在朕的腿上了,還有什麽不敢?”他話畢,用力吻上我的嘴唇,他突如其來的吻幾乎令我措手不及,只得任由他的瘋狂。

正當我們二人的吻愈演愈烈時,乾清宮後殿忽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脆如銀鈴般動聽,“玄烨,毓娴鬧着想要阿瑪抱了!…”

我不禁被那人的聲音驚到,忙将身前的玄烨推遠,而他卻還不肯罷休,直到舒妃的身影已真真切切出現在我們二人面前時,他才後知後覺斂回神來,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對走出的舒妃道,

“裕勤,是毓娴又哭鬧了麽?”

“沒事了,來叫阿瑪抱抱!…”

我緩緩走遠離開,望着玄烨走向舒妃的背影,望着他抱起毓娴的身影,心底泛起一陣酸澀,他們才是真正幸福的模樣吧?

他與他的妻子,還有他們的愛女。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自然而美好。

“霏兒!你等等!”我正走到乾清宮的門處,玄烨忽然将我叫住,我回頭去看,見舒妃與公主已不知去處,我見乾清宮內殿的大門大敞,想必她是抱着公主從後殿離去的。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玄烨卻徑直向我奔來,複又吻上我的唇,我用力将他推遠道,“皇上不必如此,臣妾與皇上愛妻及愛女想必,自不值一提。”

他卻将我擁緊,笑道,“方才還說朕孩子氣,不知是誰孩子氣,現在是誰在吃醋呢?”

我不禁氣得狠狠拍了他一拳,仍舊賭氣道,“臣妾哪敢吃醋?皇上明明就是所有人的。”

“不,”他緩緩合起了雙眼,将我擁得更緊,他道,“朕說過,自你住進朕的心後,再容不下別人。”

我只感覺眼底兩行淚滑落,一時想起太多,我卻不知該要從何開口,最終只道,“玄烨,若無意外,咱們的孩子也該出世了…”

他的手一顫,良久後才道,“霏兒,相信朕,咱們還會有孩子的。”

我的心如被刀割一般疼,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我們早已不可能再有孩子。

我緩緩道,“不,玄烨,不會了…”

他忽然變得極為焦急,問道,“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不會了?…”

我想到太皇太後費盡心機才瞞住玄烨,不讓他知道我身體的狀況,我親口答應了太皇太後,又怎能說穿?

我避而不答,只道,“玄烨…我不願瞞你,更不想騙你,這次回宮,我只為報仇,如今心願已了,其實在這宮中早已了無牽挂了。”

他忽然瘋狂地搖起頭來,口中念着,“不不不…不會的,怎麽可能?你是不留戀皇宮,還是不再留戀我了?”

我們已沒有了未來,我更不願看着他愈陷愈深,有朝一日無法自拔。自從我在天地會經歷那場劫難,從死亡邊緣撿回一條性命,我早已知道我就算有幸逃得一難,也不會命數長久。

那場浩劫對我的傷害實在太大了。

“玄烨,對不起,方才我難以自控對你說了那些,其實今日來除了想救阿蕭阿峰,還想做個訣別,我的心願已了,日後我會努力像佟妃還有德妃那樣,安安靜靜,留下空間給你,讓你好好疼愛毓娴和舒妃,她們會讓你更快樂,我能看得出來……”

“她們會一直陪着你…”而我不行。這句話我終究沒有說出口。

“你說這些做什麽?!朕只是抱了抱毓娴,你怎麽就突然說這些?!您若是真心如此,剛才為什麽對着朕笑,笑得那麽開心!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突然說這些?難道這些年咱們經歷的還不夠麽?你怎麽就不懂得珍惜呢!”玄烨忽然對我怒吼道。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吼道,“不是我不想珍惜!你根本不知道!”

“我到底不知道什麽?!”他立時質問道,我卻還是将話硬生生地咽回了。

我不希望現在你墜的太深,有朝一日失去時太過痛苦,不如從今日起開始漸漸淡忘吧。

我本就祈願着将來能和他無牽無挂,兩不相欠。若不狠下心來,将來受苦的就是我們兩人。

“你剛才說對了,我不是不留戀皇宮了,是不留戀你了。”我很下來忽然極為冷靜地對他說道,他卻一時間幾乎失去了理智,他按住我的肩頭,質問我道,“你…你說什麽?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次嗎!”

我極力按下心底的痛苦,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從今後,君将從前付我之心,付與她人可。”

我用力甩開他的羁絆,大步跨出乾清宮去,只聽到他在身後吼道,“到底為什麽——?!”

我含淚只是低頭笑了笑,背對他漸行漸遠,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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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至乾清宮外,我只見舒妃抱着公主候在宮門外,見了我忙行禮問安道,“嫔妾參見皇貴妃娘娘,娘娘萬安。”

我想着舒妃尚未出月,便忙将她扶起道,“姐姐快起來。”

她含笑點了點頭,問我道,“皇上叫嫔妾回宮去,可是嫔妾想,公主一定願意多陪陪她的阿瑪,便沒離開,準備等娘娘走了再…”

她說至此處自覺失言,猛然住了口,而我卻絲毫沒有火氣,這不是正是我希望看到的樣子麽?我走以後,有人比我更愛他。

我只是忽然感覺心口一陣壓抑,卻是忍了忍,對舒妃道,“方才是我不好,姐姐一直在後殿我都不知道,現在姐姐進去吧,皇上也一定願意多抱抱公主。”

“是,那嫔妾告退。”舒妃向我福了身,正欲要走。

我卻将她叫住,道,“姐姐!”

“娘娘還有何吩咐?”舒妃回眸問道。

我道,“他心情不好時,就煮桂花蜜茶給他喝,那是他額娘曾經做給他的,他最愛喝…他累的時候,多陪他到禦花園轉轉,他喜歡到禦景亭上去!還有!其實有的時候他很缺乏安全感,姐姐多陪陪他…”

舒妃滿面的疑惑,笑問我道,“娘娘這是怎麽了?”

我笑着搖了搖頭,“沒事,他現在應該很需要一個人去陪他,姐姐快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下一章準備發個大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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