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禍起沙鹿,無為女故

姬夷吾醉醺醺地晃到賈君屋子門口,徑直沖了進去。賈君正在沐浴,聽到動靜急忙起身穿衣,可架不住夷吾動作快,還沒來得及便被他按回了池子裏。

“請君侯自重。”醉了的人手勁大,賈君掙脫不過。

夷吾眯着眼瞧她,隔着水霧的美人更讓人心醉,他幹脆和衣跳了進去,笑嘻嘻地道:“孤陪你一起洗。”

賈君想起身,奈何身上不着片縷,藏在花瓣底下好像還更合适些,便慢慢地往池邊挪,想逮住機會拿衣服上岸。

夷吾識破了她的小動作,撲過去将她壓在池壁上,笑得很放肆:“你逃不掉的,五年了,還不肯認命嗎?”

賈君呵斥道:“請君侯放尊重些,我是你嫂嫂!”

“嚯,嫂嫂?”夷吾捏着她的下巴,斜着眼睛道,“申生都死了十年了,若不是孤的憐惜,你們母女怎麽能活到今天?怎麽能過着這好吃好喝的日子?”

“我寧願随他去,也好過被你圈禁。”

“圈禁?”夷吾扣住她的後頸,強制她靠近自己,“我到底哪裏比不上申生?朝堂也好後宮也罷,你們一個個都對他念念不忘?”

賈君并不畏懼,對上他的眼睛,神色淩厲,一字一字地道:“申生是君子,而你,是小人。”

夷吾掐着她的脖子,眼睛像兩把利刃,直直地将她釘在方寸之間,咬牙道:“你說什麽?”

“我說,你是背信棄義、恃強淩弱的小人!”

夷吾眼眶充血,突然大笑,壓着她的額頭:“前幾日丫頭滿十歲,孤好心去瞧她,她反而咬了孤一口,小狼崽子養不熟。”夷吾頓了頓,舔着上槽牙輕聲道,“再過兩年就長成了,你說孤給她找個什麽好去處?寺人的家寵還是軍營的女奴?”

既然已經落到夷吾手上,賈君無可反抗,怎樣受辱都認了。可一想到他要對申生的女兒下手,賈君急得發瘋,撲過去要打他:“可恥!”

夷吾輕易躲開,反手給了她一巴掌:“孤不計前嫌收留,你們不思回報,反而處處忤逆,孤好心好意,倒養出兩頭狼來。”

賈君的長發亂糟糟地糊在臉上肩上,紅腫着臉對着他:“那你殺了我啊!”

“不不不,孤怎麽舍得殺你?”夷吾湊過去親她的臉頰,一直親到耳邊,噴着酒氣道,“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尚格那丫頭怎麽還肯跟孤聯系?”

賈君一震,原來以為夷吾留着她們母女百般羞辱,不過是因着申生的緣故,沒成想竟還有這樣一層理由。

“你卑鄙!”賈君咬牙切齒道,“尚格如今是秦國的君夫人,你打着我的名號聯系她,若是秦侯知道了,豈不要害死她?”

夷吾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晃了晃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擡手又給了賈君兩個耳光:“賤人,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聽,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在宮裏這麽多年,還不懂規矩嗎?”

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賈君看清了他叵測的居心,“呸”掉嘴裏的血,冷笑道:“哼,你的規矩?我不會,也不想學,你最好殺了我,只有死人才會聽從你的規矩。”

“你就這麽想死?孤偏不叫你死。”夷吾吻上她的脖頸,順着鎖骨一路親下去,“孤要好好疼愛你,叫你帶着對尚格的愧疚活着,看着申生的女兒替她父親贖罪,每一刻都生不如死。”

賈君想推開他,卻被夷吾一把舉到了岸上,夷吾也跳了上來,将她死死地壓在身下,粗魯地侵占着她每一寸肌膚。

淚水從賈君眼角流下,她放棄了掙紮,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多少次了。他在外人面前對她禮讓尊敬,私下裏不斷地欺辱她,每次□□完,又給她灌下避子藥,時刻都派人盯着她,不叫她逃跑,不叫她自殺。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五年了,可他從來沒有要放過自己的意思,賈君很怕自己會麻痹,會連申生最後留下的尊嚴都輸給他。可他是晉侯,自己一個弱女子,女兒又攥在他手裏,能怎麽辦呢?

夷吾發洩完,甩下□□的她和一地狼藉就走了。侍從麻木地進來,先喂她喝了藥,才開始收拾亂糟糟的屋子、替她更衣,這樣的場景她們已經見怪不怪了。賈君任由她們擺布,再無力反抗。

夷吾昨夜多喝了些酒,此時撐着腦袋聽朝中各位大臣的上奏,嗚嗚囔囔的聲音叫他越發瞌睡起來,好不容易挨到退朝,他扶着近侍的手正準備回去補覺,一聲急促的長鳴從外頭傳來,朝中衆人皆有些驚慌,夷吾也清醒了許多,怔怔地道:“發生什麽事了?”

一名将士從殿外奔進來,舉着一份奏報跪倒在地,火急火燎地禀報道:“君侯,沙鹿山塌了。”

“什麽?!”

包括夷吾在內的衆人無一不驚呼起來,且不說山塌了是一件多大的事,沙鹿山被晉國人奉為靈山,歷代晉侯繼位以後都要前往沙鹿山祭祀山神,以期庇佑晉國江山,如今沙鹿山突然崩塌,可是上天示警?

“快,傳蔔師!”

蔔師是晉國最通神靈的法師,一般的祭祀有蔔人就夠了,蔔師輕易不下祭壇,夷吾急傳蔔師,看來真是着急了。

夷吾與蔔師同登祭壇,齋戒七日,享祭犧牲,迎着朝陽拜天,對着落日拜地,投玉珏以問河神,焚梧桐以問山主。

七日過後,蔔師終于開口:“期年晉國将有大咎。”

夷吾心中一顫,忙問道:“嚴重嗎?”

“幾近亡國。”

聽了這回答,夷吾幾乎站不穩,還是呂甥眼力見好,急忙将他扶住。

“可有解法?”

蔔師搖搖頭,不再說話。

夷吾用力扯住蔔師的衣袖,着急道:“孤問你可有解法?”

蔔師不顧他的發問,走到祭壇中心複又坐下,閉上眼睛。

夷吾有些生氣,準備沖上前去質問他,被呂甥拉住了:“君侯,蔔師有通天之靈,不可冒犯。”

夷吾無奈,氣沖沖地走下祭壇,沖着呂甥一行人發火:“沙鹿山好好的,怎麽會塌了?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為,你們去給孤查清楚!一群廢物,孤養你們有何用?”

諸臣知他心急,也只能挨了這無須有的責罵,唯唯諾諾地說上幾句“君侯仁德,天必佑晉”之類無關痛癢的話。夷吾心火上頭,加之幾日沒睡好,此刻有些發暈,在近侍的攙扶下離開了。

晉國亂成一團,秦國連日大雨,出行不便,倒顯得異常平靜。任好沒有叫人通傳,直接走進裏屋,尚格一邊抱着公子弘,一邊哄簡璧吃飯。

任好笑道:“你這個娘親倒是一點不偏心,孤只替罃兒鳴不平。”

屋內一衆人等連忙行禮問安,尚格抱着公子弘起身不便,任好快步過去按住了她:“早就說過,你我之間不講究這些。”說罷,很自然地從他手裏接過公子弘掂了掂,“唔,重了。”又拿自己滿是胡子的下巴去碰他粉嫩的小臉,紮得他直躲,任好卻得意地大笑起來。

“君侯匆匆趕來,可用過飯了?”

任好把公子弘交給尚格,點了一下簡璧的鼻頭,笑道:“孤特意來陪簡璧用飯,可好?”

簡璧像模像樣地起身行了個禮,還捧了只碗準備給父侯布菜,任好笑眯眯地看着她在母親的教導下做這些,奈何小拳頭攥不好著子,滑溜溜的菜品在碗碟中打轉,急得她恨不得用手去抓,又畏于母親的目光,縮回了肉肉的小爪子。

任好取了勺子,和簡璧一樣舀羹湯吃,尚格抱着公子弘,不時地逗弄幾下,一家人樂融融地吃了頓飯。飯畢,任好又把她抱到自己的膝頭,逗她玩耍了一番,見她有些犯困,便叫乳母帶下去休息,又細細叮囑尚格:“孤對待兒女的心思是一樣的,簡璧到時候該學點東西了,孟璇也是五歲上下開蒙的,在教導女兒這一項上,孤對你很放心。罃兒白日在無止齋,弘兒還小,保不齊你要多費些心思,用心雖好,但也不可勞累了自身,你不僅是他們的母親,還是秦國的君夫人,待操持的事情很多,你需得掂量輕重去辦。”

這話關心裏頭夾雜着提點,尚格在任好身邊這麽多年,不會聽不出來,任好對她雖好,但終究還是因為晉國的關系與她之間隔着一層紗。這些年來,她也在盡力去做好秦國的君夫人,努力将自己從晉國女公子的身份中抽脫出來,奈何晉侯夷吾總有辦法叫她不安心。

任好索性就在尚格處休息,兩人并頭躺在床上,想來是君侯知道了什麽,尚格也不隐瞞,主動跟他說明緣由:“嫂夫人來信,她的處境不大好,從前在晉國的時候我同她最要好,故而多關心了些。”

關于申生遺孀賈君和夷吾之事,尚格身邊的丫頭荷香跟任好禀報過,他也通過間機閣有所耳聞,女人之間交流幾句,他本不大放在心上,只是擔心夷吾會通過賈君來利用尚格,忍不住提醒道:“晉侯那邊你若真應付不來,就告訴孤,孤替你去處理。”

“君侯放心,妾身懂得的,寄往晉國的家書妾身都會先請君侯過目,若是君侯覺得不妥當,妾身今後與晉國斷了往來便是。”

這語氣含了幾分試探,任好翻了個身,背對着她道:“也不好讓列國覺得秦國太薄情,叫人背棄母國,該如何便還是如何吧。”

尚格見他不想再多說,也閉上了眼。任好的呼吸聲漸漸沉重,尚格卻怎麽都睡不着了。

三更未到,任好睡得正沉,忽然傳來敲門聲,尚格生怕驚擾到任好,起身詢問:“君侯已經安睡,何事驚擾?”

阿眇匆忙請罪:“煩請君夫人通報君侯,出大事了!”

任好已經被驚醒,掀簾出來:“怎麽了?”

“禀君侯,東南四郡大澇蔓延,禍及渭水沿途六郡!”

秦國多年無災,此次洪澇來得尤為嚴重,任好來不及細想,趕緊披衣系帶,尚格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傳二相、六官,去偏殿。”

司馬虢射向夷吾禀報了近期幾個要案的進展情況,發覺夷吾總是心不在焉,想起蔔師“晉國大咎”的預言,便讨好地多說了幾句:“君侯,臣以為,沙鹿山之禍是人為而非天災。

夷吾摩擦着手中的暖玉,念叨道:“孤也是這麽認為的,這才派呂甥去沙鹿山查勘崩塌的緣故,可總也想不明白,是誰要這麽做?”

“蔔師言‘晉國大咎幾近亡國’,以臣愚見,是有人希望借晉國的亂子趁機謀利。”虢射偷眼去看夷吾,發現他手中的動作停了,換了個姿勢坐着。

“借助晉國的動亂……他們想做什麽?”

虢射接着道:“十年前,先是骊姬之亂,世子自裁,二公子出逃,後又有裏克殺二君二夫人,晉國一度陷入無主的境地。多虧君侯忠勇英明,繼承晉國大統,誅殺叛臣賊子,這才穩固了晉國的局面,百姓才得以安樂地生活,君侯之德大于天……”

“說重點。”雖然夷吾很喜歡聽這樣的言辭,但眼下,一直埋藏在他內心的一根鈎子被鈎了起來,他心中不安,不大想聽這樣的廢話。

虢射見四周的侍從皆低眉順目、垂手侍立,上前走了幾步,輕聲道:“臣妄議,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君侯不要怪罪。”

“你說。”

其實在虢射進來之前,夷吾心裏就有了計較,自他繼位以後,便将先君的兒子、他的兄弟們都趕出了绛城,如今他們分散在各地,雖不見行動,但總像一只帶刺的鈎子,叫他心中不安。當日蔔師說“幾近亡國”的時候,他便有了這方面的猜疑,畢竟晉國內亂早就存了根,不是十年八年能解決得了的,只是他還想從別人嘴裏得到印證。

“若有人意圖謀反,趁晉國大亂之際妄圖易主,沙鹿山崩塌便是他們最好的借口。”

“放肆!”夷吾突然動怒,将手邊的竹簡砸向虢射,他生生地挨了那一下,連忙跪倒在地,卻也不求饒。

“他們竟敢有如此想法!何人敢有如此想法?”夷吾在殿內焦躁地走來走去,其餘人皆貼服于地,不敢擡頭。

夷吾走到虢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心知肚明,卻故意發問:“你說,是誰?”

虢射有些害怕,君侯的火本不是沖自己發的,如果回答得好,便是君臣同心的信臣,如果回答得不好,便是觸怒君威的罪人,這個回答決定了他今後的仕途。

虢射壯起膽子道:“君侯未立世子,若國勢有變,誰最能獲利,這次動亂的主謀便會是誰。”

夷吾的眼神從他背上離開,幾位在外頭的公子始終是他的心腹大患,這一點,連一個小小的司馬都看出來了。

“你說,怎麽辦?”

虢射再拜于地,恭順道:“微臣不敢揣測君侯心思,但願為君侯分憂。”

“起來。”夷吾走向主位,撩衣坐下,“公子在外不能培植勢力,更不能握有兵權,孤瞧着他們幾個總不大安分,手裏頭的人好像也都超過了公子的份額。你是司馬,深谙晉國軍法,挑幾個錯總能辦到吧?”

聽這意思,君侯是認可他了,虢射面露喜色,連連應聲:“微臣即刻去辦。”

夷吾又叮囑道:“辦利索些,孤最讨厭拖泥帶水,也不想夜長夢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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